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朋友刚刚发信息给受说今晚不回家的时候，他想明白了，这五年他就当青春喂了狗，早点离开对谁都好，于是连夜找锁匠把门换成了仅录入他指纹的智能锁，并在门上安装了可对话的监控
第二天受下班，看到男朋友把脸埋在膝盖上坐在门口，走过去踢了踢他：“滚远点，不然我叫物业了。”

2.
攻没抬头，蹭到了不影响开门的那一边去，受皱了皱眉，忍住了把他拉起来的冲动。
成年人了，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他选择出轨的时候，就该想到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何必到他跟前来扮可怜？
“脏死了，快滚。”
受刚要进门，攻终于出声了：“我错了，能不能别赶我走…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是吗？”
好好的？受笑了，谁跟他好好的。
“你……”受扭头，看到攻明显是流了太多泪肿起来的眼睛。
他没再说话，进了屋，也忽略了伴随前男友一滴泪落下而隐隐抽痛的心脏。
他不该再为这种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3.
攻大三的时候，受已经是身价过亿的顶级投资人，那时候电子竞技行业正刚有兴盛的苗头，受嗅到新风口的到来，尽管这个行业跟他之前做过的完全没有交集，但每个圈子的根本利益交换都大差不差，他正年轻，又有胆气，底子也雄厚，成了第一批进入电竞行业投资圈的人，也是这批人里最称得上青年才俊的那一个。
受手底下项目多得他几乎都记不清有多少个以千万为单位的，电竞当时还只是一块蚊子点大的肉，更是不能记完全。
他投了好几支俱乐部，赞助了数不清的赛事，有大有小，有一天，某位俱乐部小老板登门拜访，说他们刚赢了受赞助的一项省级赛事，自家的奖金流到自家人口袋里去了，就想请受赏脸吃个饭，让这资金好歹真正流通起来，为消费市场做贡献，也算是庆祝一下。
受没直接应下来，把人送走之后向助理询问，知道了是小老板想扩大俱乐部规模，请他追加投资呢。
本想着再随便给他点打发了，但攻敲了门，受让他进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着，这人真对他胃口。

4.
打眼就是大学生的模样，一瞧过去那股阳光劲儿就明媚得冲人，让他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毫无心防的愚蠢小学和初中时期。
攻走上来，有些拘谨地递上一份礼盒。
“大老板好，我是咱战队的冲锋手，这次比赛拿了二比三翻盘点的MVP，盒子里装的是我们战队这次印的一些小东西，有不倒翁，您可以摆着玩儿，还挺有意思的，谢谢您一直对我们战队的认可，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说实话，受之前根本不记得这笔投资，几百万从来不是需要他亲自跟进的项目，交给手底下的人，赚了就继续签，赔了就终止，要不是俱乐部老板专门挑他在公司走不开的时候上门，他们可能到合同结束都见不上一面。
但这回受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跟对方吃顿便饭的事。

5.
饭局上，小老板掏心掏肺地跟受讲孩子们训练有多不容易，俱乐部运营有多费心神，然后又表达自己对电竞事业的热爱，说再苦再累自己也干得下去。
受已经很久没看过这种戏了，倒也有些回忆漫上心头，看小老板的眼神都慈爱了许多。
几杯酒下肚，小老板似乎终于想起今天还带了几个小孩一块来，于是让他们挨个自我介绍。
到攻的时候，他还没开口，受就问道：“冲锋手，几岁了？”
“二十一。”
“职高？还是专科？”
“……没，本科，休学了。”攻似乎对此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年龄在同行中确实有些大了，也是他们战队所有人的大哥，幸好他还有些天赋，这款游戏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
“为什么休学？”受端起酒杯微微倾斜，都不确定他究竟是在喝酒还是单纯润润唇。
“电竞一直是我的梦想。”
受盯着他看了两秒，在受的人生中，这已经是相当正式的打量和评价了，他得出的结论是，攻或许不太擅长说谎。

