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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理论上讲,这是一个武士统治的世界。但实际上商人的钱财才是让嘎吱做响的幕府继续滚动的润滑剂。盘缠在浪士们到达京都后就差不多耗尽了。要让浪士队回江户,清河八郎首要的任务就是筹集路费。无论怀着多么高的忠君报国之情,没有钱也走不了。 八木家的主人,八木丞之助客气但明确地问土方,既然朝廷希望浪士队回江户,那么留在京都壬生村的这些人打算怎样支付他们的食宿费。 土方象戏台上久经世面的谋臣一样,眯着眼睛深思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有保卫将军的任务在身,军务繁忙,没有时间计算银钱。不如到月底一同结算。” 八木呆了半响,心里说:“官还没做,已经学会打官腔了呢。” 土方回到屋里,急急地拈笔写信。封上外函,他向院子里一看,见冲田、井上和藤堂在练剑。原田左之助眯着眼睛躺在地板上,从院门里往外看对面的前川家。 “近藤师傅去哪里了?”土方问。 “对面屋里有个美女啊!”原田答非所问。 土方气不打一处来。他撇下原田,搜索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同伴。冲田身边根本没有钱。井上和藤堂也都没什么钱。 原田仿佛刚刚从白日梦里醒过来,翻了个身,补充道:“近藤和山南,跟着那个放火的家伙一起出去了。” “去了哪里?” “好像是官府那里。” 土方想了一会儿,问原田:“你身边还有多少钱?” “一文也没有了。” “哼,都被你吃喝光了吧?” “土方先生!”原田坐起来正色说,“近藤师傅把我和新八的钱都借走了。他没有见官穿的外褂,到吴服店去租了一件,谁知京都这地方要收押金的。” 井上听到这边的对话,主动过来说:“我还有两百文,你要不先拿去?” “两百文不够差人送信回多摩石田村呀。”土方说着,看了看冲田,“唉!要是让家里送些石田散药的原料,再加上你,我们就不愁没钱了呀。” 在江户,教授天然理心流的道场--试卫馆的弟子的总合,还及不上北辰一刀流、神道无念流之类大道场的一个零头。近藤勇为人忠厚,见那些爱好习武的清贫的年轻人,不舍得催讨学费。土方扮黑脸去追过几次债。近藤反而劝他:“人家喜爱练剑,没钱的先欠着,让他们来吧。人少道场也不热闹。” 自从永仓新八、原田左之助和藤堂平助相继投奔试卫馆门下,用度很快紧张起来,甚至到了不得不等土方那在家乡开磨坊的哥哥喜六送米来下锅才有饭吃的地步。为了填饱肚子,顾不上旁人“农民道场”的讥讽,永仓新八帮着近藤周斋老先生在后院里种上了山芋和萝卜。井上源三郎则偷偷接了商家加工草兜和草垫的活计来做。冲田手劲好,打的草垫既紧密又结实。但辛劳一天,也只挣得够吃两顿饭的米。 一次土方偶尔见冲田轻易打败了一个北辰道场的高级弟子,于是想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他在集市上竖了块木牌,上面写上“试卫馆:教授天然理心流剑法,兼售独家制作的石田散药,专治跌打损伤。”当那些好奇的武士来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道场时,就让冲田借“交流”的名义,与他们比武。冲田才十几岁,几乎没怎么和别人比试过,近藤勇着实捏着一把汗。但是当一个又一个武士倒在冲田的竹剑下,然后痛苦地捂着肩膀或胳膊去买土方的石田散药时,试卫馆的钱箱里,终于攒下些叮当做响的东西了。 渐渐地,上门求学的弟子多了。然而,寻冲田比剑雪耻的人也多了起来。近藤和土方不敢把事情搞大,拉着冲田一家家道场去陪不是。 “在下的弟子少学无才,不懂礼数,唐突了贵道场的高徒,十分抱歉。”近藤和土方恭恭敬敬地在那些有名的大道场里给人赔礼。冲田就接着道一句:“十分抱歉。”然后“咚”地磕下头去。 寻仇的事情平息了下去。江户一些道场的暗地里反而流传起这样的言论:“那个徒弟这么厉害,身为师傅的近藤君,不知道厉害到什么地步呢!” 近藤和土方表面虽然恳切谢罪,内里当然忍不住暗暗高兴。 当山南捧着试卫馆门徒的名册去浪士队招募处报名时,报上试卫馆的名号,有人恍然道:“好象听说过,就是近藤先生的天然理心流的道场吧?请问您也是他们道场的吗?”出身北辰一刀流的山南心中激动不已,立即答道:“正是!” 现在,试卫馆的门人们身处人生地不熟的京都,又面临着衣食无着的境地,报效将军的路也被堵死了,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土方捏着拳头暗想:“老天呀,给我一个机会吧!” 冲田收了练习用的木刀,擦了擦汗水,悄悄去找房东八木先生。象平时一样,他直接了当地说:“八木先生,您家有什么手工活可以做吗?” 八木警惕地按住记帐的小桌,用袖子掩住帐本:“我们家没有额外的工作,也没有额外的钱。” “那,这边周围店家或者邻居那里有什么活可以做吗?”冲田又问。 八木反问:“为什么来问我?” 冲田说,“我在京都只认识你一个人。所以来问你。拜托啦!” 八木面无表情地看着冲田。那双年轻的黑眼睛里,闪动着婴孩一样纯真无邪的恳切目光。很难相信一个习武的人会长着这样的一双眼睛。 八木犹豫了一下,说:“确实是不知道。不好意思。” 冲田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鞠了一躬,起身而走。 八木见他果真不是来勒索钱财,稍有不忍,便说:“等一下。你们的永仓新八上午没带刀,揣了两个饭团出门了。出门前他打听了去小幡桥怎么走,还讨了一条粗布当搭背。” 冲田好奇地问:“您说的搭背是什么?” 八木比划了一个样子:“就是背东西的苦力垫在背上的垫子。” 冲田说:“啊,他去找活了吧?那我也去!小幡桥在哪里呢?” 八木大概描述了一下,又说:“门后钉子上还有一条粗布。你拿去吧。” 冲田躬身作谢:“谢谢了。晚上一定带回来还给你。” 他拿了那条粗布,往肩膀上一甩,高高兴兴地往外走。他看到院子里,土方拿起他丢下的木刀奋力挥舞着,心想:“土方先生又在郁闷了吧?”他悄悄绕到后门,一个人走了出去。他心里想着:“等我拿到工钱回来的时候,土方先生肯定大吃一惊吧?要多干一些,多赚一些钱,让他更加吃惊一点吧!”想到这里,他的脚步越走越快。 