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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走出低矮的客栈门,烦躁地四处望了望。 他背着厚重的户外包,站在这家网上预订的丽江客栈前,失望。网上看图片很有当地风情,可来了一看,里面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现代化的装修和西式欧美范,这些他在上海腻透了的调调儿,要跑几千公里到这儿来看? 向东出了各种酒吧吵吵嚷嚷的丽江古城,伸手就招了辆出租。 “去束河!” 束河古镇距离丽江大研古城不远,打车只要十几分钟。 束河也是茶马古道上的一个历史古老的重镇,比起已经太商业化的大研,还保留有纳西族人的原始风貌。 进了夜幕下清净的束河,向东才找到点感觉。 垂柳下的青石板路,映射着月光汩汩而下的山泉水,向东顺着水流直走进古镇深处,一直走到山边。 这座山叫聚宝山,在山周,是纳西族人的古民居。前面开发的客栈店街大多都是外地人所开,只有这一带,才是束河古镇当地纳西人的聚居地。 向东走进空无一人的静谧古街,打算找一户当地人家投宿。 他走到一家半开着院门的民居前。 “有人吗?” 向东敲了敲那扇开着的门,看见里面的灯光,没人答话。 他等了会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有人吗?”向东又问了一声。 清幽的月光洒满了小院,角落不知名的鲜花盛开,纳西老宅二层木楼的木质门头下,悬挂着一串木头的鱼纹串饰。在圆月的背影下,神秘而古老的剪影,在夜风中微微摇晃。 向东被这景象吸引了,正出神地看,听到后院传来水声。 向东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向东刚要张口,就定住了。 月色下,一个赤裸的男人站在院中,泼着水。 湿透的长发披散在他背上,水珠滚过他紧实的脊背,精壮的腰肢下是个饱满结实的臀部,毫无遮挡地暴露着。月光笼着这个男人,他弯腰舀水,黝黑的肌肉随着动作滚动,鼓起的背肌和有力的臀,在明灭的光影里,反射着湿润晶亮的水光。 “哗”的一声,他仰头泼下一盆水,急速滚落的水流流过块垒分明的身躯,笔直的长腿,汇聚在他脚边。 “……”向东一动不动地看着。 男人忽然回过头,向东猝不及防,对上他笔直的视线。 “干什么?” 生硬的普通话,发音很不标准。男人边问,边向向东转过了身。 “……我……”向东气息一紧,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这个男人坦荡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前的下身。 “……我是……我是来住客栈的” 向东镇定了一下,回答,克制着收回了视线,喉咙一阵发干。 对方打量着他,没再说话,套起裤子,系上了腰带。 看到他的脸,向东才发现他非常年轻,二十岁上下,还是个少年。 二楼窗口有个女人的声音喊了一嗓子,露出了一张中年的纳西女人的脸,少年用向东听不懂的纳西语回答了什么,那女人下楼来了。 “客栈在前面。” 少年转向向东,用发音不准的汉语说,拿起地上的盆,赤裸着上身进了小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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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泡泡于2013-02-28 17:47:3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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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乌然做了向东的向导,带着他在束河古镇里转。 两个人熟悉以后,向东就喊他“乌然”。 乌然告诉向东,他们纳西人的名字很古老,来源都和动物有关。像他名字中的“然”,就是豹子的意思。“乌”是一个很尊贵的字,在一些地方的纳西族把父亲叫作“阿乌”。 而“和”与“木”是纳西人的两大姓氏,现在丽江的纳西人不是姓和,就是姓木。过去木是官姓,和是民姓。 交谈中,向东还知道乌然的家在丽江的农村,一个贫困的村里,是普通的农民。现在来丽江工作,偶尔住在亲戚的这间客栈里。 “过去这里是我们的田地和马场,后来搞开发了,地都没有了。” 乌然牵着马,让向东骑在上面,边领着他在新开发的街镇里走,边说。 “所以你就来这儿工作?你做什么工作” 向东猜测他在古镇繁杂的店面中的一家做生意,打工。像这样的美男子,却在这样的边陲小镇。如果在上海,不知道要倾倒多少男女。 “唱歌,跳舞。” 乌然回头对马上的向东笑了笑。 纳西族能歌善舞,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乌然做这个职业也不奇怪。 “在镇上表演吗?还是酒吧里?” 向东勾起了兴趣,想看他演出。 “在很高的地方。” 