6.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至少小老板是这么想的，受追加了两千五百万用于俱乐部规模扩建，并将后续的月持续投入提高了一倍，这份待遇已经能在业内排上号了。
合同当场就拟订下来，由受的随身秘书负责记录并安排后续正式版，只等受签上名。
所以在受要求找个小孩给他开车送他回家，让秘书回公司加班的时候，小老板是相当乐意。
然而在场除了攻，四个未成年，两个刚满十八没驾照。
攻主动应下来。
他不会说的是，刚刚他说完小老板教他的话的时候，对上大老板的眼神心里想的，竟然是想当老板的老板。
那眼神，就像看穿了他的谎话，但又对他说，小孩子撒点小谎还挺可爱的。
真让人不爽。

7.
屋里很冷清，没有攻温着等他回来吃的饭菜，也没有发财蹭到脚边来黏他。
受想起来，发财今早上已经叫助理送到爸妈家里去了，爸妈还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感情淡了，自然而然的事。
当初攻非要给小狗起这名字，说是保佑他事业顺利，叫一次小狗就发一次财。
现在想来，恐怕也是哄他开心吧。
受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订个餐，随后就顺手给攻转了五千万。
要是当初他继续打游戏，估计这些年也挣得差不多，就当补偿费了。
受闭着眼小憩，完全没仔细想，就攻那个年纪还打得了几年。
他只是想着，这套房子也给他算了，小公寓又值不了几个钱，他无父无母的，自己霸占了他这么些时间，要是最后人家连个落脚处都没有，自己也太没理了。

8.
从小学有基本认知的时候开始，受就知道自己读的是市里最高档的那一所学校，住的是最闹中取静的那一片别墅区，坐的是最贵的那一款通勤车。
但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同龄人中最有钱的那一个级别，于是交了很多朋友，然后不出意外地在初中毕业的时候被好朋友“背叛”了。
无非是跟别人说，要不是他父母有钱，他算个什么东西。
要说这就让他再也不相信友情，那有点低估小孩子的纯真。
越是没有，就越是固执地觉得有，也就越是要得到。
直到最后终于看清，原来自己周围根本没有谁能忽略他的身份、背景、资产，跟他玩“真心换真心”的游戏。
太傻了。
到上大学的时候，受已经很有一副他爸的模样了，向家里要了一笔钱，一毕业，就已经是拥有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到遇见攻的那时候为止，受不是没尝试过圈子里一些人的玩法，但往往还没开始，光是看到对方，都不用说一句话，受就知道，没必要那样折磨自己。
恶心。
朋友都说，他这样简直是一股清流，他深以为然，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跟钱过得了。
而见到攻的第一面，受就一个念头，自己有可能不用跟钱过一辈子。

9.
电话铃声吵醒了受，接起来，是助理，餐送到了。
“老板，您爱人在门口，我就把餐给他了。”助理还不知道这事儿。
受有些心烦，想起门口那个监控，又轻松了点。透过监控，受看到这人终于舍得站起来了，手里提着他的饭，貌似还有模有样地整理过仪容。
“把东西放门口吧，你再不走我真叫人了。”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攻抬头盯着那监控，眼神像是……
第一次送他回家的那个晚上，又不尽然，少了些愤怒，多了些不甘。

10.
攻很是利索地伺候受上了车，有些不太会用这款，但摸索了一会儿还是像模像样地点燃了火。
车子自动开始定位目的地，标注为“家”的地方是某知名庄园区，在市郊，要开两个多小时。
今天是周五，想来大老板平常应该不会住那么远的地方。
攻乱七八糟地瞎想着，没敢擅自开口跟受说话。
“你父母支持你的事业吗？”受闭着眼，姿态放松地向后靠在后座横向的沙发背上，车里没开灯，攻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线条起伏流畅的侧面轮廓。

11.
“需要开灯吗大老板。”
“嗯。”
暖色的灯光，给他的睫毛投下浓密的影，攻想着，他这长相和身份，一定不缺人吧，怎么不去某个情人的地方，好让他也见识见识。
“我爸妈，过年的时候刚出事，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他们不知道。”
哦，原来是这种剧情。
受顿时没了兴趣，原因简单来说，就是太俗套了。
或者说，他还没做好准备，去接受一个父母安危存疑，可能会把他当成唯一寄托的人。
“那你好好做，这个行业大概是有得赚。”
“谢谢大老板。”
两个小时的车程很长，受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庄园的铁门，默默无言。
没一会儿，他顶着拉开车门的攻纯真的目光，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你没告诉他定位到哪儿吗？”

