力量 plus 纯粹：闲聊“强受”
by 老古人讲老古话


此篇既然说的是“强受”，自然就不包括那种被攻君一摸就酥一压就哭的娇美型，更不包括《懦弱的XX》《XX无罪》里那种受虐狂。而那种让人想尖叫着扑过去捏捏抱抱的可爱型嘛，喜欢是喜欢的，但鉴于分类关系，也就不在本文中讨论了。


耽美中的受君，基本上是同人女们幻想中的产物，其催生物不外乎女性的母性和浪漫因子（也许还有第三种，就是虐文的催生物，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啥，所以不好乱说）。如果一大票想让人一把揉进怀里的可爱受出现是母性泛滥导致，那么为同人女们津津乐道的强攻强受文中的“强受”当道，无疑是浪漫因子大发作使然了：抽取男性的“力量”，但剥去男性思维中阴暗驳杂的一面，代之以理想化的“纯粹”——力量 plus 纯粹，这就是同人女们满足自我想象的“强受”。


随着观念的改变，女孩子对力量的观感已经从“崇拜”变化为“崇羡”，甚至衍生出“驾御”这种力量的向往，即使生理上不能完全实现，也要在心理上企及。早在数年前，这种心理投射到小说上，首先便产生出对传统言情小说女主角太“弱”的抱怨。英明神武或风雅倜傥或邪魅冷酷的男主角们仍然受到欢迎，单蠢小白或垂泪向隅或百虐成金的女主角们却渐渐不能令读者满意了，要知道言情小说的读者毕竟是女性为多，某些糟蹋女主角太过火的书开始被骂作“地雷”（所以地雷书地雷文的提法早已有之）。当时出色如兰京，一个元卿把小女生们迷得不行，但提到她的女主角塑造，把大多数归进小白一类也算不得刻薄。于是言情中的女主角设定开始变“强”，头脑上，心态上，社会地位上，甚至生理上。典型例子之一是当时的作者们纷纷开写“男装丽人”版故事，如席绢的《旭日焚身》，张琦缘的《剑魄琴心》，四方宇的《恶魔与天使》，檀月的《破军之恋》，等等等等。言情出版界的这种风格在当时的网络创作中也有呼应，例如《风动轻云》、《盛世生平》、《茕茕西顾》等，女主角们无不是才华、智计、身手超群，而且也不同程度地以“男装丽人”形象出现。中性气质女主角的出现，既是出于作者（女性）自身的想望，也是迎合读者（女性）的希望，总之可以说是“向往拥有力量”的心态的折射。而这种心态再进一步，便成就了今天“强受”的要义之一：传统意义上男性的“力量”。骨灰级大坑《对抗游戏》里的冷寒冰是最早出现的强受形象之一。在去年发布的创作花絮里，作者冥王坦言原来的构思是“一男一女”，但是因为“水银的很多动作、行为都不适合女性”而作罢。事实上也是可以想象的，“他”必须是他的对手，强到达斯狄埃尔那个地步，只有相当的“力量”碰撞才能迸出旗鼓相当的火花。于是作者赋予达斯狄埃尔的“对手”以男性的“力量”，成文的《对抗游戏》里有了身手卓绝，坚定冷静的冷寒冰。


但是，仅有“力量”的强受在同人女眼中是不够的——仍然是浪漫因子作祟——他还得要“纯粹”。传统的男性形象固然有令女性向往的“力量”这一面，但也有“欲望深”的阴暗面，而这一面往往无情得叫女性、尤其是年轻浪漫的女孩子们吃不消。看看《大时代》里，丁孝蟹照样派人把女友方婷从高楼上抛下；看看《康熙王朝》里，康熙忍心叫他的知己容妃冤屈污秽一直到死；看看《大宅门》里白老七一开始多么喜欢黄春，可黄病故后就没有一个他伤悼的镜头，才几天工夫又和香秀拌上了嘴。就这一意义而言，《从心爱你》里楚家父子、《漂白的爱情》里盛家臣虽然被读者们大骂，但他们的行为却不是不符合男性、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性的思维方式的。正因为对现实中或者传统作品中男性的这一面无法忍受，至少是觉得不舒服，浪漫的女孩子们才分外喜欢“纯粹”。流川枫、无情、徐子陵、傅红雪、花满楼……这些往往被处理成的“强受”角色，无一不是在原著中就具有鲜明的“纯粹”气质，而同人作者在衍生文章时又有意识地强调了这种气质。同理，原创作者在塑造理想中的“人”时最大限度地淡化了男性的驳杂欲望这一面，取代以“纯粹”的特质，使人物理想化地高洁起来。于是处江湖之远成就月天心、风重华的自然淡泊；居庙堂之高便是叶长风、魏夜檀的忧国忧民；如果是被迫从权力中心退出，那么多半自放市井，偶尔还击也是因为攻君纠缠不休；哪怕是《全蚀狂夜》里的奥贝斯坦主教，理性第一，冷酷算计，仍然不是不“纯粹”的人。


力量 plus 纯粹，这是理想化的强受，因理想化而美好，也因理想化而虚幻。魏夜檀能遇到舒子歆，而舒又有手眼通天的朋友，实在是作者帮忙；剧作中的周培公最后是那种下场，耽美的《惟君心》终也难以结局。现实中，又哪来流川子陵无情之类高洁纯粹的人呢？本是幻想，能在故事里咀嚼到一些可敬可感可哀可叹的东西，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