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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藿香于2006-02-22 21:48: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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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李允居然降了。。。。后来怎么样捏。。。。 看完。。。。李允居然降了。。。。后来怎么样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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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藿香于2006-02-22 21:51:1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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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板凳,地板。。。俺全抢了。。。。 沙发,板凳,地板。。。俺全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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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藿香于2006-02-22 21:56:2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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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香太贪心的说,我来了连地板都没得坐,只好站着看了。 藿香太贪心的说,我来了连地板都没得坐,只好站着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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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明石于2006-02-22 22:07:2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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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藿大夫,俺最后帮你砸了锁链,作为感谢,你是否应该表示感谢啊——因此,提出尽快完结《三危纪》的酬劳。 对了,藿大夫,俺最后帮你砸了锁链,作为感谢,你是否应该表示感谢啊——因此,提出尽快完结《三危纪》的酬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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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明石于2006-02-22 22:12:2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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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你你,居然也知道结局。。横横。。。。 哇,你你你,居然也知道结局。。横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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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藿香于2006-02-22 22:31:3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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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那个藿香,怎么一连占了三个好位子,太不厚道的说。 楼上的那个藿香,怎么一连占了三个好位子,太不厚道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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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思缤于2006-02-23 08:37:3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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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个介个。。。抢好位置难道也犯众怒??? 介个介个。。。抢好位置难道也犯众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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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藿香于2006-02-23 09:14:2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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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你抢了然后又空在那里不让别人坐……(背后猛地偷笑) 关键是你抢了然后又空在那里不让别人坐……(背后猛地偷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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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明石于2006-02-23 