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评《过火》

首先我想说《过火》这篇文章实际上是在梦想和现实生活，同人和耽美小说之间把握了一种完美平衡的力作。如果把故事写得过于贴近现实，过于偏重生活的沉重面和阴暗面，强调gay所必须面对的沉重压力的话，我可能不会选择去读这样一篇小说，我想有很多的读者也会有同感。

我们的生活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现实，这个现实不一定是完全冷酷的，但最起码有着冷酷的一面，每个人都有不想去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人生中不得意之事十有八九。我们每天在茶余饭后的大量娱乐活动，包括电视、电影、小说等等，其实不过是在给我们一个脱离现实，去编织梦、去梦想的机会而已；去发挥自己的想像力，发泄过剩感情的机会而已；在每天自己的真实的一出戏结束之后，去冷眼旁观别人的一出戏，去看戏的机会而已。我们是演戏的人，也是看戏的人。可如果演的戏，太过实际、真切，还做梦干什么？如果梦里太过沉重，没有希望、美好的一面，和现实太过贴切，还叫梦想吗？如果有人问我，那悲剧和苦情戏呢，现实主义的作品呢？我说悲剧正是梦想发挥到极致，感情的一种极致状态，试问哪部悲剧主人公不具备忠贞、执著、爱得专一、痴情种种在现实中很难得到的纯粹的美德？现实主义的作品，也是经过了提炼、加工和升华的。现实生活里，几个人会象安辉，暗恋十几年，痴情不改？美和美好，梦和梦想，其实无关喜与悲；希望在某些时候，其实也无关结局，往往是过程。我们是苦情戏的主人公吗？我说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好。而反过来，戏里假如没有现实的成份，没有接近真实生活的一面的话，我们又会撇着嘴说：“太假！”，又有谁会去入戏？

一部好的小说，要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真实而不过于现实，要在两者之间把握好一个适量的“度”，一个适当的平衡，要对现实加以提炼、加工和升华，我以为《过火》其实是把握得非常好的一个典范，升华到了一定高度的一部经典。

说到这里，也许会有读者大声说：“我同意经典之说，但我认为《过火》中描写的就是真实的生活，其中的挣扎与痛，很真实，它本来就是一部述说生活之沉重，gay所面对的压力的文章啊。” 我说是，描写是真实的、可信的，但程度呢，是不是完全写实的呢？是在述说沉重与压力，但还是在一定的范畴内，某种程度上的而已，我不以为它是完全写实的作品。我其实并不是要反驳，因为我以为是与非本就相悬一线之间，是否写实，到什么程度，每个人心里有一把尺，自己去衡量，评判，见仁见智，每个人得出不同的答案。问我，我以为真是写实的话，安辉无法爱守刚那么久而不得，也许会倾诉、破裂，老死不相往来，安辉再不会相信爱；也许两人会一时冲动、犯戒，可守刚掰又掰不弯，互相伤害，情形比如今复杂混乱百倍；也许安辉抛下一切，和小宁好，可小宁长大、成熟了，不再是那个原来的他，爱也在现实中消弥殆尽了，什么都失去了。也许，也许……其实很多假设，我觉的都比现今更真实、沉重、痛，但如果那样，我想自己也许会第一个逃跑，而什么程度是对于生活的写实，不必同意我的，你自然有自己的答案。

再者，有读者说安辉太自私，所以我想谈谈关于自私。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完全不自私的人，或者说我从未见过一个全是为“公”而无私欲的人，那样的人是完人，世上没有完人，凡是人就都有人性的一面，都有私欲。

举一个极致的例子：假如说有一个机会，要你去牺牲自己，换回爱人的生命的话，你做了，请问有多少是凭借本能和一时的感情冲动？再给一个机会：足够的时间，让你好好去想，做出一个没有本能、冲动的冷静和理智的决定，让你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请问有多少人回答是，又有多少人回答不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呢，你会“飞”吗，你的回答呢？

如果你说，“我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是或不是”，但那是人性吗？我说不是，那并不是人性，而真正的人性是什么？我说回答“是”的人里面，真去面对的时候，心里反而会有很多的恐惧、疑虑、甚至后悔，最后的一丝想法可能是，“我真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傻瓜，我前脚一走，没准儿后脚就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了！我值吗？！”，我说那才是人性；而回答“不是”的人里面，也许终其一生，会有或多或少的愧疚，会反复地问自己，“我做的对吗？我后悔了吗？”，我说那才是人性。人性从来不是单一化的；从来都是带有正、反两面性的；从来都是多重化、立体化、复杂化的；从来都是有多个角度、不同层面的。