乌然神秘地笑笑。 乌然带着向东看了聚宝山,三眼井,四方桥。向东看到纳西族人的房子上,都挂着木头的鱼纹串饰,和那一夜看到的一样,问乌然那是什么。 乌然说,古代纳西族的男人外出捕鱼打猎,在家门口支起一个横杆,杆上挂上捕猎回来的鱼,晒成鱼干。谁家门口的鱼串多,就代表这家的男主人非常能干,富有。这个习俗一直流传到现在,用木头鱼饰代替。所以看纳西的男人强不强,不是看他的房子大不大,而是看他门前的鱼串多不多。 “那你家门口的鱼串一定很多了。”向东笑着说。“一看你就是个能干的猎手。” “那当然。”乌然自豪地说,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我们纳西族的男人,是九天先祖的后代,猛狮壮象的后代!这里没有我们上不了的山,下不了的海子,茶马古道是我们纳西族的马帮占领,像你这样的朋友从远方来,就是纳西族的客人,按照我们的习惯,要请你喝三天三夜的酒,才能放你回去呢!” “好呀,我最喜欢喝酒了。”向东说。 “不要说大话,酒量不行会醉死的。” “你瞧不起我啊?” 向东故意逗他。 “你敢和我比比吗?” 向东说。 “你的胆子太大了。” 乌然笑着说,回头看了向东一眼。 “就是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向我挑战,敢要和我比酒量的,你是第一个。” “我不仅胆子大,别的也大。” 向东扬起嘴角。 “是什么?” 乌然率真地问。 “就是男人该大的东西。” 向东忍不住,他克制不住自己想对这个纳西汉子挑逗的情绪。 “男人该大的就是酒量,就像我!”乌然狂野地说。“客酒,苞谷酒,我可以从天黑喝到天亮不醉!” 向东一愣,在马背上哈哈笑了。 “你不信?” 乌然听到向东的笑声,微愠地回头。 “不不,信,我信。” 向东笑着看着他。 他太单纯了,他竟然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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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泡泡于2013-02-28 17:53:4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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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天,两人很快熟悉了。向东发现乌然在这里很有名,不管是本地的纳西人还是外地开店久居的人,不时有人和他亲热地打招呼。 乌然带向东去吃最正宗的土产,在米灌肠上洒上厚厚的粉末。 “那是什么?” “桂香粉,很香的。” 向东接过乌然递来的米肠串,咬了一大口。 “¥#!”向东辣得一下站了起来,张大了嘴巴猛咳,被生生激出了眼泪。 “哈哈哈!”乌然大笑。 向东抹过米肠上的辣粉就往乌然脸上抹去,乌然敏捷地一闪身大笑着跑了,向东拔步就追,两个欢快的青年在古镇潺潺的流水旁嬉笑追逐…… “你是做什么的?” 晚上,在向东客栈的房间,乌然问向东。 向东看着乌然俊美的眼睛。 “你猜我是做什么的” 乌然仔细地端详向东的脸,向东也不说话,迎着他的目光,和乌然双目对视。 “你也是跳舞的。” 乌然说。 “我?为什么?”向东哭笑不得。 “你,很好看。”乌然看着向东。 “……” 两人都没说话,互相凝视,向东觉得自己要被乌然俊秀、深邃的眼睛吸进去,像沉进一个清澈深沉的湖泊。 乌然也在看他,长长的眼睫下的目光带着雪山般的沉静,又带着孩子般的青涩。 乌然先把眼睛移开了,向东在他纯朴不擅掩饰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质朴的赧然。 “知道空姐吗?” 向东问。 “知道。在飞机上。” “对。我就是做那个的,不过我是男的,所以叫空哥,也叫空少。” “空哥?” 乌然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哥,就是哥哥的哥。跟我念,哥。” “哥。” 乌然认真地念,念得挺标准。 “哎!” 向东痛快地答应,坏笑。 乌然反应过来,也不恼,笑了。 “你骗我叫你。你多少岁?不一定比我大。” “我22。你呢?” “20岁。” “看吧。叫哥哥。”向东坏心眼地逗他。 乌然没有扭捏,豪爽、坦然地喊:“哥哥。” 向东下腹一紧,涌起一股热流…… “飞机能飞多高?” 乌然问向东。 “一万多米吧。” “真高。有两个玉龙雪山那么高。你是¥##”乌然说了一句纳西语。 “什么?”向东听不懂。 “这是纳西语,意思是雄鹰。我们纳西人,认为玉龙雪山就是最高的天,没有人能越过它,能比它高的,只有雄鹰。” 乌然望着向东,带着羡慕和赞叹。 “你站在比雪山还高的地方工作。你是天上的鹰。” 向东当空少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有点被打动。 “坐过飞机吗?” 向东问乌然。乌然摇头。 “下次我带你坐飞机,去上海。” 向东有些冲动地说。 “那是我的家。” “上海。经常有那里的游客过来。上海很远。” 