12.
在搞清楚“家”是指大老板爸妈的家之后，攻背后冒出一片冷汗，怎么办，自己搞砸了。
于是他只能不停道歉，并请求再把受送回他自己的屋子。
但受压根儿没理他，十分随意地挥了挥手让攻闭嘴，开始训起秘书来。
受的言辞根本算不上激烈，只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话，反而有更有重量。
“太累了就在家休息几天吧，今晚那份合同交给小王去做，至于什么时候再来，你休息好了自然会有人通知你。”挂了电话，受刚准备将就回家看看父母，迈出车门，就看到低着头的攻。
“怎么了？”受想着，要是这孩子开车开累了就收留他一晚。
“没事，您上车吧，再在座位上睡会儿，我开得很快，用不了多久的。”攻照旧低着头。
受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了他握紧的双拳。
笑意浮上嘴角，受又回到车内。
“那就辛苦你了。”爸妈什么时候不是看，生气的小孩可没什么机会看到。
这回是受看向后视镜，那双白天给他送东西的时候明亮闪光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愤怒之火，像是他打的那款游戏里马上就要炸了的手雷，正在发出滴滴滴的预警声。
有意思。

13.
门外一时之间没有动静，受也就没有打开房门的意思，过了十来分钟再去看监控，屋外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本应该很满意，但心里为什么空落落的？
受没什么胃口，饭菜也不是他喜欢吃的，这么一想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吃过工作餐了，助理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口味。
看来有很多东西需要矫正。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收拾完碗筷，受进了书房准备处理一下杂事。
书架的一格摆着现在看来做工稍显粗糙，造型也早已过时的不倒翁。
受拿起准备扔到垃圾桶里，正要松手时又犹豫了。
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
毕竟是他投资过的战队呢，听说后来已经做到数一数二了吧，当个纪念蛮不错的，摆着玩儿…也挺好的……

14.
后来几天攻都没有再出现，那笔转账过去之后受就屏蔽了攻所有具有通讯功能的线上账号，并拉黑了他的号码。
生活似乎回到了七年前，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忙碌，向上，而无趣。
现在的电子竞技已经不再是小打小闹，之前攻玩的那款游戏早就没落，流行趋势也已不再是类似赛道。
似乎攻的痕迹，很快地就从受匆匆忙忙的生活中消失了。
那小子毕业的时候还说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养他呢。
受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说的别的谁，总之，他对着电脑屏幕上搜索出来的好几年前关于那款游戏大热的报道，轻飘飘地说了声。
“傻逼。”
私人电话的铃声响起，是母亲。
“喂，妈。”
“发财天天在门口趴着望你，吃饭都叫不回来，你过来给他领走，我们养不了。”

15.
发财是攻毕业的时候，送给受的礼物。
别人都是大老板男友给自己送毕业礼物，攻毕业反而要给受准备东西。
按照攻的说法，是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他不要受的东西，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任何形式的礼物，但是他要给受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受觉得攻这种行为相当不对，但没谈过恋爱的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在接受小狗的时候给攻一支精心包装好的表做回礼。
攻气鼓鼓地收下了，受不知道他又在生什么气，问他，他就说，因为受用金钱玷污了他们的关系。
“那你这只小狗不是用钱买的吗？”
“我送你的又不是小狗，是小狗的名字。”
“什么名字？”
“发财，你以后叫它一声，就会发一次财，怎么样，这名字有水平吧。”
“寓意很好，但形式不行，驳回了。”受笑着挠挠小狗的下巴，心里咀嚼着发财两个字。
真可爱。
“驳回无效，你送我的表我都收了，我送你的你不能不要！”攻就知道以受的品味不可能一下子接受这个名字，相当熟练地开始打滚撒娇，黏在受的背后蹭他的脖子。
这下好了，家里有两只小狗要养了。受笑吟吟地任由发财舔他的手心，闻着小男友身上传来的温热的气息。
好奇怪，温度竟然也会有味道。