小幡桥是一个可以停大船的深水码头,地势较高。内河上运来的大米、木材、布锭和各种器皿,在这里靠人用肩膀背着,走上几十级台阶到大路边的货栈,装上木轮的大车。大车由长工拉到各家商号。背着货物上阶梯的都是按件付钱的苦力。 冲田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小子,去哪里?” 他停下了脚步,看到芹泽带着新见锦和平山五郎等几个人,迈着悠闲的步子,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新见锦笑道:“看他,搭着一条粗布,活脱是个苦力嘛!”他走上前绕着冲田兜了一圈,拍拍他的刀鞘说:“说他是苦力,却又插着两把刀,这就奇了怪啦!”那一行人“哄哄”地笑起来。 冲田窘迫地拉下那条粗布,绕在手腕上,涨红了脸,说句:“抱歉,借过!”就要走。 芹泽用力一扯,把粗布从冲田的胳膊上生生地剥了下来。他用两根手指捻着这块布,轻轻往路边一丢,说:“小子,你不需要这种东西。” 冲田忙去拣:“呀!那不是我的东西,我要还给人家的!” 芹泽五指张开,抓着冲田的肩膀说:“你要它干什么?” “我...要去....”冲田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不在乎干辛苦的粗活。但一个武士去作苦力的生计,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芹泽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拽着他的胳膊说:“你想要做那个么?”他拖着冲田从两幢房子间的夹弄走过,往矮墙下看。只见码头上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船只。苦力们依次在船旁领计算工作量的竹筹码,然后在灰尘和喧嚣中,把沉重的货物抗上肩头,开始爬台阶。冲田的目光顺着台阶往上看,一眼就看到了永仓新八矮壮结实的身影,脑袋上扎着手巾掩盖住武士的发髻和月代头,抗着一袋大米,慢慢地在台阶上爬。 芹泽喃喃地说:“一群蝼蚁....”他反过身,紧握冲田的肩膀说:“你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的一事无成吧?那就跟我走。钱的事情别再想了。” 冲田仍然盯着永仓新八的背影,被芹泽拽着,身不由己地随着他走向京都繁华喧闹的市町。 芹泽带着冲田走过几条街,走进一家叫“菊屋”的酒馆。他让老板拿来笔墨纸砚和酒食,自己在座首坐定,让冲田研磨备用,向新见锦使了个颜色。新见锦会意,痛快地干下一杯,把杯子一甩,朝平山五郎、平间重助和野口健司使了个眼色。他站起身走出去,这三个人便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他们相互并不说话,但脚步很响,仿佛是能踏平土地的野牛。 芹泽给自己倒了一杯,见冲田不动手,下巴向前一伸,示意他一起喝酒。 冲田看着案台上的酒菜,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常喝酒。” “喝不惯?” “哎--”冲田红了一下脸,“在家的时候只有过年和老师傅(近藤周斋)生日才喝一点。” 芹泽轻蔑地咧嘴笑道:“小子,忘掉你以前过的那种穷日子吧。男人要在京都混,不会喝酒怎么行?你师傅没有教你,我来教你。”他倒了一碟酒,递给冲田。 冲田赶忙鞠躬道谢:“让先生给我倒酒,真是失礼了!”他接过酒,浅浅地抿了一下。 芹泽“哧”地笑出来:“你那也叫喝酒?女人都比你爽快!” 冲田把酒碟端在胸前,犹豫地摩挲着杯沿。芹泽托起他的手腕说:“喝呀!象个男人一样喝!”来不及咽下的酒浆,顺着冲田的唇边,流下他的脖颈。 直到酒碟喝空,芹泽才放下手。冲田的脸颊上火一样烧起了红晕,他微张着嘴,伸着舌头不停地用手掌朝嘴里扇风。烧灼的热量从他体内燃起,却无从发泄。他无助地喘息着,困惑地看着芹泽鸭。芹泽一只手托着下巴,瞧着他窘迫的样子,野兽般地笑起来。 新见锦等人回到菊屋的时候,芹泽鸭已经写好了一封信,闲适地喝着酒。而冲田正在高声地唱着多摩的民歌。看到新见锦,他扑上来笑嘻嘻地说:“你们终于回来啦?太好了。我们玩双簧吧?”新见锦把他推开,他又凑上来说:“要不骑竹马也行.....” 平间重助和平山五郎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推倒在地上,哈哈笑着说:“小子哎!你喝醉了!” 冲田仍然笑着说:“我没醉呀!我们一起玩吧?” 芹泽望了新见一眼。新见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他。他捏了捏荷包,放进自己怀里,推开几案,站起身说:“我们回去。” 5.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走在路上被凉风一吹,冲田的酒渐渐醒了过来。走到八木家门口时,冲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哎呀!我把房东先生的搭背弄丢了,我得回去找。” “回来!小子!”芹泽鸭道,“晚上不能一个人在外面走。” “我去找一下,很快就回来!” 新见锦没好气地说:“傻小子,肯定早就被人拣走啦。你现在一个人去市里,等于送死。说不定还没到二条桥,路上就被人宰了。” 同样一句刻薄的话,如果是出自土方的口,或者是在冲田没喝过酒的时候被听到,情况也许会大不一样。 只见冲田当下就有些不快:“新见先生,我好歹也是试卫馆的塾头啊。” 新见不屑地说:“试卫馆是什么地方?我没听说过。如果是个乡下小道场,塾头不塾头的,有什么两样?” 冲田立刻说:“那你可愿意同我比试比试?” 新见先是一愣,然后一脸“好麻烦呐”的表情,慢慢腾腾地脱下外套,丢给野口健司。他耸了耸衣领,朝芹泽撇了撇嘴,说:“别嫌后事麻烦,这可是他自找的。”他先走进院子,在走廊下放着的练习用的木刀中抓了一把。他刚抬头,冲田已经抓住了另一把,笑眯眯地望着他。这个年轻人,仿佛一碰到刀剑,就像蜂蝶遇到花朵一样,由衷地产生喜悦之情。 新见暗暗吃惊,不敢轻敌,摆起神道无念流的起势。