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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巫语(上次发的帖当天就被删了哦,不知这个帖子能坚持几天)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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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颗流星陨落,是谁的心堕入凡尘,从此永受轮回之苦?我抬起头来微笑,于永恒的黑暗之中,看见漫天的星光如雪花飘零,落满所有青涩惘然的时光,温柔地,就仿佛当初埋葬凌箫的那场花雨——那些纤柔素净的花儿,是否又在明月如玉的扬州怒放,如他的眼眸?
“你可后悔?”冥的声音穿过铁一样固执的黑幕,字字,如暮鼓晨钟——多少年了,我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他看不到我,但一定能感觉到我仰首凝望的姿势,这五百年一逢的星空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一刻我骨髓中对自由偏执的热爱。
    五百年就过去了吗?岁月的流逝竟比那流星更为迅速。惊悚。二十四桥明月依旧,我的容颜是否苍老?我的长发是否沧桑?瞬间的恐惧湮没,我甚至忘了这是时空之外的巫狱,我不会老,也永远看不到阳光与笑容,即便我的容颜倾国倾城,也终将如野外的荒草凋零。
他是否还记得我?很多年后,很多很多年后,我在人世间的流浪已经褪变成为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符号,我甚至,记不起他的面容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但这个问题仍严重地困扰我:他是否还记得我?
或者他记忆里的凌箫永远都只是那个梨花树下吹箫的巫女,二十四桥明月里因他而万劫不复的青裳女子,黑色的巫城外以血为誓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记得他的巫箫。
“你后悔了吗?”我轻轻地问我自己,呜咽的风迅速掠过我的眉宇,满天满地的寂静穿过千年无语的黑。
“你甚至记不得他是谁!”冥轻描淡写,于我,是一针见血的痛。
是的我记不起他是谁,记不得我们如何相遇在二十四桥的明月里,记不得是否真的有过素净的梨花飘落我们肩头,记不得他是否真的温柔地爱过我,我记不起所有这一切,因为所有的记忆都在巫城外的那场战争中死亡。他在深黑的夜里绝望地抱紧我:她说,不,我不会记得你,以血为誓,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记得你!
以血为誓,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记得你!
以后的五百年里,我独自在永恒的黑暗之中,想着多年前战死在巫城外的那个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决绝,惨烈,亦或者凉薄如水?很多次。我试图以凌箫的身份回忆,可是我再想不起来,我忘记他,也忘记了那个在梨花树下吹箫的女子,永生永世。

伽若塔中巫后莫离望着持剑的白衣男子涩声道:“她醒了——她的灵力已经恢复,你还要夺这忘川镜么?”青矽的若姬剑斜地指向地面,雪亮的剑锋慑得三尺以内的巫虫瑟瑟,他眼望着锋锐的剑尖淡然道:“不够。”
凌箫死在他怀中,大片大片的鲜血染在她淡青的衣裳上,触目惊心的红。那个冰蓝色血液的巫女凌箫,为着爱他的缘故,生生将满腔冰蓝色的血液熬成绚目的鲜红,滚烫地,从她的心口喷出来——她用了她全部的生命爱他,却终于倒在若姬剑下,她看着巫城深黑的城墙——原本水色透明的城墙,染上她的血,转为绝望的深黑,那样深黑的绝望!可是她的眼里漠然。他用力抱紧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那一刻竟是无比漫长,他怔怔地想,原来生命是这样脆弱的东西,灵力再强也熬不过生命的劫,她的劫是他,他的劫呢?他俯身,以额抵在她的眉心:“记着我,所有我欠你的,我会加倍还你。”她别过脸去,望着遥远的天空,大朵大朵的云飘过她深黑的眼眸:“不,我不会记得你,以血为誓,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记得你。”鲜红的血汹涌地喷出来,惨烈和决绝,那个沉默的青裳少女,满身浴血倒在巫城黑色的城墙外,望着遥远的天空和遥远的云彩,说,以血为誓,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记得你。
青矽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莫离仰天尖啸一声,倒转墨笛直指青矽:“如果真让她恢复记忆,她一定会杀了你!”青矽目光一黯,吐出两个字:“公平。”
他要的不过是还她一个公平。
公平!他对她,又几时公平过?莫离挥笛,霎那间舞起无数笛影,青矽垂下眼帘,盯住若姬剑吞吐不定的寒芒。他听到凌箫在很远的地方从容地说,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记得你,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脚下似是无意地错开半步,剑尖一颤,朵朵莲花开遍,托住不断下沉的笛影,满室光华,突然地就刺到莫离的眼,恍惚间莫离看见他的眉心一朵透明的悒郁,陡然想起许多年前杨柳树下折枝微笑的白衣少年,片片绿叶在他的指间串成晶莹的明月,耀眼生辉——明月?二十四桥上悠然吹箫的青裳少女忽然出现,像很多年前一样,梨花树下,笑语盈盈……莫离一惊醒了过来,透明的剑丝已紧紧缠住她,越缩越紧,越紧越细,勒入肌肤如刀割疼痛,莫离骇然抬头——他这是要杀她吗?
