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开始思考受到底滚去了哪儿
好脾气老妈子受x白眼狼攻，一些开场即be的hzc
受没死活得好好的

攻突然就想起了受。
这并不是一件常事，毕竟他通常每天都很忙碌，要处理的要紧事数不胜数，少有精力去思考这些琐事。更何况比疲惫而言，在事业上开疆拓土的成就感才是让人亢奋的良药，即使在并不忙于工作的时候，他也往往全心神地沉浸在缜密的思考中，在想象中演算一切可能的发展。
可能是因为他终于彻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刚刚当选议长的攻想。
他取下胸口的紫星勋章时，脸上的表情也面具一样地褪去了，出现在大众眼前的攻是喜怒不动于形色的沉稳威严可靠议长，但现在他只是懒得做表情。
他只是想起了理想生活的最后一块拼图，并且再一次地，点开那个沉寂多年的账号，但这一次，他终于决定宽容一些。
“你看到今天的选举报道了吗？”他把这句话发了出去，上一句还是二十年前，受给他发的信息:“我在门口，你出来一下吧。”

第二天攻醒来的时候，账号的那一头仍然无人回复，信息显示未读。
你到底滚到了哪个穷乡僻壤。
攻想。
这种情况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能够被称呼做他养父——虽然攻不承认——的受是个十足的原始人，在罹患星网依赖症的病人足够塞满一个星球的现在，依旧保持着与世隔绝般的作息。
所以为什么会有星际人几个月才看一次星网？
攻想起年少时和受在荒星的一些不快经历，但他很快掐断了思绪，没有再回忆下去。

副官带来了要处理的工作，攻坐着听了一会儿汇报，突然叫停。
视频倒退，最后停留在一个一转而过的不起眼画面。
攻问:“这是什么？”
他指的是新星上中心广场上的雕塑，是简约方，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披着长袍的人形，面容模糊的脸部只能看出柔和的轮廓和微笑。
副官愣了一下，没想到攻会在意这个，他竭力回忆之前看过的这个新加入联盟的原始星的情报，谨慎回答到:“是……当地土著居民的信仰……派出到当地的建设人员本来想修建的是现代雕塑，但土著民代表坚持……”
攻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确信他已经完全理解了在那颗乡下星球上发生了什么，并且对那座愚蠢的塑像完全丧失了兴趣。
他冷笑了一声，开始专注于下一个议案。

“人们总会将无法明白的东西归咎于不可理解的伟力，”受曾经这样说，“但是实际上，能够改变天命的，唯有他们自己。”
攻那时候听不懂受的话，星际语没有“天命”这个单词，他只是咬紧了牙关。
你又要开始了。他想。凭什么。
“所以，”受温柔地说，“把东西还给他们。”
攻说:“那是他们自愿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受要拒绝应得的一切，他们行走在这片蒙昧的土地上，上面苟活的土人都短视而愚蠢，他们的视线从未投向这片土地以外的星空，更从不知道外面恢宏精美的科技文明。受带来文明，而这群动物将他们视作神，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交易。他们给予土人的智慧无与伦比，那接受这些土人的回报又有何不可？
“或许那只是因为他们想得到更多。”受说，他拨弄了一下那些能量矿石。“我并非神道修士，更非全知全能，他们付出供奉而祈求的愿望，恐怕我们并不能满足。”
他看着攻，还是那样温柔的又不可反驳的。
“你知道那是错的。”受说。

攻已经习惯了受经常会说一些听不懂的古怪东西，他对那些漠不关心。在他漫长的叛逆期里，他盘算得最多的是现在和未来。
在地下黑市被受找到前，混血攻一般靠给人当向导骗去黑店吃饭，兼以顺点小东西，也能过活。
有时候也翻车，好在一般也就是挨一顿打。
在那个穿得像是哪个乡下神棍的年轻男人蹲下来看他时，他正用唾液给挨打的伤口消毒，当场抓住窃贼的摊主骂骂咧咧地动用了鞭子，带着倒刺的皮鞭带走了他身上的几块皮，皮肤边缘泛青色的鳞片也被带飞起来，挂着一点要掉不掉的肉，疼得钻心。
受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有一段缘分。”攻听见他说，声音温柔地像是街西头搞星网诈骗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攻脱口而出:“乡巴佬你有病？”

外人总会惊叹攻究竟是如何以混血人族的出身在短短几十年内成为这片广袤星空的最高统治者的，他基因的另一半来自于星空那头的异族，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与人类联盟互为仇敌，被长久宣扬为冷血残暴而又智商低下的野兽。可是攻与那些种族岐视的诋毁截然不同，他几近是完美的。
联邦大学的校长曾经夸奖过攻的学识之渊博，而更多知识分子则盛赞他的修养与气度。他年少时被迫当过星盗，后来又因无法忍受星盗的行事而投向联邦，他因此进入军队，第一段功勋就是协助剿灭第二大星盗团。在攻进军政界前，他已经以功勋军人的身份广获赞誉，而在成功之后，卑微的出身和戏剧般的人生也变成了一种勋章，证明着传奇般的励志故事。
大众喜欢看传奇故事。

