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一个平常的下班时间。
他刚结束善后工作，正准备去他最常去的蛋糕店，拿预订的橘子蛋糕。
今天是攻受在一起的五周年纪念日，他答应过受，今晚一定回家。
攻都计划好了，吃烛光晚餐，看浪漫电影，享受二人时光。
突然，手机的提示音响了。
攻有两部手机，一部处理组织工作，另一部处理平日对外伪装的私事。
而现在，响的那部，是工作手机。
身位善后组的元老，除非涉及到那名变态杀手的善后任务，否则用不到他。
攻平静地打开手机，心里想着找什么借口拒绝加班。
看完消息后，攻想：还不如加班。
他大抵是加班太久，都出现幻觉了。

2，
攻猜，这可能是组织里的人嫉妒自己能有一个幸福生活。
他平时处事风格随和低调，又是元老，待遇很好，不少人都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位置。
此举大概是想破坏他的感情生活，扰乱他的心神。
虽然是这么想的，攻提着蛋糕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忍不住回想他和受的相处细节。
他和受是在一个天色阴沉的雨天认识的。
那天大雨滂沱，他提着购物袋，打伞准备离开，一道清澈但略带不安的声音响起。
“劳驾……先生你好，我能蹭你的伞吗？”
攻回头，一个年轻人正缩在门口角落。下雨天会比较冷，他面色有些发白，眼睛充满不安和期盼。漆黑的碎发被水打湿了，糊在额头上，有点狼狈。
“我出来的时候没带伞。”他解释道，有点低落，“我也没想到，雨会这么大。”
攻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心的人。每天加班的善后工作就已经够他烦了，他是在没精力应付其他人。
可现在，攻看着面前年轻人因自己长时间沉默而失落沮丧却强颜欢笑的样子，心却不忍。
“我好像见过你。”攻想了想，朝年轻人倾斜着伞，说，“没记错的话，我们顺路，是一个小区的。”
顺路的小事，顺手做做，也不是不行。
“真是太感谢你啦，好心的先生。”年轻人眉眼弯弯，撑着墙起身。
蹲太久了，双脚难免会发麻。
年轻人钻进伞内时，微微低头，攻能轻易地看见他头顶的发旋，柔顺乖巧，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心便软了几分。
攻心想：还是年轻好啊，发量这么多。不像自己总是加班，颓丧得不成人样。
“先生？”年轻人有点疑惑。
攻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但他毕竟是负责善后的，即便走神也能让人辨别不出。年轻人只是奇怪他为何一直不动。
攻说：“走吧。”
两人聊了一路，意外发现彼此竟然口味相当，正好是在一栋楼，又正好是对门的邻居。
“早知道先生是我的邻居，我就早点来拜访了。”年轻人有点懊恼，“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我都没怎么见过先生。”
攻想：没办法，自己的工作决定了他的阴间作息。要不是这次去超市，他也不会遇见这位邻居。
攻安慰：“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于是转身，准备开门——就像现在这样。
不知不觉，攻已经回到他和受的家门前。

3，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攻按下门铃，门内沉默片刻，响起一阵脚步声。
攻忍不住勾勾嘴角，似乎能看见刚睡醒的受顶着呆毛，揉着眼睛，趿拉拖鞋过来开门。
可他又突然想起那封意义不明的短信，方才的画面便成了冷静的受有条不紊地收拾武器，再将头发揉乱装作刚睡醒的样子———
够了！
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被那封害人不浅的短信迷惑。
可做善后工作的警惕性不会改变，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的视线迅速略过面前的受，扫了一遍家——没有任何异样。
攻心里松了口气。
他的善后经验万分丰富，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如果受真的是那名冷血杀手，按照那名杀手心狠手辣，嚣张跋扈的作风，绝不可能收拾得如此干净——否则他也不需要天天加班。
“你回来啦！”受开门，笑着说，浅浅的酒窝浮现。
“嗯。”攻神情柔和很多，提着蛋糕，说，“买了蛋糕。”
受接过攻的蛋糕，看了一眼，惊喜道：“还是我喜欢吃的橘子蛋糕。”
攻清了清嗓子，受意会，轻啄了一下攻的脸颊，而后笑着说：“谢谢呀，亲爱的。”
攻耳根微红，但面上不动声色，进屋，关门，换拖鞋。
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居然会相信莫名短信的鬼话。
受怎么可能会跟杀手扯上关系。

