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还记得他见到一年级的受的时候受是什么样子，穿着整齐的制服，家教很好的样子，见到人就问好，脸蛋白软，每天都有不同的小朋友送给他糖吃。
但是现在上高中的受被人围在厕所里叫女表子。
老师把那些人驱散了，他见到里面有几个开学时候见到的熟悉面孔，应该是校长叮嘱他好好照顾的富家子女。富家子女们不以为意，他们高一就在这个班里了，从前的班主任从来不会管这些事的。
老师把受拎起来，洗干净身上的泥水，问他：“还记得老师吗？”
受回以茫然的眼神，他生过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老师没说什么，只是道：“我是你现在的班主任，站起来，和我去上课。”
老师把受放在课堂里，自己走出教室默默观察，眉头越皱越紧。受明显跟不上实验班的进度，也没有学习的动力，数学老师怒骂受考了倒数第一把全班单科平均分拉下了三分，受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老师记得受一年级的时候学习很积极的，人也聪明，和现在全然不同。
他想了想，先回办公室问了周围的老师：“林老师怎么走的？”林老师是之前的班主任。
别人并不避讳：“他捞钱太多了，被吊销了资格证。”
随即有人接口：“那也捞够本了，你看光他们班那个受，就不知道给他塞了多少钱，要不然怎么能留在实验班。”
老师问：“受家很有钱？”
老师们道：“对，应该是个暴发户吧。”

2
根本不是暴发户，老师想。
面前的男人穿着考究的衣服，有着和电视里联盟元帅相同的脸。
老师沉默了片刻，道：“您放心，我会照顾这孩子的——但受确实跟不上进度，这对学生的学习信心是个很大的打击，我个人认为把受转到更慢的班级里会好一些。”
元帅笑了，把老师全家的资料放在桌面上：“老师，我尊重你，所以你才是老师，不要对我的教育方法多嘴。”
老师皱了皱眉：“您是受的什么人？”
元帅的笑容消失了：“我是他的哥哥。”
受是未成年，必须要有成年监护人，元帅父母双亡是全星际都知道的事，也就是说元帅是他唯一的家长。
老师只得道：“青春期的孩子心理敏感，家长还是要细心呵护，要关注孩子在学校的状况。”他已经提醒得足够明显。
元帅却送客了。
老师起身离开，闻到了成年alpha的信息素，元帅的是特殊的烟草气息，老师不抽烟，被呛得微微偏头。
然而他在学校里也闻到了这种特殊的信息素，就在受的身上。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老师已经不想去探寻了，他现在只想报警：“这是犯罪！”
但受麻木地睁着黑色的眼睛，瞳仁很大，却一点亮光也没有，他同桌的女生正和别人说话，说差生就是差生，鸭子变不成天鹅，女孩们发出细细的笑声。
老师走进教室，面无表情道：“小鹿，在说什么？”小鹿是班里的文艺委员，一个学习很好的漂亮omega。
小鹿毕竟还是个学生，面对老师的时候有点害怕，立刻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老师，我都记好了。”
老师：“这是什么？”
小鹿的神色里有掩饰不住的怨愤：“林老师从前在的时候让我给他抄笔记，因为他跟不上。”她恨恨地看了受一眼。
老师捂住了额头。

3
林老师，老师无声默念，显然前任班主任也是知道受的背景的。但为什么不把这些透露给其他老师和同学？他不同意仗势欺人，但至少这样受可以少受些校园暴力，不被人堵在厕所里骂下贱。
老师说：“你不用记这些了。”
小鹿眼前一亮。
老师灵光一闪：“是林老师让你和受做同桌的？”
小鹿用力点头：“就是！受说他成绩不好，想找个人带带他，就找了我，还要我每天给他做笔记！”她看老师神色松动，试探道，“老师，我成绩都受影响了……”
老师一叹：“你觉得受想学习吗？”
小鹿哑口无言。
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大人没有处理好，别迁怒于别人——我会把你们调开的。”
他们在交谈的时候，班里慢慢从课间的嘈杂转为安静，可能是没有老师为受公然说过话的缘故。
学习委员站起来：“可是老师，不属于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为什么非要挤进来呢？”
老师问他：“如果没有受，班里还会不会有倒数第一？”
学习委员说：“会，但是不会是固定的人。”
老师说：“你们会嘲笑他吗？”他真的动了火，“孤立他，无视他，把他围在厕所里叫女表子，走路的时候撞他，下课的时候指桑骂槐，这就是你所谓的‘圈子’吗？”
他扫视四周，竟然没有敢和他对视的。
老师说：“你们觉得你们这个‘圈子’很好，是因为你们的年轻、幼稚与狂妄自大，不是因为别人的过错。成绩是很重要，你有选择朋友的自由，但你没有侮辱、打击、欺凌别人的权利。”
“如果你拼命侮辱一个人，希望把他逼走，但他还是留在这里，这一定是因为他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但我保证，这一定不是因为你们这个所谓的‘圈子’能给他带来什么。我知道这是一所贵族学校，这里的学生们都非富即贵，但所有学生都是这样的，你们的家世，并不比别人高贵很多。即使确实如此，这也不是你们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理由。”
老师把目光投向刚刚走进教室的数学老师：“另外，下一次闻到未成年学生身上有第二种信息素的时候，先去报警，再评论别人的私德。”
数学老师的脸涨红了，老师对他微微点头，牵着受走出了教室。