冲田双手执刀过头,右脚在前,全身收敛,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融入刀中。风吹过,夜阑静。 新见大吼一声,抢先出招。冲田灵巧地避开他的突击。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个回合,冲田躲闪为多,新见却也占不着优势。 听到打斗声,屋里的近藤和土方等人纷纷出来观战。 新见锦心里焦急,猛扑上前从右上方劈下,同时身形熟练地向左侧拧转避开对手的锋芒。他满有把握压住冲田的木刀,却怎料冲田的刀迅速地划向他的左肩,刀尖一侧,转势为刺,直袭他的胸前,一阵钝痛震得他呼吸几乎停止。 冲田收回脚步,高兴地说:“击中了!” 新见恼羞成怒,丢下木刀,拔出腰间的真家伙向冲田劈去。 冲田大惊,叫道:“暂停!”急忙纵身跳上走廊躲避。新见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吼叫着,高举着刀也跳上走廊的木地板。 藤堂、原田和井上发一声喊,同时往后退去。 土方第一个冲上前去,刀已经出鞘。 近藤和芹泽同时大喝一声:“住手!” 新见定住身子,喘息着,用刀尖指着冲田说:“你--你给我等着瞧!我会记住今天的!” 土方“噌”地把刀收回刀鞘,立到冲田面前隔开新见锦。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冲田身上的酒味,皱眉“啪”地甩了冲田一巴掌:“混小子!居然大白天去喝酒,还耍起酒疯!我叫你惹事生非!” 冲田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屈地说:“明明是我先击中,他已经输了嘛!” 刚刚闻声赶来的山南忙拉住他说:“别多说了。快坐下吧!” 近藤压着怒火,朝着新见锦说:“我们家冲田年轻无礼,多有得罪。我在这里赔礼了。可是,习武的人之间,用木刀切磋就可以了。院落狭小,容易伤人。阁下请小心。” 芹泽话中有话地说:“剑技再好,只能用木刀打斗,还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儿?遇到实战,一点用处也没有。小子,你腰上挂着的那个把手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不拔出来?” 冲田气鼓鼓地背过脸去,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近藤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他正要转身离开,芹泽说:“近藤,我有话对你说,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在壬生寺山门见。” 近藤有点意外:“什么事情?现在不能说吗?” “我想先和你单独交谈。” 近藤想了一会儿:“好,一言为定。” 土方用膝盖推了推冲田的背说:“去洗把澡,早点睡觉吧。” 冲田从地上跳起来,撇开土方等人往后院水井奔去。他打了一桶水,捧在手里,低头望着里面黄黄的月亮。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了头。 “芹泽先生.....” 芹泽鸭摇了摇头:“如果我要取你性命,你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身为武士,你该警惕点背后。”他托住冲田的下巴,把他的脸扳向月光的明亮处。冲田正处在一个奇妙的年龄:他已经成年,高挑的个子、宽宽的肩膀,骨架已经长成了型,却还没长出成年男子粗壮的肌肉,身材显得修长细巧,光看外表似乎很难相信他手中的剑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他的唇上才刚剃过没几次新生的茸毛。而他那双眼睛,竟然像孩子一样清澈。 冲田眨了眨眼,泪珠从眼角顺着下眼睑汇聚,在鼻梁旁边成串落下。冲田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擦脸上的泪痕。芹泽挡住了他的手,嘿嘿笑道:“不行。” 冲田迷惑地问:“什么不行?” “你在京都混不长。” 冲田怨气未消,又添怒气:“您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眼睛太干净。”他放开手,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出两枚银币,放在冲田膝盖上,“拿去,买把真刀。在京都的街上没有刀就等于待宰的羊羔。” 冲田顿时羞红了脸:“您已经知道我身上佩的只是竹刀?” 芹泽说:“如果你带着真刀,新见的性命已经没了。” 冲田不解地说:“那也不会呀。新见先生已经输了,我没有理由要去杀他呀!” 芹泽冷笑一声,说:“人家刀都拔出来了,你还在想理由?那你死定了。小子,记住,你比很多剑客强。你师傅和那个他那个穷道场没有条件让你发挥能力。但你不能埋没自己。做个真剑客,不要不舍得杀人。” 冲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头看着膝盖上的银币,感觉它们的重量似乎转变成了热力,象炭火一样,隔着衣服仍然烧灼着他的皮肤。 山南和土方在门口目送近藤。土方悄声问山南:“会不会是埋伏?我还是偷偷跟过去吧。” 山南说:“应该没事。水户藩的其他人都在屋子里没去。芹泽先生肯定是有什么想法。如果你不放心,我会去盯着水户藩的那些人。” “恩,好。拜托。” 山南走后,一个弓着背的人影走进了院子,全身散发着干草和汗水的味道。他迎向土方,问候道:“辛苦。” 土方说:“永仓,你才回来?去哪里了?” 永仓新八把两百文铜钱放在土方手里说:“暂时只有这些,先收着吧。” 土方吃了一惊:“你哪里来的钱?” 永仓憨厚地笑笑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钱。是我们大家的钱。浪士队总有用得着的地方。啊!好饿!还有东西吃吗?我去处方看看。”没给土方说一句感谢的话的机会,他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 土方暗想:“太好了!