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Expresso的狂好者，你若是问她，意大利人最好的发明不会是什么比萨饼通心粉之流，绝对是那苦得能够媲美中药的黑色液体。黑咖啡尚不够格入她的法眼，更遑论我所钟爱的Cappuccino。照她的说法，黑咖啡能够蚀心，Expresso却可以蚀魂，至於Cappuccino，好端端的咖啡，便要以浮华模糊了本质，纯粹是用来欺骗自己味蕾的东西。

因为心虚自己每每往杯子里面加入的大匙香精肉桂方糖，我无法理直气壮地辩驳她的高论。只好偷偷安慰自己，偶尔能够自欺欺人一下也是好的。这么苍白的理由自然难抵朋友的冷眼轻笑，於是，我皱着眉头学了她的样子品尝Expresso，刚一入口，便被苦得龇牙咧嘴，心里面实在忍不住地要对这项让意大利人引以为傲的国粹打鼓抗议。没想到，久而久之，竟也能修练得习以为常。

然而，习惯是一回事，真心喜欢又是一回事，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想，我真正喜欢上Expresso，还是在读<<水一样摇摆>>的那一夜罢。

其实当初会读这篇文章是出於误会。那么妖娆的名字，叫我第一时刻便联想到Cappuccino上浓厚的香草奶油，招摇得让人迫不及待要去品尝。等发觉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为时以晚，半杯Expresso已经下了肚子，兀自在身体躯干间流淌沸腾，搅得人坐卧不宁，索性咬牙把余下的半杯也一并喝下去。

记得曾经做过一个心理测验，别人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咖啡，大概是因为受Expresso涂毒太深的缘故，我想也没想就回答说苦涩，事后被告知那代表我对爱情的看法。当时我是一笑置之，现在想来，倒是颇有些道理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会比Expresso更加苦涩的话，也就是爱情了吧，那些烙印着邱成浩这个名字的回忆，一如日本明治前的江户，飘摇而妖治，其下埋葬着程暖暖那已经死亡的爱情。

曾经美丽过的爱情，已然退尽了颜色，伴随着未竞的承诺，消弭为尘埃，弥漫于苍茫间，勾勒出程暖暖那孤单而落寞的身影，坐在学校操场看台上，仰头默默记数飞过天空的飞机，却不敢去触动心底的那根弦。她空洞的眼神和无语的低泣能够让整个世界为之动容，邱成浩，他却看不见也听不到。

记忆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越是想要忘却的东西，就越是会生动活现得让你无法不去正视它。的确，可以被岁月磨逝的，又怎么能称得上刻骨铭心呢。当爱情已经枯萎，生活已经过期，一切的一切开始依稀模糊的时候，唯有邱成浩这个名字，这个已经失去重量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写在那里，一如他在程暖暖生命中留下的痕迹，清晰而不可磨灭。

仿佛一回头，便又可以看见微笑的邱成浩，那个在韩国学会说汉语，在美国学会说韩语，到了中国又喜欢说英语的韩国少年。太多太多的记忆重叠在一起，邱成浩便鲜活地站在记忆里。那个握住程暖暖的手说愿意给她一生温暖的邱成浩，那个在路灯下徘徊了整夜只为能见上暖暖一面的邱成浩，那个在三万英尺的高空独自流泪，对自己低声说其实没有来生的邱成浩，那个偷偷跟了暖暖三天，用DV机拍下暖暖的笑脸，一点一点的看，一边看一边喝酒的邱成浩，那个在祝福暖暖和任寒幸福的同时告诉自己，离不开的天堂是地狱，思念也是一种幸福的邱成浩，还有，还有那个在临终前的日记中仍在惦记暖暖冬天里冰凉的手的邱成浩，如果你的左脚痛，我的右脚就痛起来，如果你被生活窒息，我的呼吸同样将会停止……那么深沉的眷恋，那么许多的不甘与不舍，把爱情的凄美演绎到极致。

其实，描写校园生活的小说，实在很多。从早期韩寒的<<三重门>>，到后来江南的<<此间的少年>>，明贝的<<寒假纪事>>，数不胜数。然而，却没有哪一本，作者的笔触能够像<<水一样摇摆>>如此真实诚挚，撼人心魄。我以为，文字的用处不在于华丽辞藻的堆砌，也不在于行文间诗词修拟的花巧，那些，不过是Cappuccino上面的浮沫，让人眼花缭乱之余是能够满足视觉感官上的快感，入口以后，也能香腻萦舌，却丝毫不能品味出应当属於咖啡的味道来。上好的文字，当如Expresso一般，一点一滴皆是精华，实在不必要，也容不得什么牛奶香精方糖之类的来污了味道。

然而，当今之人，恐怕多半是不愿意这般自讨苦吃的，对Cappuccino的热爱远远超过Expresso，而且，尤其喜爱其表层蓬松隆起的奶油拉花。顾客是上帝，商家自然是要顺应潮流的，满腔热血百般心思都被浇筑其上，每每花样叠出，惹人驻足流连，被奉为上等高雅艺术的享受。至於其下咖啡的味道，倒在其次，谁还会有心思去操劳那个啊。

一如当今社会中的爱情，如果要一百个人在爱人和被爱之间作出选择，相信九十九个答案会是后者，仅剩的那一个，已被录入文人的笔下成为范本，供世人颂仰。每个人都渴望爱情，却没有谁愿意去费心经营那份苦涩，爱情便在人性的自私与人心的虚浮间升华为童话，却脆弱得仿佛美人鱼的躯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便渺为海上的浮沫，然后，在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邱成浩和程暖暖，我不知道是应该说他们背弃了爱情，还是爱情背弃了他们。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天人永隔的结局成就了他们的爱情。调入任寒的执着与宽容，成就了这杯名为无奈的Expresso，苦涩无比，让人在入口的时候已有流泪的冲动，仔细品味着，泪水又被隐回去，沉淀为心底的哀伤。

中国人喜看大团圆结局，我自然也不能免俗。然而，那样的爱情，实在太美好，浑浊的尘世间又怎能容得下?到最后剩下的，只有三颗绝望的心。正如任寒自己所说，程暖暖留长了发却留不住那份青春年少，自己剪短了发却剪不掉彼此间纠缠不清的感情，所以，他只能唱着伍佰的<<挪威的森林>>，黯然走出程暖暖的生命。在他身后，是同样绝望的程暖暖，正用一生来祭奠自己逝去的爱情。天堂里的邱成浩，可还会微笑?

曾经青春年少，曾经水一样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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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如果将太多的话一起说出口，结果就是这样，文字混乱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总结如下，第一，我自己被作者的文字感动。第二，距离产生美，也谋杀爱情。第三，如果先喝一口Cappuccino再喝Expresso的话，会更苦。

糟糕，这个，好像总结得更乱, 还不如不总结得好...... 停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