现今的部分耽美，表现人性平面化、单一化，人物多呈现脸谱化、公式化。人性是一个恒久不变的主题，名著之所以成为名著，很大程度上缘于深刻地刻画了人性，人物从而栩栩如生。泡泡其实在本文中，把握地已经相当得不错了。我以为安辉的形象是多元化，复杂化的，是描写、体现了真实人性的一面的，至于自私，是人性多重化的一个侧面。

更进一步地说，其实很多时候，当我伸出手去，想去触摸自己的影像时；当我在镜子里看到影像的折射时，我觉的我看到的自己，是安辉。不是小宁，他太年轻，对爱太执著，做人太坦荡，性格太有棱角，那不是我；也不是守刚，他太“直”，太“正”，有时感情又太含糊，不像我。我觉的自己是安辉，也只是安辉。我想干点“出格儿”的事儿，想放纵一下自己，可我又胆儿小，不敢，怕社会压力，怕舆论、眼光，还怕自己堕落、沉沦，又觉得脏，不是自己，很恶心，就像安辉站在同性恋公园前面时。我想坦荡，可多数的时候，我做不到。我想更自私，可良心时时地谴责我。我想看清楚前方，知道自己想要点儿什么，留住什么，可我其实混沌、迷茫，不知道答案。我想有勇气，去把握，可我太计较得失，太害怕失去本来有的。我想把事情做好，不伤害别人，可有的时候并不能够。我做事时，多半凭着本能，生活就像是一个大的浪头，汹涌扑面而来，我多数的时候根本就没准备好，只能靠本能懵懵懂懂，瞎去扑腾，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岸。安辉触动了我心底的一根弦，他是我，无关于性别和性向，我觉得他也是生活中许多的你、我和他，是我们的影子。

当然，这是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安辉和我们所达到的统一。但就本源上去讲，安辉内心深处是有一只兽的，很凶猛，填不满，这是他与我们绝大多数读者不统一的地方，而这就与他的性向有关了。另外，安辉很痴情。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敢说我和他一样呢？我自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许重情，可绝没那么痴，我做不到。

第三谈感情。对于小宁、剧丽和安辉的感情，我觉得可说的不多，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的感情象一滩清水，清而纯正，不混沌。而守刚呢？安辉和守刚其实总是徘徊在一种边缘的地带，在是与不是之间，混沌着，含糊着，是一滩浑水。问我，我以为一个人被暗恋了十年，假如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没有一定程度的觉察和认知，是不太可能的。泡泡的文笔妙就妙在此处，很细腻，写起来总是很暧昧，似有若无的，又牵绊着，非常地到位。
安辉和守刚的感情过界了吗？我以为，过了。他们的感情应该划归到“爱”里，守刚爱的始终是剧丽，可他为了安辉，放弃了自己爱的人。有人会说，那是兄弟情，兄弟爱，有时为了朋友、兄弟，我们甚至可以舍掉自己的生命，那是一种过命的交情。我说是的，有时候是可以为兄弟把命舍掉，可有几个人会为兄弟把自己爱的人让出来呢？他们的感情，从精神层面上来说，我认为是过界了的，比兄弟爱更深更沉，是“过火”了的一种爱。（泡泡的文题“过火”，不知道是不是指这个呢？嗯，我想大约是在指小宁和安辉更多吧，也许他们的爱，发展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过火”。）
我想是爱，可不是爱情，爱情里需要有情欲，而在情欲上，是单向的，非双方的。
再一个问题，就是守刚能不能被掰弯？我认为很难，世事没有绝对，但和一个人被大自然赋予的男性本能去抗争，和身体、内心本能的情欲去较劲儿，即使一时弯了，能弯多久呢？我以为很难掰弯，更难持久。

最后说到结局。对结局，其实我做不出什么有力的判断，（别拿砖砸我啊，笑～），我想就是泡泡给出什么样的结局，就去接受吧。我只能谈谈自己的希望而已，其实我自己是偏向小宁的。为什么呢？因为他的爱――热烈、执著，但又隐忍、不贪婪，几乎包含了太多的美好感情的一面，象一把火一样，对我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这种感情本身，其实就是一种希望。希望在某些时候，无关结局，往往是过程，可我不能免俗地期望着这段感情给安辉带来心灵休憩的港湾，他需要得很久了，但这也仅仅是希望而已。

这部《过火》，其实我自己入戏了，而且陷得很深很沉，你呢？你入戏了吗？

P.S.: 最后向泡泡大人说一句，辛苦了，要好好保重身体。每天期待你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