这下就能凑足钱找信差送信回去了。”他刚想转身去找井上源三郎借钱,迎面撞上了冲田。他埋怨道:“你怎么还不去洗澡,跑来跑去干什么?” 冲田举着两枚银币说:“看呀!京都人不用大判、小判(金币),用丁银(银币)呢!” 土方大吃一惊:“你....你哪来那么多钱?” “芹泽先生给我的。” 土方又惊又怒,抓住冲田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你--干了什么了?为什么他给你这么多钱?” “我给他研墨。” “然后呢?” “然后.....喝了酒,忘记了。” 土方严厉地说:“怎么可以随便和别人去喝酒!喝醉了容易闯祸。”他看了看芹泽等人的房间,压低声音说:“他们这帮人可不是真正的武士,都是些无赖。别看他们拉你一起喝酒什么的好像对你很亲热,说不定因为什么小事惹了他们,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冲田低下头羞愧地说:“不好意思。” 土方握着银币,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也该给你买把真刀了。” “真的?啊!太好了!”冲田马上忘了今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像孩子一样笑起来。 “给我记住:除了执行任务以外,刀只是防身用的。尽量不要杀人。一旦杀了第一个,以后你就得不停地杀人,直到变成恶鬼。” “是嘛?可是师傅不是也杀过人吗?”冲田问。 土方咬牙笑道说:“我也杀过。所以我们已经准备好做恶鬼了。”他顿了顿,“看着我干什么?不懂吗?不懂也别再说孩子气的话了!小心言行,不要惹祸。”他在冲田肩头重重地按了一下,转身走了。 冲田在浴室碰上了永仓,大呼一声:“哎呀!看到你我想起来了!” 永仓摸不着头脑:“什么事情?” “我把房东先生的搭背弄丢了。” 永仓奇怪地问:“你也去了码头?我怎么没见着你?” 冲田摇摇头说:“我没去码头。我去了....唉,不说了。我也没钱赔给他,只好给他劈些柴赔罪了。永仓你先洗吧。” 月光下,年轻人赤着上身,高举斧头劈下。木柴应声而倒,从正中间整齐地裂成两块。汗水从他脊背的中央往下淌。他踢开碎木,飞快地在柴墩上摆上另一块,挥动斧头劈下。 在他身边,澡堂的火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火光映着他专注的脸。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那孩子一样的的眼神里,闪着一丝疑惑。
4. 理论上讲,这是一个武士统治的世界。但实际上商人的钱财才是让嘎吱做响的幕府继续滚动的润滑剂。盘缠在浪士们到达京都后就差不多耗尽了。要让浪士队回江户,清河八郎首要的任务就是筹集路费。无论怀着多么高的忠君报国之情,没有钱也走不了。 八木家的主人,八木丞之助客气但明确地问土方,既然朝廷希望浪士队回江户,那么留在京都壬生村的这些人打算怎样支付他们的食宿费。 土方象戏台上久经世面的谋臣一样,眯着眼睛深思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有保卫将军的任务在身,军务繁忙,没有时间计算银钱。不如到月底一同结算。” 八木呆了半响,心里说:“官还没做,已经学会打官腔了呢。” 土方回到屋里,急急地拈笔写信。封上外函,他向院子里一看,见冲田、井上和藤堂在练剑。原田左之助眯着眼睛躺在地板上,从院门里往外看对面的前川家。 “近藤师傅去哪里了?”土方问。 “对面屋里有个美女啊!”原田答非所问。 土方气不打一处来。他撇下原田,搜索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同伴。冲田身边根本没有钱。井上和藤堂也都没什么钱。 原田仿佛刚刚从白日梦里醒过来,翻了个身,补充道:“近藤和山南,跟着那个放火的家伙一起出去了。” “去了哪里?” “好像是官府那里。” 土方想了一会儿,问原田:“你身边还有多少钱?” “一文也没有了。” “哼,都被你吃喝光了吧?” “土方先生!”原田坐起来正色说,“近藤师傅把我和新八的钱都借走了。他没有见官穿的外褂,到吴服店去租了一件,谁知京都这地方要收押金的。” 井上听到这边的对话,主动过来说:“我还有两百文,你要不先拿去?” “两百文不够差人送信回多摩石田村呀。”土方说着,看了看冲田,“唉!要是让家里送些石田散药的原料,再加上你,我们就不愁没钱了呀。” 在江户,教授天然理心流的道场--试卫馆的弟子的总合,还及不上北辰一刀流、神道无念流之类大道场的一个零头。近藤勇为人忠厚,见那些爱好习武的清贫的年轻人,不舍得催讨学费。土方扮黑脸去追过几次债。近藤反而劝他:“人家喜爱练剑,没钱的先欠着,让他们来吧。人少道场也不热闹。” 自从永仓新八、原田左之助和藤堂平助相继投奔试卫馆门下,用度很快紧张起来,甚至到了不得不等土方那在家乡开磨坊的哥哥喜六送米来下锅才有饭吃的地步。为了填饱肚子,顾不上旁人“农民道场”的讥讽,永仓新八帮着近藤周斋老先生在后院里种上了山芋和萝卜。井上源三郎则偷偷接了商家加工草兜和草垫的活计来做。冲田手劲好,打的草垫既紧密又结实。但辛劳一天,也只挣得够吃两顿饭的米。 一次土方偶尔见冲田轻易打败了一个北辰道场的高级弟子,于是想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他在集市上竖了块木牌,上面写上“试卫馆:教授天然理心流剑法,兼售独家制作的石田散药,专治跌打损伤。”当那些好奇的武士来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道场时,就让冲田借“交流”的名义,与他们比武。冲田才十几岁,几乎没怎么和别人比试过,近藤勇着实捏着一把汗。但是当一个又一个武士倒在冲田的竹剑下,然后痛苦地捂着肩膀或胳膊去买土方的石田散药时,试卫馆的钱箱里,终于攒下些叮当做响的东西了。 渐渐地,上门求学的弟子多了。然而,寻冲田比剑雪耻的人也多了起来。近藤和土方不敢把事情搞大,拉着冲田一家家道场去陪不是。 “在下的弟子少学无才,不懂礼数,唐突了贵道场的高徒,十分抱歉。”近藤和土方恭恭敬敬地在那些有名的大道场里给人赔礼。冲田就接着道一句:“十分抱歉。”