青矽低眉望着剑尖,自进入伽若塔面对莫离开始他就一直维系这样一个姿势,没有抬头看过她一眼:“你拦不住我,他……他也知道的,阿离——”低低一叹,挥剑,一纵身上了塔顶。莫离看到若姬剑下一绺黑发纷纷地落下去,心也跟着落下去,十九层,十八层……千年轮回般漫长,终于尘埃落定,莫离“哇”地吐出大口的血,周身的情丝深深陷入,丝丝的血从身体各个部位渗出,莫离深叹口气,她知道这情丝特性,用情愈深则收之愈紧,此番,怕是性命难保,不由万念俱灰,闭眼道:“你当真——要如此么?”莫离所处,原已是伽若塔最高一层,距塔顶只一步之遥,那一句话问出口,四下无声,荡气回肠的静。
塔顶的白衣男子身子一震,定一定神,到底取了忘川镜飞离而去,没有回头,或者很多年前,就已经没了回头的机会?
№0 ☆☆☆叶思 2005-12-11 00:47:59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巫城,他带我去过的,在我复活、以凡人的身份长到第十九个年头的时候。他找到我,他说我是凌箫,巫城的守护者——多可笑,巫族里灵力最高的巫箫,传言中有着冰蓝色血液,莲花般掌纹,漆黑如夜的双眸的巫女,再听不懂风的叹息,也再看不明白,花开花落的瞬间隐藏的生的契机。
巫城是一座空城。银色的蛛丝在破旧的屋舍里飘荡,井边打水的木桶,来不及收拾的餐具,荒野的风吹来又吹去,庭院里的木槿兀自落了一地,明寒草轰轰烈烈地爬满了每个角落,石楠开出艳红的花,触目惊心的生机,因为无人的空旷陡然阴森。
“这就是我守护的巫城?”我抬眼看他,他的手摩挲粗砺的城墙,巫城的城墙的绝望的黑,就像没有月光的晚上,整个巫城颓败和荒凉,可是城墙仍傲然矗立,固执地在我的面前显示一座城池最后的尊严。
是的,巫界最繁华和安宁的巫城,在那一场战争之后,只留下凭吊的遗迹。
可是并没有鲜血。
没有鲜血。因为巫箫的殊死一战,巫城没有一滴鲜血洒落,所有的血都留在城墙之上。
从此,欢笑,甜蜜,甚至泪水,所有与生命有关,只要一触到这座墙,都化为乌有。
是凌箫的诅咒?