4，
晚上的纪念日安排进展很顺利。
直到受说：“公司要派我去出差，两天后就要离开了。”
攻本想像以往一样，说“好，注意安全”，然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受出差后的不久，他也总会凑巧有善后工作。
现在想想，这个时间有些凑巧。
攻到嘴边的话便咽下去，说：“要不，我陪你去？”
受惊讶：“你平常不是要忙着工作吗？我记得你说过，那名很让你头疼的同事总喜欢给你增加不必要的工作负担，害得你成天加班，都没时间休息。”
攻顿了顿。
自己以前也在受面前抱怨过那名杀手同事，这样突如其来的加班便成情理之中。
受很体贴，从没追问。他在习惯受的体贴同时，心底也莫名有点失落。
攻转移话题：“你出差陪的客户，会不会刁难你？”
受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客户怎么要求，我就怎么来。一般的话，给他切西瓜？”
攻莫名脑补受手起刀落，把人咔嚓。
“喝果汁？”
攻仿佛看到受一边桀桀怪笑，一边强迫喂目标毒药。
“看烟花？”受说到这的时候，面色有点不好看。
攻记得自己处理过的一个任务，就是目标在空中爆炸。
突然，脸颊一片微凉。
是受的手，紧接着，受凑近攻，贴在了攻的额头上。
攻能清晰地感到受的温度，受的呼吸，受的心跳。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就像一只渴望逃离躯壳禁锢，拼命挣扎的小鸟。
攻抓狂：可恶，自己可是攻啊！都老夫老夫了，心脏怎么还能跳得这么快？！
他不会加班加太久，英年早患心脏病吧。
偏偏始作俑者一脸担忧，问：“怎么了？你今晚回来之后，就怪怪的。”
攻：啊啊啊啊什么杀手什么短信，都是自己吓自己良辰美景何不共度春宵现在不度更待何时度
【关灯】

5，
攻做梦了。
他梦见13岁的自己在组织里打扫卫生，突然看见首领提着一个小黑箱过来，递给13岁的自己，说这就是冷血杀手，千万不要把它放出来。然而自己一碰到小黑箱，箱子就自动被打开，露出受的脸。
攻立刻被吓醒了。
大脑清醒后，攻才发现自己的梦有多么荒谬。
且不说自己和受五年前才认识，光是13岁的他在组织里打扫卫生，就不太可能。
攻从小一直被组织当作杀手来培养，但他并不喜欢杀人——即使杀手组织的目标，都是一些有罪但逍遥法外的人。
攻觉得，给目标一个痛快就好了，组织教这些千奇百怪的死法，除了让目标死得不像人样，就没有任何意义。
没人喜欢听人死前的惨叫，至少攻不愿意。
比起杀人，他更乐意去做琐碎且令人头疼的善后。
所以，在18岁时，攻义无反顾地跟首领——攻父亲的朋友，提出自己要转善后组。
首领答应得很果断，仿佛早就预测到攻会离开，甚至给攻一个元老的位置。
攻怀疑首领早就备有后手。
果不其然，半年后，冷血杀手的名声就传遍整个组织。
接手这位杀手的善后工作的攻更加坚定自己的杀人理念——直接了断目标性命，而非折磨（这样更方便善后）。
攻虽然能力超众，但为人志向不大，懒得经营同事关系，整天想的，也是未来的养老生活。
可这位杀手心狠手辣的作风是在令他咋舌——
一位深刻贯彻组织理念的冷血杀手。
这是攻一边面无表情地收拾残局，一边心里腹诽留下的评价。
而受，则是另一个极端。
他温柔、体贴，喜欢小动物和橘子蛋糕，就像清澈见底的小溪，叮咚作响，只要靠近便会忍不住心生欢喜——这绝非伪装，攻是善后方面的专家，毫不夸张地说，他能轻易地看出世上任何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受是活生生的人，鲜活且璀璨；而冷血杀手是冷冰冰的符号，死气且恶寒。
攻从未想过，这两人会是同一人的可能性。
直到这封短信打破了两人的隔阂。
攻已经尽力不去想两人的关联，可是他愈发迷茫，那个可怕的猜想便愈发清晰——
如果受真的是那个冷血杀手，那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