然后“咚”地磕下头去。 寻仇的事情平息了下去。江户一些道场的暗地里反而流传起这样的言论:“那个徒弟这么厉害,身为师傅的近藤君,不知道厉害到什么地步呢!” 近藤和土方表面虽然恳切谢罪,内里当然忍不住暗暗高兴。 当山南捧着试卫馆门徒的名册去浪士队招募处报名时,报上试卫馆的名号,有人恍然道:“好象听说过,就是近藤先生的天然理心流的道场吧?请问您也是他们道场的吗?”出身北辰一刀流的山南心中激动不已,立即答道:“正是!” 现在,试卫馆的门人们身处人生地不熟的京都,又面临着衣食无着的境地,报效将军的路也被堵死了,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土方捏着拳头暗想:“老天呀,给我一个机会吧!” 冲田收了练习用的木刀,擦了擦汗水,悄悄去找房东八木先生。象平时一样,他直接了当地说:“八木先生,您家有什么手工活可以做吗?” 八木警惕地按住记帐的小桌,用袖子掩住帐本:“我们家没有额外的工作,也没有额外的钱。” “那,这边周围店家或者邻居那里有什么活可以做吗?”冲田又问。 八木反问:“为什么来问我?” 冲田说,“我在京都只认识你一个人。所以来问你。拜托啦!” 八木面无表情地看着冲田。那双年轻的黑眼睛里,闪动着婴孩一样纯真无邪的恳切目光。很难相信一个习武的人会长着这样的一双眼睛。 八木犹豫了一下,说:“确实是不知道。不好意思。” 冲田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鞠了一躬,起身而走。 八木见他果真不是来勒索钱财,稍有不忍,便说:“等一下。你们的永仓新八上午没带刀,揣了两个饭团出门了。出门前他打听了去小幡桥怎么走,还讨了一条粗布当搭背。” 冲田好奇地问:“您说的搭背是什么?” 八木比划了一个样子:“就是背东西的苦力垫在背上的垫子。” 冲田说:“啊,他去找活了吧?那我也去!小幡桥在哪里呢?” 八木大概描述了一下,又说:“门后钉子上还有一条粗布。你拿去吧。” 冲田躬身作谢:“谢谢了。晚上一定带回来还给你。” 他拿了那条粗布,往肩膀上一甩,高高兴兴地往外走。他看到院子里,土方拿起他丢下的木刀奋力挥舞着,心想:“土方先生又在郁闷了吧?”他悄悄绕到后门,一个人走了出去。他心里想着:“等我拿到工钱回来的时候,土方先生肯定大吃一惊吧?要多干一些,多赚一些钱,让他更加吃惊一点吧!”想到这里,他的脚步越走越快。 小幡桥是一个可以停大船的深水码头,地势较高。内河上运来的大米、木材、布锭和各种器皿,在这里靠人用肩膀背着,走上几十级台阶到大路边的货栈,装上木轮的大车。大车由长工拉到各家商号。背着货物上阶梯的都是按件付钱的苦力。 冲田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小子,去哪里?” 他停下了脚步,看到芹泽带着新见锦和平山五郎等几个人,迈着悠闲的步子,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新见锦笑道:“看他,搭着一条粗布,活脱是个苦力嘛!”他走上前绕着冲田兜了一圈,拍拍他的刀鞘说:“说他是苦力,却又插着两把刀,这就奇了怪啦!”那一行人“哄哄”地笑起来。 冲田窘迫地拉下那条粗布,绕在手腕上,涨红了脸,说句:“抱歉,借过!”就要走。 芹泽用力一扯,把粗布从冲田的胳膊上生生地剥了下来。他用两根手指捻着这块布,轻轻往路边一丢,说:“小子,你不需要这种东西。” 冲田忙去拣:“呀!那不是我的东西,我要还给人家的!” 芹泽五指张开,抓着冲田的肩膀说:“你要它干什么?” “我...要去....”冲田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不在乎干辛苦的粗活。但一个武士去作苦力的生计,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芹泽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拽着他的胳膊说:“你想要做那个么?”他拖着冲田从两幢房子间的夹弄走过,往矮墙下看。只见码头上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船只。苦力们依次在船旁领计算工作量的竹筹码,然后在灰尘和喧嚣中,把沉重的货物抗上肩头,开始爬台阶。冲田的目光顺着台阶往上看,一眼就看到了永仓新八矮壮结实的身影,脑袋上扎着手巾掩盖住武士的发髻和月代头,抗着一袋大米,慢慢地在台阶上爬。 芹泽喃喃地说:“一群蝼蚁....”他反过身,紧握冲田的肩膀说:“你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的一事无成吧?那就跟我走。钱的事情别再想了。” 冲田仍然盯着永仓新八的背影,被芹泽拽着,身不由己地随着他走向京都繁华喧闹的市町。 芹泽带着冲田走过几条街,走进一家叫“菊屋”的酒馆。他让老板拿来笔墨纸砚和酒食,自己在座首坐定,让冲田研磨备用,向新见锦使了个颜色。新见锦会意,痛快地干下一杯,把杯子一甩,朝平山五郎、平间重助和野口健司使了个眼色。他站起身走出去,这三个人便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他们相互并不说话,但脚步很响,仿佛是能踏平土地的野牛。 芹泽给自己倒了一杯,见冲田不动手,下巴向前一伸,示意他一起喝酒。 冲田看着案台上的酒菜,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常喝酒。” “喝不惯?” “哎--”冲田红了一下脸,“在家的时候只有过年和老师傅(近藤周斋)生日才喝一点。” 芹泽轻蔑地咧嘴笑道:“小子,忘掉你以前过的那种穷日子吧。男人要在京都混,不会喝酒怎么行?你师傅没有教你,我来教你。”他倒了一碟酒,递给冲田。 冲田赶忙鞠躬道谢:“让先生给我倒酒,真是失礼了!”他接过酒,浅浅地抿了一下。 芹泽“哧”地笑出来:“你那也叫喝酒?女人都比你爽快!” 冲田把酒碟端在胸前,犹豫地摩挲着杯沿。芹泽托起他的手腕说:“喝呀!象个男人一样喝!”来不及咽下的酒浆,顺着冲田的唇边,流下他的脖颈。 直到酒碟喝空,芹泽才放下手。冲田的脸颊上火一样烧起了红晕,他微张着嘴,伸着舌头不停地用手掌朝嘴里扇风。