我不知道。他的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避过我的眼去。眉梢眼角不自觉地一紧。忽然就有鲜血淋漓的感觉。
“那么,冰蓝色血液的巫箫,为什么会流出红色的鲜血呢?”我微笑地把手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手原是温热,可是我这句问话出口,从心口到指尖,一下子全凉了去。
因为,二十四桥明月里的那场相遇。
扬州。只有持有凝戒的巫师才能穿越生死门自由出入灵界与凡界,比如凌箫。巫界地位尊崇的巫神青矽出现在凡界的扬州是一场意外。
以人为食的夜叉族是灵界最凶残的种族,巫神青矽的领地颐梦泽与夜叉界毗邻,少年意气,贸然出手,为守护他想要守护的族人,激战中灵力提到极致,电光火石,巫神青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然后你看到我?”我仰头看他,水光潋滟,月雾朦胧,我看见他浓郁的眉纠结,眼神里温柔的缅怀——和他看我的神情不一样。我伸手抚过他的眉,轻轻地:“凌箫,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从破碎的时空中落下来的时候他看到她,倚在桥边把箫而吹,沉静自若。
从开始到最后,他对凌箫的评价就只有这四个字:沉静自若。
多年以前,凌箫是如何在夜凉如水的晚上,立在扬州桥头,对面千家灯火万般喧哗,而她,独自一人,着一身青裳,握一管落寞的箫,旁若无人。然后看到自天而降的青矽,俊美苍白的面容,眉宇间温雅和从容,白衣上大块大块的鲜血如桃花盛开的艳。那一刻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巫神陛下,您受伤了。”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说话的时候眉微微扬起,清秀的面孔突然平添几分英气,可是语调那么平常,让他疑心她已等候千年万年。
 “于是你爱上她?”我十指相扣,望着脚下滔滔不绝的流水,多年前有位诗人在此地流连,留下千古佳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是,我在这里爱上你。”
我不是多年前那个聪敏绝顶的巫箫,我看不懂你的笑容和眉宇间纠缠的悒郁,可是不必是她,已经能听出回答里的犹疑。我垂下眼帘,眼底是运河无尽的波光,我的右手悄握成拳,细细地沁出汗来:“是吗?”
我不曾告诉他,凌箫死的时候在巫城的城墙上留下这个数字,他看不到,但是我可以。
那一日的清晨和平时并没有不同,远山如黛,晨光微曦,他说他要离开。我漠然地应一声,紫色的水晶镇纸里我的眉微微扬起,那样凌乱和纠缠的浓眉,很多年前他看到的凌箫,是否也是这样一个女子?我细心画完最后一笔,画里的少年白衣翩翩,只凝眸望处,分明欲语还休的缱绻。
一阵风灌进来,空气里忽然幽香氤氲,窗台上的优昙花突然地就开了,我推开画卷奔下楼去,刚刚绽放的优昙花忽然凋零,洁白的花瓣在风里纷纷扬扬。我抬头看那明净的天空,运指如飞,七个鲜红的字在明蓝的天空一字排开:昨夜星辰昨夜风。七个字在空中“轰”地一声炸裂开来,冰蓝色于正中凝成一个巨大的“箫”字,我微微一笑,喝道:“箫!”
这一日是九月十七。
九月十七,伽若塔祭祀之典。那是我生命里一个至为重要的日子。“那一日也是巫后的晋级典礼,”青矽提到巫后的时候悄然掠过一朵浅色的黯然。巫后?是否有着绝世的姿容和艳绝天下的风华,如栖霞山顶的玫瑰般耀眼生辉?
  
我仰望高耸入云的塔尖,陌生而熟捻——这座塔,和我的前生有那么多的纠葛,一切从此开始,也终于,结束于此。
他说要还我一个公平,可是我知道,所有的事,一开始就已经成为过去。
在塔的顶层,我看到巫后,她站在那里,透明的丝深深勒进她的肌肤,鲜红的血从她身上涌出来,她的面容,如栖霞山顶的玫瑰般耀眼生辉。
我仿佛又看到青矽眼里稍逊即逝的犹豫,为她。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为他的情丝所伤——唯有慧剑能断情丝,如果拿不到慧剑,她就只能站在这里,任情丝一点一点割下去,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可会伤心?