11:09:1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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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J速度好快啊……PFPF~~~~~~~坐下慢慢看……(偶趴地板-_-|||) 端J速度好快啊……PFPF~~~~~~~坐下慢慢看……(偶趴地板-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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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小萌于2006-02-23 13:27: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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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惊见越京,一定顶~~~~
啊啊啊,惊见越京,一定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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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冰冷四月于2006-02-23 16:40:0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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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心地好善良,不会主动去害人,又对徐涧城心存愧疚,即使徐涧城编造不弃逼婚这样谎话骗他,李允也不会报复的,所以,能骗过李允当然好,如果骗不过,徐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李允和那个神兽“狷”一样,都被骗得很惨。 李允投降了苍梧军,这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难道,明石真的是给太素砸锁链的? 明石、霍香、思缤......你们大家都想砸锁链我也不怕,可是,如果丽端大人想砸锁链,我就没命了。5555。要不,太素大人,咱们商量商量,把锁链解开,别砸碎了,看在锁链跟了你十几年的份儿上,好歹给我留个全尸。李允心地好善良,不会主动去害人,又对徐涧城心存愧疚,即使徐涧城编造不弃逼婚这样谎话骗他,李允也不会报复的,所以,能骗过李允当然好,如果骗不过,徐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李允和那个神兽“狷”一样,都被骗得很惨。 李允投降了苍梧军,这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难道,明石真的是给太素砸锁链的? 明石、霍香、思缤......你们大家都想砸锁链我也不怕,可是,如果丽端大人想砸锁链,我就没命了。5555。要不,太素大人,咱们商量商量,把锁链解开,别砸碎了,看在锁链跟了你十几年的份儿上,好歹给我留个全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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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May (太素的锁链于2006-02-23 17:24:0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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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咬死徐涧城,居然利用我! 可惜我不能说话,只能选择“咬”和“不咬”。 李允是把辛送了人,可是不正是送给徐了吗?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可惜又都是真话,不能咬,我的牙好痒! 李允是被冤枉了,可他也的确没有清越想象中那么好。不过,不弃别高兴得太早,清越也知道很多事情,不喜欢李允也不见得喜欢你。真想咬死徐涧城,居然利用我! 可惜我不能说话,只能选择“咬”和“不咬”。 李允是把辛送了人,可是不正是送给徐了吗?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可惜又都是真话,不能咬,我的牙好痒! 李允是被冤枉了,可他也的确没有清越想象中那么好。不过,不弃别高兴得太早,清越也知道很多事情,不喜欢李允也不见得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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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神狷于2006-02-23 18:52:4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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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咬,我的牙好痒! 好可爱呀。。。。。俺猜你是May变的。。。。不能咬,我的牙好痒! 好可爱呀。。。。。俺猜你是May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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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藿香于2006-02-23 19:18:4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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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啊May,你现下只有两条出路: 1、要么跪求端大人改结局(貌似这个可能性是“烟波浩渺信难求”滴) 2、乖乖地让我把你砸碎吧 哈……哈……哈……(得意地笑着扬长而去) PS:那个神狷的描写好可爱啊,特别是咬烂木头的那个桥段,让我捧腹大笑。