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的成绩不怎么好，他的父母下了点功夫才把他成功塞进这个还不错的全封闭式高中。他父母替他做主选这个学校的理由非常直白：他们很忙，没法把受照顾好。受向来喜欢独处，纵使万般不愿，最后还是在父母的坚持下妥协了。
学校管得很严，原则上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的，为了联系方便受的父母还是让受带着手机去了学校。他们完全不担心受会因为手机分散注意力，受对手机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他们对受的成绩也不抱什么期待。
有室友一起住是不太自在，不过也没受想象中那么难熬。开学后受把整个学校都转了一遍。他们这栋教学楼是栋只有新生在用的新楼，人不是很多。有栋副楼是供艺术生用的，两栋楼的侧面有块不小的平台相接。副楼的地势要比主楼低，这个平台对主楼而言是一楼，对于副楼来说已经近似于是一个天台了。它前面没有别的高层建筑，视野非常好。
受踩了很多次点，放学后这里人很少，到了饭点几乎就没有人了。于是只要天气不错，下午放学后晚饭前的空档受就会在角落里塞着耳机自由自在地发呆。受每天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么个时间段，后来受觉得如果手机被学校老师发现会很麻烦还特意买了一个功能很基础的mp3来专用。
分科的时候受自己选了文科，一个学期下来也就语文能考得不错，其他科目的成绩惨不忍睹。受的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或者说连受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到底在哪里，他觉得它和云一样，晃晃悠悠找不到停处。

高二下学期的课表排下来，受早上有节体育课。这天天气很好，天蓝蓝的，只有丝丝缕缕的云浅浅淡淡地在天上飘着，自由活动后受就去了他的老位置消磨时间。
初春哪怕晴着也还有点凉，受切了首他喜欢的歌，开着单曲循环听着听着走神了。回过神来歌已经不知道已经播了几遍，这一遍快要进副歌了。清爽的男声里，受发现这个时段不应该有人的小平台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倚着围栏往远处看，好像也是来发呆的，他正好站在阳光里，被早晨柔和的光线衬得很好看。受觉得肯定是因为氛围实在是太好了，他居然会觉得学校那身蓝白的校服在他身上看上去很顺眼。
耳机里的音乐一直没停，若有若无的清冽微风带着一丝草木的气息直直地撞进了受的心里。
这是受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想要去主动认识什么人的冲动。或许这里面还夹杂着点什么别的情愫，受无法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这时候歌也进了下一句歌词，受已经把这首歌听到能背下翻译了，这句是什么意思他也能清晰地记得：“这样的心情不必对你说，变成在天空中飞翔的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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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攻已经不见了。想起来还要再集合，受收起耳机起身往操场那边跑去。他还没完全缓过来，一路上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在平台上看见的人，到了操场体育老师正在点名，他赶紧喊了一声到。
解散之后受又看见了攻，受放慢脚步跟在攻后面一路上了楼，看着攻走进了在他们班对面的教室，是理科重点班的人。
那天之后受经常都能在那个平台看见到攻。而不止是放学后，受发现他在哪里都会无意识地注意到攻。但受没去打扰他，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其实受是想去主动搭话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会显得不唐突。还没做好思想准备，月考成绩下来了，受还是语文以外每一科的分数都很惨淡，他的班主任一下晚自习就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分科后受的班主任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年轻语文老师，尽管受这个班几乎都是差生，他也抱着能帮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在劝他觉得还有希望的学生。
“泽瑀，你这分数是完全没用心学啊。数学不好也不至于不好到只能考二十来分吧？是上课没听懂吗？”
受心想我根本没听课，低着头没吭声。
“都已经快高三了，这个成绩很难考上什么学校的。”班主任痛心疾首，“我知道你能学的。试着学学看嘛，有什么不懂就随时来问，我们都在办公室的。”
他还想继续说，办公室敞开的门被敲了两下。受下意识地和班主任一起抬头，门口的人是攻。他手里拿着本书，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你等我一下。”班主任朝攻扔下这句话就继续向受苦口婆心道：“不要不好意思问，啊。实在是不好意思问老师，问同学也可以。你看班上陈雪的数学就还行……”
班主任的视线突然转向攻，停顿了两秒后又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受点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班主任揽着攻的肩走开了。

出了门，班主任小声问攻：“闻涛，帮哥个忙？”
“你说。”
“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男生是我班上的，叫周泽瑀，数学特别差。如果他有什么不懂的题来问你你能给他讲讲吗？”
“好啊。”攻平淡地应下来。
攻从小就是个很有主意的小孩，班主任完全没想到他能答应得那么爽快。倒是什么事情攻只要应下来就不会反悔，答应得过快了班主任还是有些惊奇：“答应得那么快啊？”
攻笑着答：“帮我哥的忙嘛。”
其实也不止是帮班主任的忙，这个学期攻找到了个地方想一个人呆着放松，刚去他就注意到受了。后来他发现受经常都在那里，每次都是很安静地戴着耳机在发呆。看多了他对受是点好奇的。
“好好好，谢谢你啊。怎么还没回寝室？”
“这不是看你办公室灯没关吗，来看看你走了没。你今天不是要去查寝？”
“……我忘了。”班主任敲敲脑袋，“马上去马上去，我去给他说一声。”
攻跟在班主任身后进了办公室，班主任把他往前推了一把，“泽瑀，这是我弟弟方闻涛。他在一班，你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来问他。”
“泽瑀你好。”攻朝受友善地笑笑。
下午受还在纠结要不要主动搭话，晚上就莫名其妙有了这种进展，受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攻以为受是有点不好意思，补充道：“不懂的数学题都可以问，不用跟我客气。”
一直没说话的受闻言小声道谢。
受声音还怪好听的，攻想。

受找了个拿东西的借口回了趟教室，等了几分钟看这两人走远了才磨磨蹭蹭地回去。
洗漱完受干什么的心思都没了，躺在床上直发愣。开心是很开心的，他回寝室的路上走路都有点飘。但是等那点开心的劲儿过了，冷静下来的受又有点担心攻只是在和他客套一下应付班主任，再后来他甚至开始对自己的学习情况感到焦虑。
之前受从来不觉得自己成绩不好有什么问题。他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这次不一样，受很在乎攻怎么看他。
受很清楚自己不是学得差，是完全没有学。如果攻真的愿意给他讲题，他可能得从头开始一个一个慢慢问。受怕攻烦他，更怕攻觉得他蠢。
受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学业发愁。他在被子里捏着手机辗转反侧，两三点的时候爬起来在搜索栏打了“如何学好高中数学”几个字，点了搜索。

班主任只要没课就爱在后门观察班上学生上课的情况，打瞌睡玩手机他都看麻了，这学期他没收的手机能有一打。
但最近他看见受上课都很认真。数学老师也说受最近是挺用心的，以前交上来的作业基本就只能在选择题里有几个勾，现在简单点的大题也能勉强写一点拿点分。班主任看孩子终于开窍了，感动得无以复加。
只是攻就没那么高兴了，那晚之后他就没在老地方遇见过受。他们两个班的体育课有一节是在同一天上的，体育课也没见着受像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坐在平台角落里。
好几次下午放学的时候攻故意绕路路过受他们班门口，教室里基本上只有受一个人在，要么就是埋着头看书要么就是趴在桌上睡觉。
攻每天都会去一楼那个平台，不过那里像是少了点什么，空荡荡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攻心里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