烧灼的热量从他体内燃起,却无从发泄。他无助地喘息着,困惑地看着芹泽鸭。芹泽一只手托着下巴,瞧着他窘迫的样子,野兽般地笑起来。 新见锦等人回到菊屋的时候,芹泽鸭已经写好了一封信,闲适地喝着酒。而冲田正在高声地唱着多摩的民歌。看到新见锦,他扑上来笑嘻嘻地说:“你们终于回来啦?太好了。我们玩双簧吧?”新见锦把他推开,他又凑上来说:“要不骑竹马也行.....” 平间重助和平山五郎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推倒在地上,哈哈笑着说:“小子哎!你喝醉了!” 冲田仍然笑着说:“我没醉呀!我们一起玩吧?” 芹泽望了新见一眼。新见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他。他捏了捏荷包,放进自己怀里,推开几案,站起身说:“我们回去。” 5.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走在路上被凉风一吹,冲田的酒渐渐醒了过来。走到八木家门口时,冲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哎呀!我把房东先生的搭背弄丢了,我得回去找。” “回来!小子!”芹泽鸭道,“晚上不能一个人在外面走。” “我去找一下,很快就回来!” 新见锦没好气地说:“傻小子,肯定早就被人拣走啦。你现在一个人去市里,等于送死。说不定还没到二条桥,路上就被人宰了。” 同样一句刻薄的话,如果是出自土方的口,或者是在冲田没喝过酒的时候被听到,情况也许会大不一样。 只见冲田当下就有些不快:“新见先生,我好歹也是试卫馆的塾头啊。” 新见不屑地说:“试卫馆是什么地方?我没听说过。如果是个乡下小道场,塾头不塾头的,有什么两样?” 冲田立刻说:“那你可愿意同我比试比试?” 新见先是一愣,然后一脸“好麻烦呐”的表情,慢慢腾腾地脱下外套,丢给野口健司。他耸了耸衣领,朝芹泽撇了撇嘴,说:“别嫌后事麻烦,这可是他自找的。”他先走进院子,在走廊下放着的练习用的木刀中抓了一把。他刚抬头,冲田已经抓住了另一把,笑眯眯地望着他。这个年轻人,仿佛一碰到刀剑,就像蜂蝶遇到花朵一样,由衷地产生喜悦之情。 新见暗暗吃惊,不敢轻敌,摆起神道无念流的起势。冲田双手执刀过头,右脚在前,全身收敛,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融入刀中。风吹过,夜阑静。 新见大吼一声,抢先出招。冲田灵巧地避开他的突击。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个回合,冲田躲闪为多,新见却也占不着优势。 听到打斗声,屋里的近藤和土方等人纷纷出来观战。 新见锦心里焦急,猛扑上前从右上方劈下,同时身形熟练地向左侧拧转避开对手的锋芒。他满有把握压住冲田的木刀,却怎料冲田的刀迅速地划向他的左肩,刀尖一侧,转势为刺,直袭他的胸前,一阵钝痛震得他呼吸几乎停止。 冲田收回脚步,高兴地说:“击中了!” 新见恼羞成怒,丢下木刀,拔出腰间的真家伙向冲田劈去。 冲田大惊,叫道:“暂停!”急忙纵身跳上走廊躲避。新见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吼叫着,高举着刀也跳上走廊的木地板。 藤堂、原田和井上发一声喊,同时往后退去。 土方第一个冲上前去,刀已经出鞘。 近藤和芹泽同时大喝一声:“住手!” 新见定住身子,喘息着,用刀尖指着冲田说:“你--你给我等着瞧!我会记住今天的!” 土方“噌”地把刀收回刀鞘,立到冲田面前隔开新见锦。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冲田身上的酒味,皱眉“啪”地甩了冲田一巴掌:“混小子!居然大白天去喝酒,还耍起酒疯!我叫你惹事生非!” 冲田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屈地说:“明明是我先击中,他已经输了嘛!” 刚刚闻声赶来的山南忙拉住他说:“别多说了。快坐下吧!” 近藤压着怒火,朝着新见锦说:“我们家冲田年轻无礼,多有得罪。我在这里赔礼了。可是,习武的人之间,用木刀切磋就可以了。院落狭小,容易伤人。阁下请小心。” 芹泽话中有话地说:“剑技再好,只能用木刀打斗,还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儿?遇到实战,一点用处也没有。小子,你腰上挂着的那个把手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不拔出来?” 冲田气鼓鼓地背过脸去,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近藤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他正要转身离开,芹泽说:“近藤,我有话对你说,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在壬生寺山门见。” 近藤有点意外:“什么事情?现在不能说吗?” “我想先和你单独交谈。” 近藤想了一会儿:“好,一言为定。” 土方用膝盖推了推冲田的背说:“去洗把澡,早点睡觉吧。” 冲田从地上跳起来,撇开土方等人往后院水井奔去。他打了一桶水,捧在手里,低头望着里面黄黄的月亮。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了头。 “芹泽先生.....” 芹泽鸭摇了摇头:“如果我要取你性命,你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身为武士,你该警惕点背后。”他托住冲田的下巴,把他的脸扳向月光的明亮处。冲田正处在一个奇妙的年龄:他已经成年,高挑的个子、宽宽的肩膀,骨架已经长成了型,却还没长出成年男子粗壮的肌肉,身材显得修长细巧,光看外表似乎很难相信他手中的剑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他的唇上才刚剃过没几次新生的茸毛。