向东从包里翻出IPAD,打开,调出电子地图,给他看上海的位置,又找出在上海拍的照片给乌然看,给他看黄浦江,东方明珠,外滩,看新天地,陆家嘴,南京路…… 乌然新奇地摆弄着他的IPAD,向东环过他的身体,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用,怎么玩里面的游戏。乌然兴致盎然地用手划拉着屏幕,向东环着他,侧头望着沉浸在游戏中的乌然,望着他的剑眉,他刚硬强悍的下颚线条,他湖泊一样的眼睛……向东克制着吻上他的脸的冲动…… 乌然在IPAD里看到一张照片,不动了。向东凑过去一看,是他在机舱里拍的一张工作照。 “空哥?” 乌然指着照片说,记住了这个词。 “对。”向东微笑。 照片上的向东穿着空哥的制服,笔挺的白色短袖制服衬衫,领带,肩章,挺拔地站在机舱里,英气勃勃。 “你穿这个衣服,好看。”乌然盯着照片说。 “衣服好看?我不好看?” 向东痞痞地问。 “好看。你是帅哥。” 乌然看了向东一眼,笑说。美女帅哥这样的称呼,在这种旅游地早已普及,乌然说得很溜。他那特殊的发音念那个“帅”字,有种别样的风味。 “我不帅。你才帅。” 向东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我也帅!” 乌然忽然大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豪迈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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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泡泡于2013-02-28 17:57:0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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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乌然有工作,不能再当向东的导游,向东起来的时候,乌然早就离开客栈了。 没了乌然的陪伴,向东哪儿都不想去。他在网上搜索了半天,最后决定去看看印象丽江。 这种印象系列向东看过不少,印象西湖,印象刘三姐,他都看过。大型实景演出,配合光影特技效果,对向东这种对地域风俗民情感兴趣的人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不过看多了也就审美疲劳了,向东本来没打算去看。不过现在,他反正没事做,决定去看看。 坐了近一个小时的车,一直来到玉龙雪山脚下,走进了这个全世界海拔最高的露天实景剧场。 舞台以天为穹,以地为庐,背景就是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相当震撼。向东坐在了最后一排,观众看台的至高点,可以把整个舞台一览无余。 开演之后,向东很快就被震了。 没有灯光特效高科技,没有艳丽繁复的包装,只有五百多个少数民族男女最质朴的歌声,最原生态的舞步,在唱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对天地神的敬仰,他们对生命对情感的膜拜和尊重。向东被一种强烈的情绪激荡着心胸,那是生命的真实和震撼,是对自然的力量的鼎礼,更是对雪山脚下的这个古老的族群那种由心而生的震服和向往…… 他不顾后背被强烈的紫外线晒得生疼,望着那些充满了野性的少数民族汉子,他们穿着毡毛的民族服饰,跳着狂野的舞蹈,每个动作都充满了生命的力量,让向东震撼无语…… “我是来自泸沽湖边的摩梭族男人,我有十五个女人!” 一个摩挲族汉子跳上桌子通过麦克风大喊,全场一下子就笑了,向东也笑了。 “分我两个!” 向东扯着嗓子喊,观众们都回过头来,看着他笑。 喝酒打鼓跳舞的汉子们退下去了,变得空无一人。全场的安静中,在高高的舞台红墙最顶端,遥远的雪山下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人一马。 那人骑在马上,远远地自雪山下现出身影,马的脖领声叮当传来,耸入云天的玉龙雪山衬着他俯瞰全场的身姿。 他策马停驻,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着他,他像是雪山上刚走下的山神,披裹着金色耀眼的光芒,遥远的身躯挺拔、傲慢。 他的身后紧随出现了大批的马帮,忽然,他发出尖利的唿哨,扬起手臂,猛然策马狂奔,观众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带领着马铃遽响的马队,飞快地俯冲而下,直冲向看台,观众一片骚动,纷纷站了起来,激动地把相机对准他们。 领头的男子纵马飞驰,发着欢快而狂野的叫声,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激扬,马背上的身姿惊若游龙,他踢着马肚,口里尖锐地唿哨,被身后的马帮队伍簇拥,转眼已狂奔到了近前。 