 
情丝割开莫离的肌肤,大量的血涌出来,支离破碎,莫离知道情丝会一点一点地割下去,她的血,她的肉,她的骨,直到她的心——这难道不是最适合她的死法么?她想起他离去时挥剑割断的一绺黑发——她挑起百年前的那场荒谬的战争,于巫城之外一箭射死那个浴血的执箫女子,又抢在一切败露以前下嫁巫皇,一切,源于她爱他,而他,用一绺决然飘落的黑发回答她。
莫离的思绪挣脱伽若塔的困境,信马由缰,御风而驰。年少的时候,因为绝色的姿容为巫皇所喜,她得到允诺,在修成的大巫的那一日他将满足她一个心愿。她记得那个一身红妆的女子立在白玉阶下,骄傲地抬起尖俏的下巴,仰面望着龙椅上头戴金冠的少年巫皇盈盈浅笑:我要知道我的未来。然后她看到幻境中梨花树下并肩的白衣男子和青裳少女,素色的花飘落他们肩头,风轻轻地吹,青裳少女袖间泠然玉脆的箫。“这不是我的未来!”她退后一步,惊惶与恐惧:不,她不要这样的未来。“这就是你的未来。”金冠束起乌黑的长发,巫皇英俊的面容上斩钉截铁的肯定。是的这就是她的未来,在她遇见青矽的时候忽然明白,她爱他,而他生命里的女子,是另一个人。
情丝温柔地收紧,收紧……
№1 ☆☆☆叶思2005-12-11 00:48:4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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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拂面。莫离睁眼望去,青裳女子站在她的面前,浓郁的眉,漆黑的眼眸中深切的迷惘,掌中泠然玉脆的箫。
“凌箫!”莫离失声。
“你也认识我……”凌箫轻轻地叹:“所有的人都认识我,除了我自己。”说话间眉梢眼角尽是淡然——依旧是当年那个淡漠的凌箫啊,莫离看着她,明知当年的记忆越多一分情丝便越深一分,可是她忍不住,怎么也,忍不住。
没有人明白百年前巫皇为什么攻打巫城。
巫城是巫界的界内之城,聚居着没有灵力的巫族人,巫箫是巫城唯一的巫师,作为巫城的守护者,拥有巫界灵力最强大的法器凝戒。
可是巫皇在百年前决意攻打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巫城,以至巫女凌箫战死巫城之外,凝戒不知所踪。这场战争被公认为是巫史上最荒谬的一场战争,巫皇在这场战争中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导致巫城被毁,更严重的是,巫箫的重生从此成为每个巫师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没有人能预料她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人知道重生后的凌箫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报答伤她负她的巫族,身为巫族灵力最强的巫师,如果凌箫当真要报复,巫族将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莫离记得她们年少的那些时光,巫城外戏耍的孩子,透明的城墙上映出她们的身影,日复一日,渐渐窈窕和修长。凌箫是那个总在伽若塔下仰望塔顶的少女,一意的青裳,淡青的颜色仿佛过于浓稠的河水,有时又像雨后的天空,她总是淡漠的,连笑容都是心不在焉的敷衍,拒人千里的傲,莫离远远地看着她,她一个人住在梨花林里,春天来临的时候洁白的梨花纷纷扬扬落满一身,只有在那一刻,她的笑容才忽然缱绻。
莫离修成小巫的那一日,英俊的巫皇在盛大的典礼上将芬芳的百合桂冠戴在她的头上,并允诺这个巫界最年轻的小巫实现一个愿望。青裳的凌箫在人群中看着高高在上的莫离微笑,莫离忽然想起巫族的一个传说,每一个心锁都只有一把钥匙,那一刻她确信,凌箫,就是她的钥匙。