May啊May,你现下只有两条出路: 1、要么跪求端大人改结局(貌似这个可能性是“烟波浩渺信难求”滴) 2、乖乖地让我把你砸碎吧 哈……哈……哈……(得意地笑着扬长而去) PS:那个神狷的描写好可爱啊,特别是咬烂木头的那个桥段,让我捧腹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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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明石于2006-02-23 20:00:2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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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石,端大人对你不错啊,居然真让你演一个砸锁链的。俺不会求她改结局的。不过,强烈要求把明石写成女的,和太素一对儿。 霍香(太素)真是火眼金睛啊!“神狷”那个回贴就是我写的。锁链果然没白锁你这么多年。其实我对徐涧城却恨不起来,因为他是被李允一家害的,而且说的毕竟是实话。不过让神狷咬他一口也好,别咬得太重了就行。
明石,端大人对你不错啊,居然真让你演一个砸锁链的。俺不会求她改结局的。不过,强烈要求把明石写成女的,和太素一对儿。 霍香(太素)真是火眼金睛啊!“神狷”那个回贴就是我写的。锁链果然没白锁你这么多年。其实我对徐涧城却恨不起来,因为他是被李允一家害的,而且说的毕竟是实话。不过让神狷咬他一口也好,别咬得太重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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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May (太素的锁链于2006-02-23 20:36: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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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这个貌似不太可能,营救太素的任务艰巨而危险,非技艺高强、智慧超卓的勇士不可。女的?一般都难以胜任! 更何况藿香已经反串了,倘若我再反串那岂不是阴阳颠倒!和太素一对更是荒唐,他那么大年纪了,和他一对岂不是也要很老么?那样老迈怎么救得了太素大人?再说我可不喜欢老少配! 所以综上所述,“明石”和“太素”不可能是一对,师徒到是大大的有可能的。汗!这个貌似不太可能,营救太素的任务艰巨而危险,非技艺高强、智慧超卓的勇士不可。女的?一般都难以胜任! 更何况藿香已经反串了,倘若我再反串那岂不是阴阳颠倒!和太素一对更是荒唐,他那么大年纪了,和他一对岂不是也要很老么?那样老迈怎么救得了太素大人?再说我可不喜欢老少配! 所以综上所述,“明石”和“太素”不可能是一对,师徒到是大大的有可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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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明石于2006-02-23 22:41:0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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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姚力 “援军还没有到吗?”刘平走到站在山丘上翘首而望的李允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黄土的尽头。夕阳在弥漫的风尘中显得异样地苍白,丝毫不能为冷彻入骨的寒风增添些许温度。 李允默默地摇了摇头,眼角正瞟见身边小校铁盔下冻得发青的嘴唇。今天是十一月廿二日,来到白石浦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可是玄咨许诺的援军却丝毫不见踪影。秋末冬初,气温骤降,以前穿来的衣衫已不够御寒,何况营中的粮食早已罄尽,连战马都已杀光,若还无救援,这白石浦营寨中的五千将士只怕就要活生生地饿死了。 “是不是援军半路遇到了伏击?”刘平猜测着,表情有些迷惑,“可你们来的时候一路上却平安无阻啊。” “我也觉得奇怪。”李允垂下眼,心中暗叫惭愧。从忻州到白石浦的路上,他失魂落魄如坠梦中,此番已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刘平侧过身,正望见青水沿岸苍梧军队的营帐,密密麻麻如同雨后森林中的毒蕈,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危险气息。“难道他们是故意放你进来,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么?” “可他们似乎又不急于攻打……”李允苦笑着,“也许他们知道我们已然绝粮,希望我军营寨不攻自破吧。” “小李将军……”刘平看着李允忧心忡忡的神情,终于歉然道,“其实你不该来救我的……”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出口。 李允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来管理军粮的司曹,低声问道:“还有多少吃的?” “马匹全杀光了,连二位将军的坐骑也杀了分给伤员。至于粮食……搜尽仓底,如果再熬中午那样薄的稀粥,和上野菜,也只够今晚一顿了。”司曹脸色甚是焦虑,“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啊,否则明天我们就一点吃的也没有了!” “你放心,援军明日就到!”刘平走过来,竭力做出欢喜的神情,“你看远处那烟尘,分明就是大队人马到来的标志!” “小李将军,是真的吗?”司曹面有疑惑,“现在大家都对援军不抱什么希望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人献寨投降。” 李允笑了一下:“让大家稍安毋躁,我李允以性命担保,定叫大家生还忻州。” 那司曹看着李允坚定的表情,终究答应着点头去了。大大小小近百仗,“小李将军”的名字早已成了天祈士兵中的定心丸,只要有他在,军心就不会崩溃。然而换取这威望的代价,只有李允自己才能体会其中的困苦。 “不骗他们,恐军心不稳啊。”刘平叹息着,伸手抚了抚脸上的绷带,飘动的胡须使他在傍晚的朔风中显得更加苍老,“明日我们索性直接冲入敌阵,同他们决一死战吧。”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李允看着伫立在寒风中的守营将士,都是云栎一样鲜活的青年,将前途与性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他怎能贸然带领他们蹈入死地?“既然久候援兵不至,今晚我就到敌营中去刺杀苍梧主帅姚力。