向东一直赞叹地看着那个马上风姿卓绝的纳西汉子,可直到他策马奔近,向东才看清了他的脸,惊呆了,一下站了起来。 那湖泊般的眼睛和野性的面庞,像一支呼啸而来的箭,猛地射穿了向东! 向东呆立着,他站的栏杆外,就是马帮们围绕剧场奔驰的马道,穿着雪白毡氅的乌然狂放呼喊着纵马奔来,在马上扫视过人群,忽然和向东四目相对,乌然也一愣,随即突然笑了,踢了一下马肚,马头直朝着向东奔来。 “……”向东喉咙发紧,呼吸困难。 乌然已经到面前了,他飞驰过向东身旁,突然俯身一探,一把把向东头上的棒球帽摘在手中。 观众们惊呼,鼓掌,尖叫,向东还没回过神来,乌然已经大笑着远去,边回头笑着看他边高高甩着那顶棒球帽,炫耀地唿哨,马帮的汉子们跟着欢声喊叫,马铃和叫声在蓝天白云下回荡…… 乌然回身把帽子戴到了自己头上,纵缰迎向雪山,雄壮的身躯飞驰而去,雪山下是一人一马画一般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高高的舞台顶端,云雾缭绕的地平线下…… 向东呆呆地站在原地,暴烈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恍若未觉。 他神思迷离,心神恍惚。 他的心口鼓荡,就要喷薄而出…… 演出刚结束,向东就挤到了后台入口,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干什么,这里不让进!” “您好,不好意思,我是演员的朋友,我是来找人的……”向东急切地解释。 “那也不行,500多号演员呢,在外面等吧!” “我……” 向东还想通融,里面演员开始出来了,向东张着脖子望了半天,也没等到乌然出来。 眼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向东着急了,拉住一个走出来的汉子。 “请问乌然在里面吗?纳西族的阿布乌然?” “他在受批评。” 汉子打量了他一会儿,用生硬的普通话说。 “批评?为什么?” “因为摘了观众的帽子。知道演员不许还这样做,被批评了。” “……” 向东愣住…… 那晚乌然回来说,没关系,只是说了两句,不要放在心上。 当时,向东差点闯进去跟里面的人解释,乌然出来了,并没有不高兴,还兴致盎然地把棒球帽戴回了向东的头上。 乌然已经换回了平常的衣服,向东差点觉得之前看到的只是一场梦。 “原来你是明星。” 晚上乌然回来,向东等着他。 “我不是明星,我是农民。” 乌然机智地用印象丽江里的一句台词回答向东。 “我演得好吗?” 乌然问,专注,带着跃跃的期待。 “好。好极了。” 向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太帅了。” “哈哈!我请你喝酒!” 乌然豪迈地搂住向东的肩膀说,笑得纯净,率直,像玉龙雪山下的甘海子…… 他们去了丽江古城,进了一米阳光酒吧。 九十点钟的丽江之夜,对这个日落极晚的城市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拥挤喧闹的人群在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上穿梭,穿着民族服装的少男少女在街前热情地拉客。靠着潺潺流下的泉水而坐的酒吧围栏里的男女,期待着丽江夜晚的主题——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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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泡泡于2013-02-28 18:04:1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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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在这样的酒吧里,向东才觉得乌然身上带回了点人味儿,像是从雪山上回到了凡间。 乌然告诉向东,他两年前开始参加印象丽江的演出,除了唱歌跳舞外,因为马骑得好,被挑选演出马帮的首领。 “你的马怎么骑得那么好?” 向东凝视着迷幻光线下乌然的脸。 “我家以前养马,有马场。” 乌然仰起脖子,酒瓶子对着嘴爽烈地喝酒。 “我是马帮的后代!” 乌然把酒瓶子一放,古铜色的面孔写满了骄傲。 向东想起乌然在雪山下呼啸而去的背影,那个时候,他恨不得也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追逐他而去…… 酒吧里很闹,几个彝族姑娘跳着奔放的《最炫民族风》,跳着《打油茶》,曼妙的腰肢和半裸的胸脯,引起男人们一声声的口哨。乌然也兴致勃勃地望着台上,粗犷而俊美的侧脸线条被勾勒得明暗发亮。 DJ开始不停鼓动酒吧里的单身男女来一场“艳遇”,让男人们主动出击,寻找漂亮姑娘们搭讪。 向东打从坐下来起,就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年轻女人们的目光,不知是冲着他,还是冲着乌然。 有抱着花束的小妹凑到向东面前。