也在这一刻,巫城大门打开,黑衣的巫女自城中走出,她跪在巫皇的面前,她说,至高无上的巫皇陛下,请允许我带走巫箫的继承者。气氛忽然紧张,所有的人都希望成为巫城的守护者巫箫,因为那意味着巫族天资最高的巫师,并且将成为巫族灵力最强的巫女,持有能自由穿梭于生死门的凝戒,而所有的人也都认定,莫离就是那个幸运儿。可是巫女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只稍稍一顿,又移开了去,略过芸芸众生,最后停在凌箫的脸上,她说,孩子,你愿意成为巫城的守护者吗?她选中的巫箫是那个始终没能修成小巫的孤女,她甚至不懂得如何让那些缤纷的落英重新飞上枝头,可是莫离知道她值得,因为只有她明白,花开花落里无可抗拒的天意。就像很多年以后,莫离射出荼蘼箭,她只是抬头向她站立的地方看看,微笑,那样的从容和淡漠,生与死的命题,在她,就如花开花落——开到荼蘼,花事自然了。直到那一刻,莫离才真正知道自己输了。她一直是那么不肯认输的孩子,可是当凌箫倒在巫城之外,当她的鲜血溅开来,透明的城墙变成深黑,当青矽忽然出现,抱着她的尸体离开灵界,她忽然想,或者,在命运面前,所有的人都没有赢的机会。
是的巫城之战是她的杰作,她看到幻境中预言的未来,想起很多年前跟着黑衣巫女离去的那个背影,淡漠和从容——凌箫永远能轻而易举地夺走她想要的东西,留下她,伤到体无完肤。她以为这一次她可以逃过,因为她无双的美丽,她不相信那个面目只是清秀的凌箫能够带走她爱的男子,可是她再一次,没能拗过命运。所有的人都知道,青矽爱上了巫城的巫箫,而那个巫界最美的女子,凭她国色天香,凭她柔情似水,也再换不得他回眸一顾。
命运是这样安排的,原来。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指尖冰凉。情丝的束缚稍稍一松,莫离抬眼,青矽的身影掠过万水千山,在绿意葱茏的山脉落下,纯绿的河流如翡翠嵌在山间,无法言喻的庄严与从容,匆匆而又缓慢……青矽涉水,将花纹繁复的古镜置于水中央……有什么在她的脑中左奔右突,就要冲出来……莫离一个激灵明白过来——她在以凌箫的目光和思维视物,凌箫在问她: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忘川!”莫离冲口而出:“那是忘川!”电光火石,莫离眼中闪过青矽说“不够”时的神情,脸色一下子煞白,惊叫道:“阻止他,快!”凌箫心有所悟,举箫喝道:“以巫箫之名,忘川之水止兮!”玉色的箫脱手而出,直刺苍穹,行至半空忽又顿住,寸进寸艰,凌箫的脸色也跟着一寸一寸灰下去,丝丝的血自嘴角沁出,纠结不清的眉异样的倔强和刚强——当初战死巫城门外的凌箫,是否也凭了这样的倔强和刚强才硬生生地撑到巫城的族人全部撤退呢?莫离恍然地想。玉箫在空中挣扎片刻,然后寸寸下挪,凌箫的面上全无血色,忽然“噗”地吐出一篷血雨,凌箫扬眉,再度喝道:“以巫箫之命,忘川之水止兮!”
她竟是要以性命相拼!莫离的心里已先自惊了起来,那个淡漠的女子,为着青矽,竟是要以命相拼,即便她已经不记得他是谁,即便她已经全然忘记繁盛在二十四桥明月里的那一段传奇,即便她什么都不知道!
情丝收紧——玉箫又在缓缓下移,她撑不了多久了,想不到她们两个,竟都葬身在这孤高的伽若塔上,生不同时,死却同日,莫离苦苦地笑了一声。玉箫愈来愈快地下落,凌箫深黑的眼眸淡定,再没有别的表情——他会死吗?忘川之水倒流,时光流转,青矽,他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是谁把这个秘密泄露与他——那是历代巫皇信守的秘密……莫离神思恍惚,忽然耳边一声厉喝:“莫离救我!”
 
我握住箫,厉喝:“莫离救我!”