16.
因为是出于私事，受没叫人，自己开车往爸妈的庄园去，自从他上大学之后，爸妈就从市区的别墅搬到了郊区，说是要开始养老了。
这两位长辈好像从来没操心过他的情感生活，甚至可以说没关心过，之前攻还向他俩打听受的情感经历，只换来夫妻俩的哈哈大笑。
说起来，他和攻第一次见面，就差点带攻见了家长，还是攻忍着愤怒要送他回家的样子太可爱了，才没能见成。
细细想来，攻似乎总爱生气，有时候他能猜到原因，有时候不能，但只要他抱住攻，摸摸他的后脑勺，拍拍他的背，总能哄好。
其实，之前攻真的很省心，就像一只住在他心里的小蚂蚁一样善于领会他的心思，从不会在他不需要的时候来打扰，也不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消失。
除了那一次。

17.
攻本来以为送受回家就是他和这种大人物的最后一次交集，毕竟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如果不是小老板厚着脸皮上门要钱，他们一辈子都不会遇到。
那次小老板还非要他给受送什么周边。
真是蠢死了啊啊啊啊！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东西！
所以这天，攻正在照常训练，教练过来悄悄让他去一趟小老板办公室的时候，他完全没往受那边想。
“这份合同就你来送吧，记住一定要，亲自，送到老板的，面前。”
“这种业务应该不需要…”
“让你去你就去嘛，给你转了点钱，去买些东西顺便带过去吧，跟那边的人说点好听的，他们知道咱刚续了合同，会让你进去的。”小老板人精得很，话里有话的样子让攻脑袋都大了，半懂半懵地就捏着合同书出了门。
攻长得就很正派，又有合同在身，说清楚情况之后助理就给受传了信。
受本来没想过再打脆弱小男生的主意，但对方非要凑上来，攻离开之后，受跟秘书说，要是以后对方还来送什么，不用通知他直接放进来就行。
他或许真的很喜欢攻，以至于竟然开始期待攻的下一次到来，尽管他甚至都不知道攻能以什么理由再出现。

18.
事实证明是受想象力不够丰富，攻送完合同书送战队服，然后是新赛事的邀请函，冠军奖杯的等比例缩小复刻品，以及一堆有用的没用的小东西。
在攻坚持隔三差五来敲门的第三个月，受在除了“谢谢”“放那儿吧”“不用再送这些了”之外，终于说了第四句话。
“你不训练吗？你老板逼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19.
“是我自己想来，您那么看好我们，送这点小玩意儿的时间耽误不了多少训练。”
是小老板强迫的，大老板对他们根本就没进行过照合同打钱之外的关心，送这些他脸皮都练厚了，来来回回地跑也不用训练，真开心，双赢。
受都没抬眼看，只听声音，就知道他又在说违心的话。
攻之前有几次过来碰上受不在公司，就学精了，专挑受快下班的时间来，一般这时候受都会待在办公室，因此这会儿已经过了五点半。
受看了眼表，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既然不耽误，你就先去那边坐会儿吧，六点送我去吃饭。”
攻愣住了。
“有问题？”
“没，那我给教练发个消息。”
“嗯。”受嘴角轻微带起笑来，心情颇好地进行今天的收尾工作。

20.
受热衷于环境清幽菜品精致的私房菜，攻把他送到后，本来想打报告申请点外卖，受只是幅度很小地歪了歪头，似乎很疑惑：“一起啊，你站那儿给我看车吗？”
这家的消费并没有攻想象的那么高昂，他俩总共花费也就两千多一点，还没攻战队团建一次的二分之一。
看出攻似乎有些诧异，受在一旁侍者端着的水盆里净了手，打理完自己的仪容仪表，语气平和地问道：“觉得我这顿饭再添个零才正常吗？”
攻又是那副表情。
“没。”
“那你的意思是这样就挺合适的？”
“这地方环境也不错，饭菜味道也可以，是挺合适的。”攻答非所问。
“既然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以后可以多跟着我来，现在，送我回家吧。”受语义不清地说着，让人不明白他是指多跟着他吃晚饭，还是多跟着他来这儿。
攻的脑袋晕乎乎的，弄不清楚状况，好在开车还是没问题。
九点多，攻回了俱乐部，刚踏进门就忙着到小老板办公室，问受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老板开怀大笑，一边拍着攻的肩，一边让他之后多去蹭大老板的晚饭。
“那训练呢？不是很耽误吗？”
“你不是需要钱吗？又不一定非要打游戏赚，把老板哄舒服了，怎么赚不是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