而他那双眼睛,竟然像孩子一样清澈。 冲田眨了眨眼,泪珠从眼角顺着下眼睑汇聚,在鼻梁旁边成串落下。冲田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擦脸上的泪痕。芹泽挡住了他的手,嘿嘿笑道:“不行。” 冲田迷惑地问:“什么不行?” “你在京都混不长。” 冲田怨气未消,又添怒气:“您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眼睛太干净。”他放开手,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出两枚银币,放在冲田膝盖上,“拿去,买把真刀。在京都的街上没有刀就等于待宰的羊羔。” 冲田顿时羞红了脸:“您已经知道我身上佩的只是竹刀?” 芹泽说:“如果你带着真刀,新见的性命已经没了。” 冲田不解地说:“那也不会呀。新见先生已经输了,我没有理由要去杀他呀!” 芹泽冷笑一声,说:“人家刀都拔出来了,你还在想理由?那你死定了。小子,记住,你比很多剑客强。你师傅和那个他那个穷道场没有条件让你发挥能力。但你不能埋没自己。做个真剑客,不要不舍得杀人。” 冲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头看着膝盖上的银币,感觉它们的重量似乎转变成了热力,象炭火一样,隔着衣服仍然烧灼着他的皮肤。 山南和土方在门口目送近藤。土方悄声问山南:“会不会是埋伏?我还是偷偷跟过去吧。” 山南说:“应该没事。水户藩的其他人都在屋子里没去。芹泽先生肯定是有什么想法。如果你不放心,我会去盯着水户藩的那些人。” “恩,好。拜托。” 山南走后,一个弓着背的人影走进了院子,全身散发着干草和汗水的味道。他迎向土方,问候道:“辛苦。” 土方说:“永仓,你才回来?去哪里了?” 永仓新八把两百文铜钱放在土方手里说:“暂时只有这些,先收着吧。” 土方吃了一惊:“你哪里来的钱?” 永仓憨厚地笑笑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钱。是我们大家的钱。浪士队总有用得着的地方。啊!好饿!还有东西吃吗?我去处方看看。”没给土方说一句感谢的话的机会,他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 土方暗想:“太好了!这下就能凑足钱找信差送信回去了。”他刚想转身去找井上源三郎借钱,迎面撞上了冲田。他埋怨道:“你怎么还不去洗澡,跑来跑去干什么?” 冲田举着两枚银币说:“看呀!京都人不用大判、小判(金币),用丁银(银币)呢!” 土方大吃一惊:“你....你哪来那么多钱?” “芹泽先生给我的。” 土方又惊又怒,抓住冲田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你--干了什么了?为什么他给你这么多钱?” “我给他研墨。” “然后呢?” “然后.....喝了酒,忘记了。” 土方严厉地说:“怎么可以随便和别人去喝酒!喝醉了容易闯祸。”他看了看芹泽等人的房间,压低声音说:“他们这帮人可不是真正的武士,都是些无赖。别看他们拉你一起喝酒什么的好像对你很亲热,说不定因为什么小事惹了他们,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冲田低下头羞愧地说:“不好意思。” 土方握着银币,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也该给你买把真刀了。” “真的?啊!太好了!”冲田马上忘了今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像孩子一样笑起来。 “给我记住:除了执行任务以外,刀只是防身用的。尽量不要杀人。一旦杀了第一个,以后你就得不停地杀人,直到变成恶鬼。” “是嘛?可是师傅不是也杀过人吗?”冲田问。 土方咬牙笑道说:“我也杀过。所以我们已经准备好做恶鬼了。”他顿了顿,“看着我干什么?不懂吗?不懂也别再说孩子气的话了!小心言行,不要惹祸。”他在冲田肩头重重地按了一下,转身走了。 冲田在浴室碰上了永仓,大呼一声:“哎呀!看到你我想起来了!” 永仓摸不着头脑:“什么事情?” “我把房东先生的搭背弄丢了。” 永仓奇怪地问:“你也去了码头?我怎么没见着你?” 冲田摇摇头说:“我没去码头。我去了....唉,不说了。我也没钱赔给他,只好给他劈些柴赔罪了。永仓你先洗吧。” 月光下,年轻人赤着上身,高举斧头劈下。木柴应声而倒,从正中间整齐地裂成两块。汗水从他脊背的中央往下淌。他踢开碎木,飞快地在柴墩上摆上另一块,挥动斧头劈下。 在他身边,澡堂的火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火光映着他专注的脸。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那孩子一样的的眼神里,闪着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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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rednight于2005-09-17 21:51:2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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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到了~~~~~难道是沙发?!先盖印再说 可以看到了~~~~~难道是沙发?!先盖印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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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erene于2005-09-17 22:38:2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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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啊~~~~~终于可以看到了~~~ 不过没完的样子呢~~~~~~朱夜大后面还有吗?是写到刺杀了芹泽鸭之后才完吧~~~