我忽然叫出“莫离”这两个字,忽然。很多年前我发誓忘掉的那一切,在我生死轮回的那一日,在我和她生死一线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她。
一把钥匙只能开一颗心,莫离是我心灵的钥匙。
我忽然知道多年前发生的那场战争,我无法恢复记忆,可是我终于从她身上看到当年那个从容淡漠的女子。
我持箫追往忘川。
青矽,即便你逃得过往生,又如何面对她的死亡?
青矽,凌箫的死让你生生世世的悔,倘若她死了,你又当如何?
青矽,如果因你时光倒流而灰飞湮灭,她当怎样?我又当怎样?答我!
青矽。
忘川。我向他走去,他以手抚我的额,温和地笑:“你怎么来了?”我抬眼望他:“你要她死吗?”
“她不会有事的。”他微微地怔了一下:“你记起她了?”
“她会死的。”我垂手而立:“巫皇欺骗她,你,放弃她,你们,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子。”
他退一步:“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看着那翡翠般的河水缓缓地回流:他说他不明白.
№2 ☆☆☆叶思2005-12-11 00:49:2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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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箫!”莫离大叫一声,凌箫木然呆立,一探脉,虽是微弱,却不紊不乱,莫离心知她是游魂出窍,追往忘川去了,心下稍安。忽又想到:我若就此杀了她,游魂一散,那便是时光倒流也救不了她,青矽便有通天彻地之能,又上哪找她去?双指一并,一支三寸长的银针赫然,可是抬眼看见那双如夜漆黑的眼眸,她手上的银针,迟迟地,没能递出去。
“阿离!”莫离一惊收手,转身对来人行礼道:“巫皇陛下。”
巫皇自袖中取出一支短剑,那短剑看似平平,些须光芒也不见,却生生的寒气逼人,莫离一愕,巫皇出手如电,透明的情丝纷纷落了一地,短剑到处,为情丝所创的伤口顷刻痊愈。莫离道:“巫皇手中所持,莫非是传说中的慧剑?”巫皇微笑道:“不错,惟有慧剑能断情丝,阿离,你现在可好些了?”莫离心中悲苦:奈何她手中有剑,心中无剑。
巫皇见她不语,又道:“是否青矽取走忘川镜,将你困于此处?”
莫离点头,心道:原来慧剑在巫皇手中,这么说,他并无心置自己于死地,可是……他如何知道巫皇会及时赶到?“你拦不住我,他……他也知道的……”难道青矽口中的他,竟是巫皇?巫皇知道什么?一团乱麻,莫离心中似点了一把火,莫名的焦躁与恐惧。
巫皇转到凌箫面前,拨开她额上纷乱的发,道:“她就是凌箫?”莫离看见巫皇面上若有若无的笑,诡异非常,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在殿上说,我要知道我的未来,那一刻巫皇的表情,心里一动,霎那间所有的答案都涌了上来,千余年往事,今日苦楚,莫离退了半步靠在墙上,凉意冰冷地从背心升了上来,四经八脉都是彻骨的寒。巫皇见她脸色忽然苍白,忙道:“阿离,你——”
“是你设下的局,原来。”莫离看着巫皇英俊的面容,仿佛从未看清过他——她的夫君,巫界至高无上的巫皇。她仰起头,像很多年前那个单纯的红衣少女般轻笑——许多年前,呵,许多年前的莫离可有这般犀利和冷峻的眼神?她的语调平缓宁静,就如那一去不返的忘川之水,她说:“所有这一切,您对我的允诺,二十四桥明月的流言,消灭巫城的计划,巫城外决战,忘川镜的秘密,所有这一切,”莫离重复:“所有这一切,都由您一手操纵,是不是?”