4
受再次走进教室的时候，觉得自己在做梦。
从前欺负他起劲的那几个人现在都躲得远远的，不敢看他，几个没欺负过他的学生则鼓起勇气来对他笑一笑。
受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待遇了。
他坐在座位上，小鹿也不敢看他，到午休的时候，女孩终于忍不住，哭着说：“对不起。”
受茫然地回视，她有什么可对不起他的呢？他想了又想，说：“没……没关系，你没有错，是我不好。”
这种梦幻一样的和平从老师带着他走进jc局的那一刻就开始了，男o医生态度亲切，为他仔细检查了身体，然后开始写报告。受从来没有感觉到异物探入身体的过程居然可以这么温和，不像哥哥，经常把他弄流血，有的时候他的内脏还会隐隐作痛。
但他不敢反抗，哥哥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哥哥，他五岁的时候被父母以一枚金币的价格卖给了贵人，从此就有了一个“哥哥”。他还小的时候哥哥对他是很好的，但后来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喜怒无常起来，哥哥说这是喜欢，是爱，但他不觉得。
受牵着老师的手，老师征询他的意见后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老师家里有男o所需要的很多专用品，不像元帅为他购置的那么昂贵，但是老师一样一样教他使用的时候他有种想哭的感觉。受喃喃道：“哥哥……”
老师以为他是想起了元帅，抱着他拍了拍后背，但受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有个亲生哥哥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
受走上天台，拿着自己的午饭盒，里面不是哥哥要求他必须吃完的昂贵补品，而是老师给他做的菜，番茄、青菜和蘑菇，都是他喜欢的。受想，这真是个美好的中午，他把饭盒打开，却看到从前不会有人来的天台上站了个alpha，那是隔壁三班的人。
Alpha手里捏着一袋外卖，是炸鸡和啤酒。
他笑容明亮：“嘿，是你啊，”说着，自来熟地走过来，把几根薯条塞进受的嘴里，“现在你也是共犯了，不要告诉老师我偷偷点外卖啊。”

5
受和那个alpha的关系迅速好了起来。
他以为这个alpha很快就会知道他是个女表子，但大熊——这是alpha的名字——表示不相信：“狐狸精不是谁都能做的，你没那脑子。”
受第一次在听到贬低的时候笑了出来。
大熊每天中午都会和他在天台见面，分享他们的午餐。青春期alpha的胃是个无底洞，大熊会吃大量的高热量垃圾食品，这些都是从前哥哥不让他吃的，老师当然也不建议他吃这些，但受喜欢那种违反规定的刺激感，也喜欢老师闻到他身上偶尔酒味后无奈的唠叨。从前哥哥对他所有错误的惩罚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受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他疯狂和人接触着，他喜欢人们看他时候不带恶意的眼神。
和同学们关系越来越好的受甚至报名参加了校运动会。
他选了三千米。
几个走得近同学说到时候要去给他助威。
受像所有正常人一样，热身，领号，跑步，在要好同学的陪同下跑完全程，被带着他跑的大熊抱起来大声欢笑，少年人拥抱庆祝。
受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第二天，许久不见的管家出现在一班门口，对他微笑：“小少爷，我已经为您办好了转学手续。”
庆功会的横幅还挂在教室后面，长跑带来的肌肉酸痛隐隐提醒着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受有种感觉。
梦该醒了。