若能得手,敌军必乱,你们就有机会冲回忻州了。” “可是……”刘平知他此行危险无比,正要阻拦,忽听寨门处掀起轻微的喧哗,有人大声叫道:“快去禀告小李将军!” “辛!”李允快步走到寨口,惊异地盯着倒伏在沙地上满身尘土、形容憔悴的鲛人女子,“你受伤了?” “允少爷……”在苍梧军队的巡视中辗转躲藏多日,辛悦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李允,饥寒惊惧的惨痛回忆蓦地化作浓重的委屈,真恨不得大哭一场。然而看到周围那么多人,她只能把所有的悲喜堵在心口,勉力做出轻松的模样来:“我很好,只是有点饿了……” “都这个样子了,还逞强。”李允摇了摇头,俯身把辛悦抱起,“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话要禀告允少爷。”辛悦转眼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不再开口。 李允也不追问,走入自己营帐中,把辛悦放在褥上,亲自端来两碗稀粥:“快吃吧。” “就是吃这个么……”辛悦盯着那几可数出米粒数的薄粥,眼泪又要流下,“你们吃的就是这个么……” “从三天前,我们就只能吃粥了。”李允无奈地笑了笑,没告诉她这一份是自己的晚饭。“等援军来了,我再请你吃好的。” “可是根本就没有援军啊。”辛悦看着他消瘦憔悴的脸,急切地说,“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玄咨骗了你,你走后忻州就四门紧闭,坚壁清野,根本没有援军出发!” “果然是没有援军……”李允黯然垂下了眼,这个结果多日来他不止一次地猜测过,因此当它变成现实时反倒恐惧得有些麻木了。 “允少爷,你怎么办呢?”战即死,不战即降,辛悦也没能思忖出另外一条道路来。 “我有办法。”李允看着她把两碗粥都喝下去,安慰着,“你这些天太累了,先休息吧。” 辛悦只觉满腔的话刚开了个头,“唉”了一声,似乎想唤住他,然而李允却充耳不闻,自顾掀了帘子走出了营帐。 脱下铠甲,露出轻便装束,李允紧了紧腰带,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佩剑。苍梧的大营在夜间灯火闪动,无边无际,仿佛有人挥剑割下了一片星空,铺在青水岸边,散播着危险的诱惑。 “小李将军,还是不要去冒险吧。”刘平走过来,颤抖的手猛然抓住了李允的胳膊,“不如我带人出寨引开苍梧兵力,你从小路趁乱逃回忻州!” “我不能让你们为我送死。”李允坚决地摇了摇头。 “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抢着做这个先锋官吗?”刘平终于忍不住道,“我本就是来送死的!可我不想连累你也死在这里!” “刘老将军……”李允看着他花白的须发不住飘动,更显出苍凉凄愤的神情来,不由吃了一惊。怪不得平日深谙兵法的刘平此番如此急功冒进,以至深陷重围,原来竟是故意的! “兆晋当日为了推卸罪责,冤杀了我儿刘粼,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报仇。可是他母亲是皇上最亲近的乳母,一家人圣眷优渥,我一个武将又怎能轻易扳得倒他?后来我结识了白太后之弟白泉,他答应替我清查兆晋这些年来的罪状,只是缺乏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罢了。此番如果我——忻庆路马军总管刘平身死,白泉就可以请旨巡查,有理由置兆晋于死地了!”刘平说到这里,哈哈一笑,“小李将军,你还是独自逃走吧,不必留在这里给我老头子陪葬!” “刘老将军的选择,我不便置评。”李允叹息着,看着遍地倒卧的饥饿的士兵,很多人还枕着已被杀死吃掉的马匹的鞍鞯,语气渐渐坚决起来,“可是这数千将士的生命,却不是我们可以任意挥霍的。如果我还可以做别的选择,我决不敢轻易断送了他们的生路!” “小李将军,你真的不怕死吗?”刘平一把握住李允冰冷的手掌,像握着自己的子侄一样充满了慈祥和爱护。 “我以前怕死,现在却不怕了。”李允的眼光不自觉地望向东方,那是越京的方向,“害了一个人已经让我多年不得安心,何况是数千人呢?” “李允,别担心,会好的……”拥挤的人群后,清越的身影已被完全淹没,只有一缕强作的笑声,隐约留在耳畔。 “告诉她,我会每天为她叠一只纸船,直到我们重逢的时候。”离开越京时,他是这样坚定地告诉鲛奴浔。 “李公子,郡主她……她不在了……”黯淡的屋子里,那只苍白的手紧紧抓住他,却是为了给他讲这样残忍的事情…… 李允躲在苍梧大军营帐之间的阴影处,心中一凛,赶紧忍下眼中酸涩的泪意。什么时候了,偏还在想着这些! 从私下胁迫的苍梧士兵口中得知,主帅姚力的中军大帐应该就在前面不远。随着巡逻哨兵的不断增多,李允的行动也越来越谨慎,光躲藏在这个位置了望大帐,他就一动不动地伏了小半个时辰。 摸索出巡营的规律,李允终于起身轻轻掠到了中军大帐之外。偷眼从门帘的缝隙中望进去,正看见一个头戴黑漆冠,身着紫色战袍的人,就着灯光披阅面前的案牍。 虽然以前在阵上只是偶尔远望一眼,李允还是立时能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正是姚力,那种气峙山岳的风度,只有指挥千军万马的主帅才可能具备,就连李允自己也自愧不如。 一念及此,他凝了凝神,腾身,挥剑,冲破大帐门帘,如同一只风鹞朝姚力咽喉刺去。 姚力闻声,抬头微微一笑,轻轻一按桌上小弩,顷刻有十余枝细小的铁箭分从不同角度朝李允射去。 李允知道如果挥剑一拨,自己的身形必然滞缓,姚力便有了可乘之机,何况这一招他蓄势以久,受滞后再难奋起,当下竟不闪不避,手上长剑仍然如狂风闪电一般刺了过去,眼见就可以将姚力咽喉刺穿。 姚力眼看着几枝铁箭噗地扎进了李允身体,而他毅然决然的表情已近在咫尺,不由叹息了一声,身子往下沉去,袖中青光一吐,将李允的剑势向下引开,咯喳一声,长剑将二人中间的桌案劈为两半。 李允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熟悉自己的招式,一击不中,猱身再上,然而气势已比不上方才迅雷之势。他心知侍卫马上就要冲进,如果还不能马上杀死姚力,恐怕再无回天之力,是以招招狠厉,用的都是两败俱伤的招数。不料姚力对他的剑法竟是出人意料地熟悉,缠斗数招,根本无法讨得便宜。 “抓刺客!”嘈杂声中,十多个姚力的贴身侍卫涌入大帐,合力将李允围在当中。 “休要伤他性命。”姚力收了袖剑,看着李允在人群中奋力搏杀,一心想往自己这边冲来,却被众卫士拼死拦了回去。 李允身中数枝弩箭,虽然箭头细小,受伤不重,可随着鲜血不断外流,力气也渐渐不支。他心知自己这些日子都处于饥饿状态,晚上又粒米未进,精力比以往已差了许多,身手也大不如平日灵活。可是势已至此,再无退路。 想到这里,他猛地振作精神,挥剑砍开面前的侍卫,一个旋身冲到姚力面前,剑光吞吐又径直朝姚力刺去。 姚力双掌一合,竟将李允的长剑夹住,李允猛地一抽却未能抽出。就在这个时候,众侍卫扑上来,把李允扑倒在地。 李允双腿后踢,踢开了数人,然而苍梧侍卫骁勇异常,不顾骨断筋折,前仆后继,重伤数人后,终于把李允死死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都出去吧。”姚力细细打量着从李允掌中夺下的长剑,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挥了挥手。众侍卫不敢违拗,只好放开李允,退出帐外去了。 “平心而论,若是单打独斗,你也未必能杀了我。”