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总是梦见一条绵延无尽的道路夹在树林中，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曾经去过这个地方吗？”
“……是的，但那条路很短，很快就走完了。”
“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和朋友一起去登山，正好走过这段路。之后，我们拐错了道，接着就迷路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患者顿了顿，缓缓答道：“山里没有信号，我们和外界隔绝了。过了几天，还是没有等到搜救人员，我……我的同伴崴了脚，身上还有划伤出血，我就趁他睡觉时，抛下他自己走了。”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患者有些迟疑，“碰上了——救援队？只是等他们发现他时，他已经——”
“我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你为了求生抛下了拖累你的同伴，所以你感到愧疚。”
患者低下头。
“你们的感情深吗？”
“……很深，”他重复道，“很深。”
“你的确应该愧疚，不过可以理解。你当时想必非常绝望，而人的求生本能常常会驱使他们做一些不被道德认可的事。为了生存。”
“是么？”
“只是，也会有这样的人，甘愿为了他人牺牲自己。不过，你的行为虽然并不高尚，却也无从评判对错。”
“不。”患者忽地摇头，像是有些难以接受，“我是有苦衷的。那时我们都快要撑不住了，苹果、面包都吃完了，而且山里还有野兽。那天晚上，我还在睡梦中听见了兽类的低吼，仿佛近在咫尺，让人毛骨悚然——”
医生有些疑惑，“既然这么危险，你还冒险独自离开？正好遇上野兽怎么办？”
患者一愣，蓦地直起了身。半晌，他忽地笑了起来，“原来我们曾和野兽那么接近，留在原地，一样是死。死两个，不如死一个……”
“……”
“只是我没想到……”患者闭上眼，泪水滑落下来，被他用手擦去。
最后，他向医生道了谢，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诊疗室，而医生却已呆立当场。
阳光洒进来，患者的脚边却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