在丽江的酒吧,男人如果想向哪个女人搭讪,就先让这些抱花的小妹传话。 向东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你怎么不去‘艳遇’?” 乌然握着酒瓶,笑着问向东。 “这词儿你倒是说得挺溜的?” 向东好气又好笑。 “你们汉族人用嘴说。如果是我们纳西人,有喜欢的人,就跳舞。” “跳你在印象丽江里跳的舞吗?” 乌然还没回答,有几个年轻时髦的姑娘来到了桌前。 “帅哥,一起坐可以吗?” 姑娘发亮的眼睛在乌然和向东的脸上轮流转着。 “你是纳西人吗,你长得真帅,跟我合个影行吗?” 一个姑娘热情地问乌然,上去就挽住了乌然的胳膊。酒吧里的姑娘都很放得开。 乌然显然不擅长应付姑娘,有点窘迫。 姑娘大大方方地把头靠在了乌然的肩膀上,闪光灯一亮就拍了一张,紧接着另一个姑娘就抢着替换上去,也拉着乌然要拍照,直把他拉得站了起来,从位子里走出来。 “我说,几位美女……” 向东看不下去了。 “帅哥,马上也和你拍。”姑娘向他抛了个媚眼,向东哭笑不得。 那姑娘拉出了乌然,二话不说,就搂住了乌然的腰,把脸贴在乌然宽阔的胸膛上,对着镜头摆V。 乌然高大的身躯手足无措。 向东站了起来,把乌然拉了过来。 “哎我还没拍呢?” 女人抗议。 向东把乌然拉到了身旁,揽住他的肩膀,对几个姑娘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弟弟很害羞的。几位美女,给我们俩拍一张吧。” “……”姑娘们看着向东那男人味十足的笑容,迷住了,举起了相机。 向东对着镜头,潇洒地笑着,他感觉乌然的体温靠在他身旁,乌然也展开了笑容…… “有好朋友敢上来跳舞的吗?有吗?” 主持人在舞台上大声吆喝着。夜晚沉醉,酒吧开始了狂热的互动。 “我来!” 乌然忽然大声喊,向东还没反应过来,乌然就一个箭步跃上了高高的舞台。 毫无扭捏,乌然在音乐下开始起舞,乐队配合着他的舞步奏起了欢快的纳西舞曲,向东听不懂这个曲子,不知道这是什么舞,向东的眼里只有乌然舞动的身影,乌然跳跃腾起的动作,充满力量和野性,乌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甩动,灯光一照亮他被湿透的发丝粘过的俊朗面孔,就引起一阵尖叫,场下的口哨声,哄叫声,向东都听不到,他看见乌然边舞动边向着他笑,乌然浓黑纯净的眼睛望着他,当舞曲越来越紧急、狂野,乌然一下甩去了上衣,露出了精壮的胸膛,他敲击一顶悬在墙上的大鼓,古铜色的肌肉随着动作鼓伏、颤动…… 很多游客用相机、DV站起来追拍,向东一动不动,直到乌然又猛地跳下了舞台,一把拉起向东的手就向酒吧外面跑去,挤过拥挤的人群,到了外面的四方街上。 “……快把衣服穿上,凉!”望着还沉浸在跳舞的兴奋中的乌然,向东从喉咙中干哑地冒出一句。 “不要紧!我高兴!” 乌然甩着T恤,欢快地打了个唿哨,把衣服扔上天空又接住。他这热烈又天真的风情,引得街上的游客频频回头。 “你高兴吗?” 乌然问向东,眼中像有火焰在跳动,灼烧得向东心口发烫。 “高兴!” 面对这个突然精灵般难以掌控的纳西汉子,向东口干舌燥,乌然那赤裸的上身一靠近,向东就感到一阵逼人的热意,让他浑身着火。 乌然终于笑着把上衣穿上,拉起向东,跑到一家店里。 “送你一个东西。” 这是一家卖木质刻字的店,悬挂着向东看不懂的东巴文字。纳西人用东巴文字书写自己的语言,一直到现在还在使用。这些东巴文字古老,神秘,像各种复杂的图形,只有纳西人才能轻易地辨识它们。 乌然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图形,告诉向东,这就是东巴文的“阿布乌然”。 他又认真地笔画了几个字,指给向东看,说这就是“向东”。 向东好奇地看着这些古老的文字,与其说像字,更像画,像远古时代人们使用的象形文字。他很难想象在这个网络科技通讯的时代,这样的文字,竟然仍然有这样的一群人还在使用。 乌然和老板用纳西语熟练地交谈了几句,就在一块棕褐色的木片上,用专用的工具刻起字来。 他刻得非常专注,凝神,向东没有打扰他,也猜到他是在用东巴文刻一些祝福的话送给他。向东在店里细细地看那些古老的陶片、东巴的画、牛角饰和银器,还有带着宗教信仰色彩的神像和面具,为这种神秘的东巴文化而着迷。 “送给你。”乌然把一串串着木片、鱼纹饰、牛角饰和马铃的祈福串递给向东。 向东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看着木片上乌然刻上去的几个图形字,干净,漂亮,繁复,可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你刻了什么?”向东问。 “猜猜看。” 乌然难得地也会逗向东。 “一帆风顺?天长地久?一生平安?” 向东看到店里卖的串饰上,写得最多的就是这几句,一边是东巴文,一边写着翻译过来的汉字。 乌然已经退到店外了,和向东分开了很大一段距离,才大声: “刻了‘你是笨蛋’!” 向东抓紧了那木片就追了出去,乌然快乐的背影在灯火灿烂的丽江古街上狂奔,向东手中的铃铛随着他们的追逐清脆地响遍流水…… 两人笑累了闹够了,回到四方街,这里已经点起篝火,男男女女围成了一圈,在围着篝火跳舞。 乌然和向东在地上坐下,看着认识不认识的人们手拉着手,跳着简单却热闹的舞步。 “这叫‘打跳’。” 