姚力看着李允从地上慢慢站起,淡淡地道。 李允看着他,没有回答,如果他方才能喝下那两碗薄粥,至少不会让人把剑都夺了去。可是现在胃里的空虚竟然压过了伤口的疼痛,让他紧紧咬着嘴唇才能继续挺直地站在姚力面前。 “我这些天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姚力说,脸上却没有得计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沉郁,映在李允眼中,化作意外的悲凉。 “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平安地到达刘平的营寨吗?知道为什么我这些天并不攻打你们吗?知道为什么你今天可以顺利到达中军大帐吗?”姚力的手指抚摸过李允佩剑上刻的名字,“因为你是李允,你是靖德李将军府的人。” 如同雷电点燃了记忆深处的木柴,一种炫目得几可将人击倒的光亮瞬间使李允摇晃了一下,伸手撑住身边铜铸的灯架,大睁着眼盯住面前刀削斧劈一般的脸,好半天,终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大哥?” “不错,我就是李尧。”姚力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李允的肩膀,“你是我嫡亲的兄弟!” “可是——你不是死了吗?”李允退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尊荣华贵的苍梧主帅,“家里的祠堂里,供奉着你的灵位,却不料你早做了苍梧的大将!” “我也是被天祈朝廷逼的,被我们李家逼的!”李尧的眼中燃起了怒火,尽管事隔多年,也不能让那悲愤惨痛淡漠下去,“当年我以千余残兵对抗霍图叛军,部属全部战死,我也身受重伤被霍图人俘虏。我屡次出逃,都被霍图人抓回,倍受折磨。最后一次,我牺牲了恩人一家的性命,才终于回到了普定城,一路却听说朝廷以为我已经战死了。我知道天祈皇帝一向对被俘过的将领心存怀疑,所以不敢贸然暴露身份,就找到了当时还在镇守普定城的祖父,可是——”他的手指蓦地使劲,激愤之下竟将剑尖拗断,“可是没想到,祖父竟然想杀我!他说既然皇上已诏示天下我已阵亡,并赐匾褒奖,我就不应该被俘后还厚颜苟活,染上通敌之嫌,辱没李家的名声!我悲愤之下,夺路出走,垂死之际被苍梧王所救……你不信么?” “我信。”李允想起当年祖父手刃七叔李甚的情形,那个为李家的荣誉奋斗了一生的老人,可以为了家族的名声牺牲所有的人,不论是外人,还是自己的儿孙。 “看看你现在,不也是我当年的情景吗?”李尧苦笑了一下,继续说着,“你们孤军无援,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和我一起拥戴苍梧王。苍梧王彦照仁爱英明,比暴戾阴郁的天祈皇帝不知强了多少倍!” “我知道皇上并非明君,否则也不会派兆晋之流督战忻州。”李允点点头,却突然抬眼正视着李尧期待的目光,“可是,云荒之所以和平富庶,成为中州人心目中的桃源乐土,就是因为云荒的帝王是上天选择,有皇天后土佑护,旁人根本无力抗衡。大哥,你没有见过皇上驭使皇天戒指时的情景,那样的力量和气度,绝对只有帝王之血的传人才能拥有。你们的叛乱,只会给云荒带来动荡和杀戮,根本无法褫夺皇上的权位。” “天祈朝是否为帝王之血的正统,我深表怀疑,却不想用这个说服你。”李尧淡定地看着面前的兄弟,“可是现在的情况,摆明了天祈已经抛弃了你,你还能有什么样的选择呢?” “我也不知道……”李允疲倦地道,饥饿引起的虚弱如同落入柴堆的火星一般燃烧开来,让他此刻连思考的力气也丧失了。 “允弟,天祈朝历代皇帝个个残暴,制定的严苛法律相信你也深有体会,你不值得为那样的皇帝和朝廷殉葬。而苍梧王,才是民望所归,我就不信,皇天的选择会比云荒民心更为重要。”李尧同情地看着李允惨白的脸色,和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一时很难决断,回去考虑一下吧,明日一早,再给我回话。另外,我再派人给你们送些粮食。” “大哥!……”望着李尧鬓边的白发,李允心头一热,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始终无法开口,“如果我降了,留在越京的家人……” “我也爱惜李家的荣誉,否则何必隐姓埋名,深居简出?”李尧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明日你假装出战被俘,我传个假消息说你已经死了便是。只要你我兄弟相聚,那个李家不要也罢……”他拍了拍李允的肩头,诚恳地道,“如果你明天决定投诚,就把枪头上的红缨去掉,我就能照计而行。” 浓重的彤云漂过来,逐渐淹没了聊聊可数的星斗,把整个白石浦笼罩在坚不可摧的黑暗中。 李允的手指,已经在沙地上挖出了一个坑,而他的眼泪,也终于在这夜阑人静的暗夜里倾洒而下,一滴滴地打湿了坑中的黄沙。皇帝的冷酷,玄咨的欺骗,辛悦的试探,李尧的盛情……都是他料不到也躲不开的网。可是,他能做出怎样的选择,他们真的让他可以做选择么? 将刨开的沙子重新填回,埋葬掉所有的泪水,李允的手掌轻轻摩挲着身下的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允少爷,吃饭了。” 辛悦端了两只碗,远远地站在一边,强打精神笑道,假装没有看见李允发红的眼圈,“大家都说小李将军本事真大,居然能从姚力那里弄到粮食。” “刘老将军怎么说?”李允黯然问道。 辛悦顿了一顿,满不在乎地笑道:“他不肯吃苍梧的东西,你又躲着他,他只好睡觉了。睡了也好,省得他骂你要投降苍梧。” “投降苍梧……辛,你说我会投降苍梧么?”李允坐在沙地上,手中无意识地摆弄一张纸。 辛悦小心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眼看着他手中的白纸逐渐变成一艘纸船,她的心里仿佛被一条春蚕慢慢咬啮,逐渐飘忽彷徨。“天祈朝廷对不起你,生生拆散你和郡主,又把你们扔在这里等死,为什么不投降苍梧?”看着他不置可否,只是专心地把纸船放在沙地上摆正,她不由有些心虚起来,“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对。”李允的手指划过地上的浮沙,在纸船身后拖出两条长长的波痕,“可是,我在想,如果清越现在在这里,她会怎么说呢?是为了气节劝我死战,还是为了理智劝我投降?她想必也是一直矛盾着的吧。”好半天,落魄的将军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开始撕扯去腾渊枪头的红缨,随手盖在纸船上,如同铺天盖地的血浪。 “允少爷,此刻你的决定是不用顾虑清越郡主的。”辛悦不知李允的寓意,小心地提醒他。 “可是,只有在清越那里,才完全没有恐惧和谎言……”李允出神地盯着沙上的纸船,“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痛恨我自己,如果没有她,我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到底在希望什么。” 辛悦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徒劳,当记忆中的名字被阻隔的岁月幻化为生命的象征,现实中又有什么是可以取代的呢?看着他清瘦憔悴如同凋零的荷叶,辛悦早已想好的说辞再也无法出口,只能柔声劝道:“快吃饭吧,不管你是战是降,都不能现在就饿死了。” “对,这时候浪费粮食真是罪过!”