巫皇轻抚她的长发微笑:“终于被你看穿,阿离,我原以为可以瞒你一辈子。”他的笑容优雅至极,莫离的眼神却是冷的:“您的目标是青矽,可是,为什么?”巫皇敛了笑容,眼中亦有一点茫然:“天无二日,巫界并不需要一个巫神时时与我争辉,何况阿离,我并不曾骗你。”“是,你没有骗我,一切都是我自愿,我轻信流言,我挑起战争,我逼得青矽盗取凝戒,我残杀无辜,我一箭射死凌箫让青矽心灰意冷离开灵界去找寻凌箫转世,是我,都是我 !你不愿担这兄弟相残的罪名,不愿青矽恨你,于是这一切,由我自愿代劳,是也不是?”莫离冷笑:“是也不是?”身上的伤分明都已痊愈,可是还有一处伤,汩汩地流出血来,便慧剑也无能为力。
“不,阿离,我只是想与你坐拥天下。”巫皇凝视她绝美的面容,深情款款,似要看到她心底去,眼眸里的诚挚让莫离迷失:至少,这个男子,对她,是全心全意的吧。
藏在袖中的银针贴着肌肤,冰冷冷地凉了一下,莫不是他施了安神咒,引起月魄针警示?莫离别过眼去,道:“忘川之水倒流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巫皇淡然一笑——所有的事都已经结束,即便她知道,又能怎样?他摩挲着慧剑温润的剑身,道:“时光倒流违背了众神的约定,施术者神形俱灭,永不超生——我知你会责怪我,可是,我的计划,你能看穿,难道他就不能?我不能留下这无穷后患,更何况,他心甘情愿如此,我并未逼迫于他。”心甘情愿?是的,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莫离的手触到冰冷的墨笛:他们心甘情愿一步步走进他设的局,直到所有的希望都如烟火燃尽,他,坐拥江山美人,而他……那个在杨柳枝下折枝微笑的白衣男子将灰飞湮灭,再留不下半点痕迹,莫离的心口剧痛——可是他在她的心里,他在!
№3 ☆☆☆叶思2005-12-11 00:50:0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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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皇设计一场流言,不惜以巫城全城性命为代价,只为,换你一死,换她一笑——你当真不明白?你若不明白,如何肯用情丝伤她?”我的心并不难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在我知道以前就已经无法挽回:“你为取得巫皇支持与夜叉族一战而带走凝戒,凌箫战死巫城,你发誓走遍天涯也要找到她——因为你内疚,可是我想要的,只是永生永世的遗忘,你,不明白吗?你来这忘川,拼着灰飞湮灭,为我,可以回到从前在生死之间再做一次选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抬头来,大朵大朵的白云飘过我深黑的眼眸,很多年前,我死在巫城之外,那时候白云也是这样的淡定和悠然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来就不想回到过去啊。”我低低地叹:即便时光倒流,所有这一切,又如何改变?很多年前,夜叉挑衅的时候,你能忍住不出手吗?你在那明月里如天神降落,我能选择不救你吗?后来……我能选择不爱你吗?而莫离,她会再次仰起头,面对高高在上的巫皇,说,我要知道我的未来!我知道的,她心里的男子,不是那个头戴金冠的少年天子。当她看到幻境中并肩坐在梨花树下的男女,当她终于知道他们相逢在二十四桥的明月里,当二十四桥的爱情传说在灵界流传,她会不相信吗?她能等你回来解释吗?不,不会的,她会再一次挑起巫皇对巫城的战争,逼死凌箫,然后抢在你知道一切以前下嫁巫皇……然后,一切如宿命重来,你我再一次站到这里,由我,目睹你的灰飞湮灭。
由我,目睹你的灰飞湮灭!
我望着缓缓回流的忘川水,我忽然微笑:不,不会的,唯有这个结局,是不会出现的。
他恍惚地看着我:“可是我想。凌箫,你明白吗?我想。你死在巫城外的时候,我抱着你的尸体,一点一点的冷,我是你的劫,可是你不知道,那一刻以前,莫离是我心上的女子,那一刻始,你已经成为我永世的劫。箫,你不会明白的,你是那么多疑的女子,从容和淡漠不过是你行走人世的姿态,莫离尚可以大声说她爱她不爱,得不到的爱她敢以恨来成全,而你,却永远以漠然的姿态行走于红尘之外,而我,输了。”
谁又赢了呢,青矽?忘川的水沿着来时的痕迹回流。
谁又赢了呢,青矽?我抬头来微微地笑,在忘川之畔。他说了很多的话,对百年前的巫箫,而我,我只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那是一段情缘的结束,一段情缘的开始。
可是所有都不过这样一个结局,谁又赢了呢?