乌然说。 丽江的打跳太有名了,向东来旅游之前就想着要来见识一下,可自从第一天晚上遇见乌然,向东早把原来的旅游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知道我们这里的人怎么表白吗?” 乌然笑着对向东说。 “如果有了心上人,就在打跳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扣三下,表示我喜欢你。” 跳动的火光中,乌然的眼神簇簇,明亮。 “如果她也喜欢我,就在我的手心里也扣三下。我们就可以离开人群,去恋爱了。” 向东沉默地听着,侧过头,看着乌然。 “你扣过手心吗?” 向东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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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泡泡于2013-02-28 18:11:2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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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又坐在了剧场里。 昨夜他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起来的时候,只记得一夜好一场醉酒。他甚至记不清是怎么回来的。 乌然早就走了。向东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以向东又买了票,又坐在了那个高原的剧场中。 恢弘的表演中,向东无心其他,只等待着乌然的出现。昨天没注意,这一场向东一直寻找着乌然的身影,才发现他在很多场表演中都出现。 一个女声,从天外响起,用纳西语,渐渐唱起了一首空灵、辽远的歌。 全场沉浸在这圣洁的歌声中,寂静无声,乌然独自出现在舞台的顶端,跳上马,沉默、孤独地骑行过剧场顶端圆形的马道,骑向雪山。 在那里,有一群人走上山边,一个纳西少女的身影,一步三回头,含泪和身后的亲人道别。 乌然骑到了她身边,下马,她等着他,挽起了他的手,他们共同走向雪山。身后的亲人痛苦地注视着他们,呼唤,少女噙着泪转身,向着亲人们伏倒在地,深深拜别,然后起身,决然地转身,迎向等待着她的乌然。 乌然把少女扶上了马背,翻身纵上她的身后。他们谁都不再回头,策马偎依,仰望着万丈雪山…… 他们遥远的身影,定格在天幕中,皑皑的雪山,默然地耸立,风中传过亲人们的呼唤和眼泪,却再也唤不回那毅然的一对身影…… 空灵、凄美的歌声,一直在雪山下回荡…… 站在这里的 我们 清澈 通体透明 目光纯净 把你的双手交叉 放在额头 让你的目光遂远 向著天的方向 在这个神奇的地方 它给予我们想要的快乐 将你的愿望 留在这盛满五谷的丽江…… 歌声在雪山的深处响着,全场数百观众,没有一个人动,望着那对殉情的纳西男女,向着雪山缓缓走去,他们的背影,纯净,圣洁,坚毅而忠贞,一如千百年…… “阿姐——!” 一个男孩狂喊着奔跑,向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不要走——!” 男孩狂奔追逐,哭泣。 “——姐姐!——不要走——!” 男孩痛苦地跪倒在地,山巅上,那殉情的男女已经渐渐远去,他们的身影,隐没在蓝天白云下,隐没在玉龙雪山的深处,终于,消失在视野之中,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巅…… 歌声萦绕,空灵悠远,向东身旁的几个女孩,已经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他们的亲人,将双手举过头顶合十,向着雪山的方向,拜服在地。 这一对忠贞的情人,已经去往了玉龙第三国。在那里,他们将摆脱世间的烦恼,在爱情的国度欢笑,躺在雪水滋润的鲜花丛中,相守到天地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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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泡泡于2013-02-28 18:14: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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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一动不动。 当乌然骑在马背上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舞台顶端的时候,向东忽然被一种恐惧,一下攫住了心。 仿佛乌然真的就这样走进了雪山深处,再也不会回头。 