李允醒过来一般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辛悦仰起脸,好让泪水不流下来——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告诉他真相。难道她自己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地妒忌着那个尽得众人厚爱的郡主么? 一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辛悦的脸上,彤云密布的天空在眼中渐渐模糊。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在李允身上隐隐地看到了自己的无奈,那无法抵御却又不得不抗争的命运,始终如同浓云的阴影,不论他们如何奔跑,终是从容而不懈地追过来。而到最后,他们所苦苦追求的希望,多半只是一轮冻在冰湖中的月影,任他们砸碎了冰面,淘干了湖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虚无。 可是,总有些事情,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吧。 雪花越下越大,终于把沙地上的纸船淹没了。
四 姚力 “援军还没有到吗?”刘平走到站在山丘上翘首而望的李允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黄土的尽头。夕阳在弥漫的风尘中显得异样地苍白,丝毫不能为冷彻入骨的寒风增添些许温度。 李允默默地摇了摇头,眼角正瞟见身边小校铁盔下冻得发青的嘴唇。今天是十一月廿二日,来到白石浦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可是玄咨许诺的援军却丝毫不见踪影。秋末冬初,气温骤降,以前穿来的衣衫已不够御寒,何况营中的粮食早已罄尽,连战马都已杀光,若还无救援,这白石浦营寨中的五千将士只怕就要活生生地饿死了。 “是不是援军半路遇到了伏击?”刘平猜测着,表情有些迷惑,“可你们来的时候一路上却平安无阻啊。” “我也觉得奇怪。”李允垂下眼,心中暗叫惭愧。从忻州到白石浦的路上,他失魂落魄如坠梦中,此番已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刘平侧过身,正望见青水沿岸苍梧军队的营帐,密密麻麻如同雨后森林中的毒蕈,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危险气息。“难道他们是故意放你进来,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么?” “可他们似乎又不急于攻打……”李允苦笑着,“也许他们知道我们已然绝粮,希望我军营寨不攻自破吧。” “小李将军……”刘平看着李允忧心忡忡的神情,终于歉然道,“其实你不该来救我的……”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出口。 李允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来管理军粮的司曹,低声问道:“还有多少吃的?” “马匹全杀光了,连二位将军的坐骑也杀了分给伤员。至于粮食……搜尽仓底,如果再熬中午那样薄的稀粥,和上野菜,也只够今晚一顿了。”司曹脸色甚是焦虑,“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啊,否则明天我们就一点吃的也没有了!” “你放心,援军明日就到!”刘平走过来,竭力做出欢喜的神情,“你看远处那烟尘,分明就是大队人马到来的标志!” “小李将军,是真的吗?”司曹面有疑惑,“现在大家都对援军不抱什么希望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人献寨投降。” 李允笑了一下:“让大家稍安毋躁,我李允以性命担保,定叫大家生还忻州。” 那司曹看着李允坚定的表情,终究答应着点头去了。大大小小近百仗,“小李将军”的名字早已成了天祈士兵中的定心丸,只要有他在,军心就不会崩溃。然而换取这威望的代价,只有李允自己才能体会其中的困苦。 “不骗他们,恐军心不稳啊。”刘平叹息着,伸手抚了抚脸上的绷带,飘动的胡须使他在傍晚的朔风中显得更加苍老,“明日我们索性直接冲入敌阵,同他们决一死战吧。”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李允看着伫立在寒风中的守营将士,都是云栎一样鲜活的青年,将前途与性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他怎能贸然带领他们蹈入死地?“既然久候援兵不至,今晚我就到敌营中去刺杀苍梧主帅姚力。若能得手,敌军必乱,你们就有机会冲回忻州了。” “可是……”刘平知他此行危险无比,正要阻拦,忽听寨门处掀起轻微的喧哗,有人大声叫道:“快去禀告小李将军!” “辛!”李允快步走到寨口,惊异地盯着倒伏在沙地上满身尘土、形容憔悴的鲛人女子,“你受伤了?” “允少爷……”在苍梧军队的巡视中辗转躲藏多日,辛悦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李允,饥寒惊惧的惨痛回忆蓦地化作浓重的委屈,真恨不得大哭一场。然而看到周围那么多人,她只能把所有的悲喜堵在心口,勉力做出轻松的模样来:“我很好,只是有点饿了……” “都这个样子了,还逞强。”李允摇了摇头,俯身把辛悦抱起,“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话要禀告允少爷。”辛悦转眼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不再开口。 李允也不追问,走入自己营帐中,把辛悦放在褥上,亲自端来两碗稀粥:“快吃吧。” “就是吃这个么……”辛悦盯着那几可数出米粒数的薄粥,眼泪又要流下,“你们吃的就是这个么……” “从三天前,我们就只能吃粥了。”李允无奈地笑了笑,没告诉她这一份是自己的晚饭。“等援军来了,我再请你吃好的。” “可是根本就没有援军啊。”辛悦看着他消瘦憔悴的脸,急切地说,“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玄咨骗了你,你走后忻州就四门紧闭,坚壁清野,根本没有援军出发!” “果然是没有援军……”李允黯然垂下了眼,这个结果多日来他不止一次地猜测过,因此当它变成现实时反倒恐惧得有些麻木了。 “允少爷,你怎么办呢?”战即死,不战即降,辛悦也没能思忖出另外一条道路来。 “我有办法。”李允看着她把两碗粥都喝下去,安慰着,“你这些天太累了,先休息吧。” 辛悦只觉满腔的话刚开了个头,“唉”了一声,似乎想唤住他,然而李允却充耳不闻,自顾掀了帘子走出了营帐。 脱下铠甲,露出轻便装束,李允紧了紧腰带,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佩剑。苍梧的大营在夜间灯火闪动,无边无际,仿佛有人挥剑割下了一片星空,铺在青水岸边,散播着危险的诱惑。 “小李将军,还是不要去冒险吧。”刘平走过来,颤抖的手猛然抓住了李允的胳膊,“不如我带人出寨引开苍梧兵力,你从小路趁乱逃回忻州!” “我不能让你们为我送死。”