6
受在校长室见到了老师。
老师脸色阴沉，但见到他的时候尽力微笑。
元帅面孔冷漠。
受走向老师，元帅拦住他：“该回家了。”
受反问：“哪里是我家？”
元帅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英俊的面孔扭曲如恶鬼。
受说：“我要和老师告别。”
他自顾自走向老师，抱着这个清瘦的男omega，他们的身体是这样相似，受难过地想，还会有人对自己这么好吗？
老师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安慰他。
受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老师的嘴唇。
“我想起你了，老师，你教过我。”受说。
老师说：“相信jc，正义不会缺席，你还有老师。”
受笑了起来：“不会有了。”
他伏在老师耳边，悄悄说：“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骂我是个女表子吗？”
“因为他们真的以为我是。”
“一开始我在你那里上学，但所有人都喜欢我，于是哥哥替我转了学，他说只要他喜欢我就够了。我去了另一所学校，但还是很多人喜欢我，于是我就开始不停转学。直到六年级的时候，我才终于安定下来，因为alpha们开始发育了。他们把我堵在洗手间里，扒掉我的衣服侮辱我，要我服侍他们那些玩具一样的东西。老师们很快来了，但我被拍下了很多照片。照片流传得很广，学校里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他们都骂我，于是我终于得以结束转学生活，你看，哥哥只是要他们厌恶我。”
老师睁大了眼睛。
受的声音却很平静：“我以为上初中后情况会好一些，但照片不会从星网上消失，它们和新的照片一起，伴随我升入高中。”
他直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师，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我记性本来很好的，但是上初中的时候生过一次病，就不太好了，”他亮出自己手腕上崎岖的伤疤，“医生说是失血太多影响到了大脑。”
元帅再也忍不得，把受拖走了。
老师坐在原地，只能听到受的道歉一声声在走廊里回荡：“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7
老师找到了大熊。
他只是普通中产，但他的学生们都是富贵人家，他不奢望这些人能帮他，但元帅总有敌人，老师愿意去试试，只要有人能给他指一条明路。
大熊说：“我家家大业大。”
老师点点头。
大熊说：“我们耗不起。”
老师明白了，说：“打扰了，抱歉。”
大熊说：“但是我耗得起。”
老师转过头，青春期的少年眼睛里有种琉璃一样的光芒，辉煌到刺眼的地步。
大熊说：“我喜欢他，我不能看着他在我眼前消失。”
老师反倒迟疑了：“但你父母……”
大熊说：“老师你都能上，我有什么不能的？元帅要动我们家很难的，你们中产不懂。”
老师想抽他。
老师有一对好家长，他们都是公职人员出身，坚信正义，恪守道德准则，无法对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无动于衷。老师的父亲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老师的另一个父亲说：“只要你知道这是对的。”
老师在父亲们和大熊的帮助下，拜对了真佛。
真佛不喜欢做慈善，但对元帅手里大笔被挪用的款项很有意见。
真佛说：“这是很令人发指的行为，但我现在很忙……”
小鹿从窗外探出头：“主上，大小姐来了。”顺便对老师问了个好。
真佛的笑容迅速浮起，像是一个寻常的慈爱长辈那样：“小鹿，你是施施的未婚妻，而且现代社会不流行家臣那一套了，我说过，叫我父亲就行——这是你的老师？”
小鹿说：“是呀是呀，受还是我同桌呢。”然后和一个高挑的女alpha牵手进来了。
真佛脸上写满了“佳儿佳妇”四个字，对老师说：“不过为未成年人服务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8
老师下一次和元帅见面，就是在法庭上了，作为证人的身份。
元帅侵犯监护下的未成年人这件事一经曝光就震动整个联盟，紧接着他挪为己用的大笔款项也被挖出来，还有虐待儿童、贩卖人口、妨碍教育公正、违反星际和平公约等事。老师在发言的时候还被提醒了，要他快些，因为元帅结束未成年人保护法庭的审讯后还要去赶军事法庭的场子。
受被jc找到的时候已经再一次咬断了自己的动脉，但抢救得及时，他虽然又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还记得老师和大熊。
老师守了他两个星期，直到受出院。
受的出院礼物是一块表，牛皮表带把曾经的伤疤掩盖得严严实实，受几乎以为那些黑暗的过去都没有发生过。
老师说：“你的父母已经找不到了，当年的记录实在太少，又是暗中交易，不过我猜你也不想找到他们。”
受笑了，用力点头。
老师把一张卡片递到他手上：“所以法庭决定把你的监护权留给我，另外元帅的私人财产赔偿完国家损失之后留出一半来给你做生活费。”那也是个天文数字。
大熊在房间门口探头探脑：“我可以进来吗？”
老师和受都被他逗笑了，大熊这段时间对受的追求简直是路人皆知，虽然父母不同意，但大熊毕竟不是要继承家业的长子，何况受的财产现在也很多，大熊的父母最后还是默许了。
大熊嬉皮笑脸道：“老师，小鹿她四叔找你有事，你去看看呗。”
事情早已尘埃落定，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这小子要二人世界罢了。
老师看了受一眼，受笑着点点头，于是他道：“有事给我打电话。”就把房间留给了年轻人。
但没想到真佛居然真的在楼下等着。
老师惊讶道：“是元帅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真佛表情很严肃：“是的，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
老师上了那辆似乎比平日更光鲜亮丽的飞艇。
飞艇开来开去，停到了一家高级餐厅门口。
老师：“？”
真佛干咳了一声：“这里环境好，环境好。”
好吧，老师想，看你要说什么。
END

哎呀不好意思，7里面真佛应该是小鹿未婚妻的四叔的，我没改完就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