仿佛他们再也不会相见,被那座古老的雪山永隔,消失在了另一个国度…… 茶马古道上,向东骑着马,被一个当地人拉着,乌然骑在另一匹马上,慢慢走在山间。 束河镇外不远,就上了茶马古道。 这条世界贸易地势最高的通道,在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在丛林草莽之中绵延盘旋。神秘的古老通道,那曾经穿梭其间的数代马帮,似乎直到今天都还能听见那清悠的马铃声,在林间峡谷回荡。 “这是滇马,没有蒙古马高大,速度不快。但跑山路特别敏捷,耐力好。” 乌然拍了拍身下的马,对向东说。向东在北京的马场也骑过马,确实比这种马高大,但滇马上山路稳当,一个布满乱石的陡坡,也能稳稳地上去。 骑马立在古道上,向东极目远眺。这条狭窄的山间通道,仿佛通向天的尽头。陡峭的古道呈之字形盘旋上山。向东仿佛能看见那些成群结队的马帮,他们留下的马蹄印和一路的茶香。 束河镇外往西北就是过去通往迪庆藏区的要道,也就是茶马古道。大量的纳西人、回人、蒙古人、汉人通过这里进入藏区,马帮们驮着茶叶和各种货物,穿梭在这条惊心动魄的道路上,来往于雪域高原深谷之间。 乌然向向东讲述着那些马帮的传说。在他的描述里,这些把头别在腰带上的男人,充满了令人神往的力量,是一部传奇和史诗。向东从他淳朴的语言里,听着那些流传的传说,带着神话的色彩和激情悲壮的情感,向东入神了。 乌然立马在山头,迎着山风,唱起了一首歌。 那是一首雄壮、苍凉的纳西古曲,向东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只听到乌然对着山谷高声唱着,嗓音辽阔、旷远,带着粗犷和一种悲伤的圣洁,乌然骑在马上,黝黑英俊的面孔在猎猎的风中孤寂、肃然,风掀开了他敞着的衣襟,露出衣下结实健美的胸膛轮廓。他的歌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穿透白云,飞向天外。 “这是什么歌?” 乌然唱完,向东问他。 “是纳西的古歌。” 乌然说,他家是马帮的后代,这首歌,也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是过去走在这条茶马古道上的人,留下来的歌。它唱的是一个走在玉龙雪山下、茶马古道上的男子,在思念着家乡,思念着亲人,思念着心心念念的情人。他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无法回到家乡,他把心中的话唱给雪山听,让雪山白云,把他的爱情,带回给远方的恋人。 向东沉默了,这首悲伤的歌曲,让他也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思念和无奈。 乌然指着林间深处,告诉向东,那是一个殉情洞。 向东走近了那里,阴森的洞口,里面是不知多深的积水。一路行来,向东看到很多殉情海子,殉情树林。这些风景美丽的地方,都是纳西人情侣的情死之乡。 丽江被称为“殉情之都”,向东过去还认为这只是一种夸大其词的说法,可他真的到了这儿,亲眼看到了纳西人的传统,才明白这种极端的举动,在纳西人中真的大规模存在过。 “真的有那么多的殉情?” 休息的时候,坐在海子旁的草坪上,向东问乌然。 乌然告诉他,过去,在丽江的山林里,经常能发现青年男女的尸体,他们搂抱在一起,就是死后也不能分开。几乎每个纳西的家族都有过殉情的族人,他们在雪山上挽着手跳崖,或者双双沉进海子的水底。 “现在呢?” “现在当然不一样了。”乌然笑着。 “可是,还是有的。” 乌然告诉他,就在前年,他们村上还有一个小伙子因为彩礼不够娶不了喜欢的女人,投水自尽了。 向东不敢置信,这种极端的民俗居然还持续到现在。 “为什么要殉情呢?死就能解决问题了?” 向东知道这是民情,风俗,他不该也不必要当着乌然的面去质疑他们民族的传统,但是向东忍不住。他看着乌然理所当然地说着这种现象,他觉得焦躁。 “不能。但是,我们纳西族有这样的胆量,敢为了爱人去死,用命对爱情忠贞!” 乌然挺起胸膛,傲然地说。 “……那你呢?” 向东盯着他。 “我当然也敢。” 乌然的目光辽远地望着雪山。 “为了心上人,我愿意把命,交给雪山神。” “……这不是胆量,这是……一种极端!” 向东焦躁地脱口而出。 乌然的神情,让他想起了演出里殉情的那一幕,乌然消失在雪山下的背影,想起了那个瞬间,他那种失去他的错觉。 他以为现在纳西的年轻人早就融入现代思维了,可乌然的话,让他愕然。 “乌然,你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还小,要多接触现代的社会,别受传统的影响太深,真的,对你没好处!” 向东自己都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他怕有一天,乌然真的也会服从这个古老却极端的传统,走进那雪山的深处。 乌然没有说话,站了起来,翻身上马。 “你别不高兴!我说真心话!” 向东急了,站起来。 乌然太纯了,他怕他中毒太深! “殉情是过去的事了。” 乌然在马上,低头俯视向东。 “现在的纳西人,有了爱人就勇敢追求!” 乌然说完,就猛地抖动了缰绳,奔驰向雪山下的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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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泡泡于2013-02-28 18:16:5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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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大院门房张大爷于2013-02-28 19:07:1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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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于2013-02-28 19:42:4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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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我确定你是真看了张艺谋的印象丽江。那段殉情的场景剧我也看了,就是你写的那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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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排啊于2013-02-28 19:47:3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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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woshileiwe于2013-02-28 22:03: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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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啊,开心!泡泡大人威武,能更的又粗又长卟?呵呵,加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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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小豪粉儿于2013-03-08 20:53: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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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房总哎于2013-04-03 19:21:5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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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kkk于2013-04-25 22:24:2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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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仙桃一口于2013-04-27 02:14: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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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叶叶于2013-04-28 14:23: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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