在那些广泛流传的励志故事里，仅仅作为背景被提到的受毫不起眼，他是攻机缘巧合下认识的星际拓荒者，常年待在各种原始星，也是攻后来尤其关注土著民帮扶政策的原因。在故事里受有一点岁数了，也是土民出身，是个跟不上时代的电子白痴，总是在无私地帮助土民。在大众阅读攻的传奇之时，受留在大众脑海中的印象大概很淳朴善良，类似于小时候东区热心大妈倾家荡产收养几百只流浪猫坚持十数年。

这里面当然并无半点虚假。
受大约或许可能的确是上了点年纪了，攻有时候会故意在他面前叫他老家伙。受不生气。
攻从来没见过他生气。
受并没有收养他，他们没办过一道收养手续，攻也不乐意叫他爹。短暂的挣扎逃跑期后，攻发现这个缺乏常识的乡下神棍脾气好，不打人，管吃管住，也似乎不打算把他拆了卖，也就安分了下来。
白吃白喝了一段时间后，受这样问他:“从前念过书吗？”
他的通用语咬字向来有些奇怪，语法也颠倒，是典型的被母语影响语感的土民形象。攻听他这样说就烦，心说你的通用语还没有我流利。
那时候他还未曾与受完全相熟，对着衣食父母还算表面驯服，他只是垂着头说:“没有。”
受于是顺理成章地开启了话题，“我教你识字吧。”他说。

议长攻散了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等人都散尽了，才站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通讯，那条信息仍然是未读的状态。
他盯着那个离线状态的灰暗头像看，雪白底色上面是古怪复杂的墨色字符，攻知道那是受的名字。
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轻轻把那两个字念了出来。
“……清溟。”

“姓是qing？还是ming？”小时候的攻问。
“没有姓。”受说，“就是清溟。”
攻说:“……只有贱民才没有姓。”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姓往往比名更加重要，那生命来源之处的标识，除去称呼谁的音节之外，更多代表着社会关系与地位，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盘根错节，比个人的名头更有威慑力。
受没有反驳，他说:“或许如此吧。”他并不评价这种傲慢的看法。
即使是在他来的地方，互通姓名时，除却道号，谁不也是往往在名后带上宗门？
从前他听人讲修士尘缘皆断，苦修士将凡世纠葛畏之如虎，而在从师长处得到道号后，也曾被告知从此了断一切俗事。然而世事弹指云烟，当他从最高的云端俯瞰下去，自诩超凡脱俗者也从未脱去这十丈软红尘。
人只可在这红尘之中。
“这是我的道号……也就是名字。”受写了字给攻看，“清溟，荡涤四方为清，四海浩渺为溟。”
受闭眼时仍能回忆起年少时得号的场景，师长肃然之寄语仍在耳边。
“……此世妖邪并起，邪魔压正，人族已是势如危卵，清溟，你为我门三千年之仅见天骄，剑骨天成，我要你从此入杀伐之道，领刑天之剑，卫浩然之气，洗清四海污浊，你可愿意？”
受说:“弟子愿意。”
“你要执杀生之剑，行活人之法，便得弃小情而得大爱，放小节而证大义，两族相争，已是千年，妖魔食人为畜牲本性，绝难更改，望你明心见性，不为执迷，恪守剑心。”
受说:“……弟子明白。”

攻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写受的名字，但在学其他字上很不顺利，而受很快就意识到攻在敷衍。
和其他人不同，他并不认为混血攻智商低下，而在他多次教授后仍然不能辨认出篆体的含义后，受叹了口气，暂停了这段补习。
他看向攻，年仅八岁的混血男孩垂下头不看他，脸上和身上的鳞片在得到充足的营养后变得透亮，散发着莹莹的青光。
受摸了摸他的头，避开了那根独角。
受说:“和我说说话吧。”
他垂头看攻发顶的时候叹气，面容却仍柔和，是被攻腹诽毫无锋芒的柔软可欺。
攻说:“……对不起。”
受略微皱了一下眉，是不赞同的模样，“我没有在责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样选择的原因。”
“我太愚蠢……所以学不会，别人都这样说，你知道我有蜥蜴人血统，蜥蜴人都很蠢。”攻说。
受说:“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攻没有说话。
或许再过十年之后，混血少年能够用一套说辞应付过这套质询，但八岁的男孩还太小了。
“你也这样想是不是？”他突然说。
受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也看不起我。”混血男孩仇恨地说，他愤恨地望着面前的青年，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这无缘无故的好的理由。“我是蜥蜴人，我是畜/生，我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一切，所以会对一丁点施舍都感激涕零。”
别动摇，年幼的混血种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不要这种轻蔑的施舍。
“你是无根的土民，社会边缘的失败者，所以才会到最混乱的黑星来捡没人要的野/种，养成俯首帖耳的奴/隶……你以为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么？固执的乡巴佬，抱着死去的文明……试图把别人也拉进棺材……”
攻说到最后已经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近乎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