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的夜猫子一样，我常常赖整个白天的床，在漫天星辰里醒来，数星星数到困，再在天微微亮前打个哈欠倒头继续睡。
所以当那段恐怖的二胡声飘进美梦时，我挣扎许久才睁眼。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窗台边探出来，先是几簇毛的寸头，再是弯弯的眉眼，最后是笑开花缺了几颗牙的嘴。

“叫什么名字？”
“王小明。”
“几岁？”
“腐岁！”
小鬼牙没长齐，说话漏风，逗得我没了火气。
“刚才是你在锯木头？”
小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退不起，佛请你次西瓜!”
瓜真是甜，一时间心情大好，“噗”的一声，瓜子吐得贼远。
小鬼也学我，“噗”的一声，吐的快飞上天去。

大概小鬼练得勤，二胡声伴着几声小猫叫又飘到梦里来时倒是能听出个调调。我好好欣赏了半会儿，才满足转醒。果不其然，小脑袋正趴在窗台上等我，头发还是这么几簇，咧开的嘴里牙却长齐了。
“拉的不错！”我竖大拇指表扬。
“嘿嘿，”小鬼摸摸鼻子。这娃骂也害羞，夸也害羞。
“这次带西瓜没？”
“么…有冰棍！”
一根棒冰两个人吃，他咬左，我咬右，中间有木棍的地方扳开来分着吃。

再后来我开始期盼每天醒来的夜晚，有各种零食，还有人陪着数星星晒月亮，而二胡成为我夏天永远的闹铃。



多年后，小明有次带妻子回老家整理东西，翻出一把旧二胡。
“小明，你还会拉二胡？”妻子问。
“他小时候老在阳台上对着一盆昙花练琴，”婆婆给媳妇儿讲儿子的糗事儿，
“说花仙子喜欢听琴，整个夏天晚上都不睡觉，日拉夜拉，就为了等开花。”
“我小时候哪有这么傻。”
“还有更傻的，你还给昙花喂西瓜喂棒冰，自己都不记得了。哎，那盆昙花养的可好，年年都开，结果被野猫叼走，真是可惜…
小明他哭了好几天，还和附近野猫打了一架，抓了一脸血痕。”
小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在妈妈和妻子的嘲笑间咧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