李允坚决地摇了摇头。 “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抢着做这个先锋官吗?”刘平终于忍不住道,“我本就是来送死的!可我不想连累你也死在这里!” “刘老将军……”李允看着他花白的须发不住飘动,更显出苍凉凄愤的神情来,不由吃了一惊。怪不得平日深谙兵法的刘平此番如此急功冒进,以至深陷重围,原来竟是故意的! “兆晋当日为了推卸罪责,冤杀了我儿刘粼,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报仇。可是他母亲是皇上最亲近的乳母,一家人圣眷优渥,我一个武将又怎能轻易扳得倒他?后来我结识了白太后之弟白泉,他答应替我清查兆晋这些年来的罪状,只是缺乏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罢了。此番如果我——忻庆路马军总管刘平身死,白泉就可以请旨巡查,有理由置兆晋于死地了!”刘平说到这里,哈哈一笑,“小李将军,你还是独自逃走吧,不必留在这里给我老头子陪葬!” “刘老将军的选择,我不便置评。”李允叹息着,看着遍地倒卧的饥饿的士兵,很多人还枕着已被杀死吃掉的马匹的鞍鞯,语气渐渐坚决起来,“可是这数千将士的生命,却不是我们可以任意挥霍的。如果我还可以做别的选择,我决不敢轻易断送了他们的生路!” “小李将军,你真的不怕死吗?”刘平一把握住李允冰冷的手掌,像握着自己的子侄一样充满了慈祥和爱护。 “我以前怕死,现在却不怕了。”李允的眼光不自觉地望向东方,那是越京的方向,“害了一个人已经让我多年不得安心,何况是数千人呢?” “李允,别担心,会好的……”拥挤的人群后,清越的身影已被完全淹没,只有一缕强作的笑声,隐约留在耳畔。 “告诉她,我会每天为她叠一只纸船,直到我们重逢的时候。”离开越京时,他是这样坚定地告诉鲛奴浔。 “李公子,郡主她……她不在了……”黯淡的屋子里,那只苍白的手紧紧抓住他,却是为了给他讲这样残忍的事情…… 李允躲在苍梧大军营帐之间的阴影处,心中一凛,赶紧忍下眼中酸涩的泪意。什么时候了,偏还在想着这些! 从私下胁迫的苍梧士兵口中得知,主帅姚力的中军大帐应该就在前面不远。随着巡逻哨兵的不断增多,李允的行动也越来越谨慎,光躲藏在这个位置了望大帐,他就一动不动地伏了小半个时辰。 摸索出巡营的规律,李允终于起身轻轻掠到了中军大帐之外。偷眼从门帘的缝隙中望进去,正看见一个头戴黑漆冠,身着紫色战袍的人,就着灯光披阅面前的案牍。 虽然以前在阵上只是偶尔远望一眼,李允还是立时能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正是姚力,那种气峙山岳的风度,只有指挥千军万马的主帅才可能具备,就连李允自己也自愧不如。 一念及此,他凝了凝神,腾身,挥剑,冲破大帐门帘,如同一只风鹞朝姚力咽喉刺去。 姚力闻声,抬头微微一笑,轻轻一按桌上小弩,顷刻有十余枝细小的铁箭分从不同角度朝李允射去。 李允知道如果挥剑一拨,自己的身形必然滞缓,姚力便有了可乘之机,何况这一招他蓄势以久,受滞后再难奋起,当下竟不闪不避,手上长剑仍然如狂风闪电一般刺了过去,眼见就可以将姚力咽喉刺穿。 姚力眼看着几枝铁箭噗地扎进了李允身体,而他毅然决然的表情已近在咫尺,不由叹息了一声,身子往下沉去,袖中青光一吐,将李允的剑势向下引开,咯喳一声,长剑将二人中间的桌案劈为两半。 李允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熟悉自己的招式,一击不中,猱身再上,然而气势已比不上方才迅雷之势。他心知侍卫马上就要冲进,如果还不能马上杀死姚力,恐怕再无回天之力,是以招招狠厉,用的都是两败俱伤的招数。不料姚力对他的剑法竟是出人意料地熟悉,缠斗数招,根本无法讨得便宜。 “抓刺客!”嘈杂声中,十多个姚力的贴身侍卫涌入大帐,合力将李允围在当中。 “休要伤他性命。”姚力收了袖剑,看着李允在人群中奋力搏杀,一心想往自己这边冲来,却被众卫士拼死拦了回去。 李允身中数枝弩箭,虽然箭头细小,受伤不重,可随着鲜血不断外流,力气也渐渐不支。他心知自己这些日子都处于饥饿状态,晚上又粒米未进,精力比以往已差了许多,身手也大不如平日灵活。可是势已至此,再无退路。 想到这里,他猛地振作精神,挥剑砍开面前的侍卫,一个旋身冲到姚力面前,剑光吞吐又径直朝姚力刺去。 姚力双掌一合,竟将李允的长剑夹住,李允猛地一抽却未能抽出。就在这个时候,众侍卫扑上来,把李允扑倒在地。 李允双腿后踢,踢开了数人,然而苍梧侍卫骁勇异常,不顾骨断筋折,前仆后继,重伤数人后,终于把李允死死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都出去吧。”姚力细细打量着从李允掌中夺下的长剑,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挥了挥手。众侍卫不敢违拗,只好放开李允,退出帐外去了。 “平心而论,若是单打独斗,你也未必能杀了我。”姚力看着李允从地上慢慢站起,淡淡地道。 李允看着他,没有回答,如果他方才能喝下那两碗薄粥,至少不会让人把剑都夺了去。可是现在胃里的空虚竟然压过了伤口的疼痛,让他紧紧咬着嘴唇才能继续挺直地站在姚力面前。 “我这些天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姚力说,脸上却没有得计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沉郁,映在李允眼中,化作意外的悲凉。 “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平安地到达刘平的营寨吗?知道为什么我这些天并不攻打你们吗?知道为什么你今天可以顺利到达中军大帐吗?”姚力的手指抚摸过李允佩剑上刻的名字,“因为你是李允,你是靖德李将军府的人。” 如同雷电点燃了记忆深处的木柴,一种炫目得几可将人击倒的光亮瞬间使李允摇晃了一下,伸手撑住身边铜铸的灯架,大睁着眼盯住面前刀削斧劈一般的脸,好半天,终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大哥?” “不错,我就是李尧。”姚力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李允的肩膀,“你是我嫡亲的兄弟!” “可是——你不是死了吗?”李允退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尊荣华贵的苍梧主帅,“家里的祠堂里,供奉着你的灵位,却不料你早做了苍梧的大将!” “我也是被天祈朝廷逼的,被我们李家逼的!”李尧的眼中燃起了怒火,尽管事隔多年,也不能让那悲愤惨痛淡漠下去,“当年我以千余残兵对抗霍图叛军,部属全部战死,我也身受重伤被霍图人俘虏。我屡次出逃,都被霍图人抓回,倍受折磨。最后一次,我牺牲了恩人一家的性命,才终于回到了普定城,一路却听说朝廷以为我已经战死了。我知道天祈皇帝一向对被俘过的将领心存怀疑,所以不敢贸然暴露身份,就找到了当时还在镇守普定城的祖父,可是——”他的手指蓦地使劲,激愤之下竟将剑尖拗断,“可是没想到,祖父竟然想杀我!他说既然皇上已诏示天下我已阵亡,并赐匾褒奖,我就不应该被俘后还厚颜苟活,染上通敌之嫌,辱没李家的名声!我悲愤之下,夺路出走,垂死之际被苍梧王所救……你不信么?” “我信。”李允想起当年祖父手刃七叔李甚的情形,那个为李家的荣誉奋斗了一生的老人,可以为了家族的名声牺牲所有的人,不论是外人,还是自己的儿孙。 “看看你现在,不也是我当年的情景吗?”李尧苦笑了一下,继续说着,“你们孤军无援,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和我一起拥戴苍梧王。苍梧王彦照仁爱英明,比暴戾阴郁的天祈皇帝不知强了多少倍!” “我知道皇上并非明君,否则也不会派兆晋之流督战忻州。”李允点点头,却突然抬眼正视着李尧期待的目光,“可是,云荒之所以和平富庶,成为中州人心目中的桃源乐土,就是因为云荒的帝王是上天选择,有皇天后土佑护,旁人根本无力抗衡。大哥,你没有见过皇上驭使皇天戒指时的情景,那样的力量和气度,绝对只有帝王之血的传人才能拥有。你们的叛乱,只会给云荒带来动荡和杀戮,根本无法褫夺皇上的权位。” “天祈朝是否为帝王之血的正统,我深表怀疑,却不想用这个说服你。”李尧淡定地看着面前的兄弟,“可是现在的情况,摆明了天祈已经抛弃了你,你还能有什么样的选择呢?” “我也不知道……”李允疲倦地道,饥饿引起的虚弱如同落入柴堆的火星一般燃烧开来,让他此刻连思考的力气也丧失了。 “允弟,天祈朝历代皇帝个个残暴,制定的严苛法律相信你也深有体会,你不值得为那样的皇帝和朝廷殉葬。而苍梧王,才是民望所归,我就不信,皇天的选择会比云荒民心更为重要。”李尧同情地看着李允惨白的脸色,和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一时很难决断,回去考虑一下吧,明日一早,再给我回话。另外,我再派人给你们送些粮食。” “大哥!……”望着李尧鬓边的白发,李允心头一热,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始终无法开口,“如果我降了,留在越京的家人……” “我也爱惜李家的荣誉,否则何必隐姓埋名,深居简出?”李尧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明日你假装出战被俘,我传个假消息说你已经死了便是。只要你我兄弟相聚,那个李家不要也罢……”他拍了拍李允的肩头,诚恳地道,“如果你明天决定投诚,就把枪头上的红缨去掉,我就能照计而行。” 浓重的彤云漂过来,逐渐淹没了聊聊可数的星斗,把整个白石浦笼罩在坚不可摧的黑暗中。 李允的手指,已经在沙地上挖出了一个坑,而他的眼泪,也终于在这夜阑人静的暗夜里倾洒而下,一滴滴地打湿了坑中的黄沙。皇帝的冷酷,玄咨的欺骗,辛悦的试探,李尧的盛情……都是他料不到也躲不开的网。可是,他能做出怎样的选择,他们真的让他可以做选择么? 将刨开的沙子重新填回,埋葬掉所有的泪水,李允的手掌轻轻摩挲着身下的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允少爷,吃饭了。” 辛悦端了两只碗,远远地站在一边,强打精神笑道,假装没有看见李允发红的眼圈,“大家都说小李将军本事真大,居然能从姚力那里弄到粮食。” “刘老将军怎么说?”李允黯然问道。 辛悦顿了一顿,满不在乎地笑道:“他不肯吃苍梧的东西,你又躲着他,他只好睡觉了。睡了也好,省得他骂你要投降苍梧。” “投降苍梧……辛,你说我会投降苍梧么?”李允坐在沙地上,手中无意识地摆弄一张纸。 辛悦小心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眼看着他手中的白纸逐渐变成一艘纸船,她的心里仿佛被一条春蚕慢慢咬啮,逐渐飘忽彷徨。“天祈朝廷对不起你,生生拆散你和郡主,又把你们扔在这里等死,为什么不投降苍梧?”看着他不置可否,只是专心地把纸船放在沙地上摆正,她不由有些心虚起来,“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对。”李允的手指划过地上的浮沙,在纸船身后拖出两条长长的波痕,“可是,我在想,如果清越现在在这里,她会怎么说呢?是为了气节劝我死战,还是为了理智劝我投降?她想必也是一直矛盾着的吧。”好半天,落魄的将军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开始撕扯去腾渊枪头的红缨,随手盖在纸船上,如同铺天盖地的血浪。 “允少爷,此刻你的决定是不用顾虑清越郡主的。”辛悦不知李允的寓意,小心地提醒他。 “可是,只有在清越那里,才完全没有恐惧和谎言……”李允出神地盯着沙上的纸船,“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痛恨我自己,如果没有她,我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到底在希望什么。” 辛悦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徒劳,当记忆中的名字被阻隔的岁月幻化为生命的象征,现实中又有什么是可以取代的呢?看着他清瘦憔悴如同凋零的荷叶,辛悦早已想好的说辞再也无法出口,只能柔声劝道:“快吃饭吧,不管你是战是降,都不能现在就饿死了。” “对,这时候浪费粮食真是罪过!”李允醒过来一般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辛悦仰起脸,好让泪水不流下来——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告诉他真相。难道她自己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地妒忌着那个尽得众人厚爱的郡主么? 一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辛悦的脸上,彤云密布的天空在眼中渐渐模糊。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在李允身上隐隐地看到了自己的无奈,那无法抵御却又不得不抗争的命运,始终如同浓云的阴影,不论他们如何奔跑,终是从容而不懈地追过来。而到最后,他们所苦苦追求的希望,多半只是一轮冻在冰湖中的月影,任他们砸碎了冰面,淘干了湖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虚无。 可是,总有些事情,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吧。 雪花越下越大,终于把沙地上的纸船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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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丽端于2006-02-25 00:21:5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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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bb于2006-02-25 05:55:2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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