 
莫离闭上眼道:“我可以不知道这一切么?”巫皇拥着她:“你会忘记的——”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墨色竹笛没入他的心口,血汩汩地冒了出来,止血咒没有用,慧剑也没有用,莫离到底下了怎样的咒语?巫皇绝望地抓住她的手,看见她的眼眸里一片平和宁静,自她见过幻境中预示的未来以后,他再未见过她如此安宁和从容的表情,九九归一的安,尘埃落定的宁,巫皇的目光从惊疑到不解,然后彻底地凉下去:“我不明白,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你我可共享这盛世繁华,为什么你……这样做?”莫离扶住他倚墙而立:“我不会忘记,我知道我无法忘记——陛下,您能不能,答我最后一问?”巫皇惨笑,大滴的汗从额上滚落,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勉力点了点头。莫离握住他的手,注入一剂灵力,然后道:“我问你,我无法相信你的话,可是最后一次,我问你,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巫皇神色黯然:“原来你至始至终都不曾相信过我,但是苍天为证,这世上,绝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莫离微笑着慢慢靠了过去,停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越来越迟缓的跳动,柔声道:“这我就放心了,巫皇,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爱你。”巫皇眼中一亮,又迅速黯淡,他的心,终于安静地落下去,再也不动。
莫离的手指慢慢抚过他英俊的面容,她以往生咒附在墨笛之上,他的生命与她的爱,会在来世重逢。“可是巫皇,”她对着他死去的心喃喃自语:“骄傲如莫离,如何能忍受您的欺瞒和利用?我忘不了,所以我别无选择,因你,我负他,我不能不杀你,但是我愿意,以来世的爱偿还于你——你明白吗?”恍然间她想起很多年前立在白玉阶下的红衣少女,仰面望着头戴金冠的少年巫皇盈盈浅笑,那一刻的欢喜如涨满风的帆,可是她说,我要知道我的未来!所有的一切自那时开始,万丈魔障自彼时生。
原来所有的预知,都只是一个结果,而不是命运本身。
莫离拾起地上的慧剑,直插入心口,那一刻她抬起头来,看见凌箫漆黑如夜的眼眸在暮色里闪闪发光,仿佛在说,我绝不会让他灰飞湮灭。
真好,莫离安然闭上眼睛。
 
我把箫举到唇边,我已经多少年没有做过这个动作,多少年没有碰过我的箫——可是我答应她,我不会让他灰飞湮灭。
“你决定了吗?”年老的巫师,岁月也不知道他的年龄,他比灵界的历史更为古老,黑色的斗篷下隐藏了怎样一张沧桑的面孔?我不知道,我不需要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是,巫族进入灵界以前曾与这个叫冥的巫师缔约。
我微笑,用箫声回答,永恒的黑暗,换他永生,他会快乐吗?我不知道。
可是,他到底还记不记我呢?
№4 ☆☆☆叶思2005-12-11 00:50:2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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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想想是谁在这里当斑主!!!
№5 ☆☆☆......2005-12-12 12:18:1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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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斑竹?偶不知道也,是丽JJ还是盛颜大人?乞答
№6 ☆☆☆叶思2005-12-14 18:57:0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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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都是,外加版斧“北溟有愚”!
№7 ☆☆☆明石2005-12-14 22:34:2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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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很美,可是对话太多,穿插得太历害,让人看得不甚明白,如能表达得更清楚明白就好了!
№8 ☆☆☆千红2006-10-02 00:45:4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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