不容易啊~~~~~终于可以看到了~~~ 不过没完的样子呢~~~~~~朱夜大后面还有吗?是写到刺杀了芹泽鸭之后才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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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ecky于2005-09-18 00:26:2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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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夜大真是不管写什么都好得不得了。 可惜我没有看过新撰组,所以觉得背景和人物都没有铺垫,感觉有点雾杀杀。 这就是看同人文的悲哀啊。 刚在网上看到一点关于新撰组的东东,呜哇,都是悲剧人物! 冲田不会由木村来演吧?朱夜大真是不管写什么都好得不得了。 可惜我没有看过新撰组,所以觉得背景和人物都没有铺垫,感觉有点雾杀杀。 这就是看同人文的悲哀啊。 刚在网上看到一点关于新撰组的东东,呜哇,都是悲剧人物! 冲田不会由木村来演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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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napple于2005-09-18 01:44:5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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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夜大真是不管写什么都好得不得了。 可惜我没有看过新撰组,所以觉得背景和人物都没有铺垫,感觉有点雾杀杀。 这就是看同人文的悲哀啊。 刚在网上看到一点关于新撰组的东东,呜哇,都是悲剧人物! 冲田不会由木村来演吧?朱夜大真是不管写什么都好得不得了。 可惜我没有看过新撰组,所以觉得背景和人物都没有铺垫,感觉有点雾杀杀。 这就是看同人文的悲哀啊。 刚在网上看到一点关于新撰组的东东,呜哇,都是悲剧人物! 冲田不会由木村来演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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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napple于2005-09-18 01:49: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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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受了大河剧很大的影响,和之前的为了忘却的纪念以及夜行人的行文风格差了很多。当然冲田的形象性格饱满了很多,他正是处在一个从剑客蜕变为武士的过程,所以言行举止稚气未脱却又在竭力想表现的成熟老练。 不过,第一章里面土方那句“别让他到你被子里来”挺好笑的,估计当时的冲田也就一脸茫然,一头雾水。真是青涩的果子怎么看都引诱人犯罪呢^^的确是受了大河剧很大的影响,和之前的为了忘却的纪念以及夜行人的行文风格差了很多。当然冲田的形象性格饱满了很多,他正是处在一个从剑客蜕变为武士的过程,所以言行举止稚气未脱却又在竭力想表现的成熟老练。 不过,第一章里面土方那句“别让他到你被子里来”挺好笑的,估计当时的冲田也就一脸茫然,一头雾水。真是青涩的果子怎么看都引诱人犯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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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八千梦回于2005-09-18 12:55: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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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青涩的果子怎么看都引诱人犯罪呢^^ ☆☆☆八千梦回于2005-09-18 12:55:19留言☆☆☆ 大人务必是个西索命—— 我也一直忘不了—— 那个变态啊! 朱夜大,冲田还和斋藤相好吗?——我希望这个是你前面几个文的前传啊,俺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好上的” 另:祝大人节日快乐,发了不少月饼吧。馋啊……真是青涩的果子怎么看都引诱人犯罪呢^^ ☆☆☆八千梦回于2005-09-18 12:55:19留言☆☆☆ 大人务必是个西索命—— 我也一直忘不了—— 那个变态啊! 朱夜大,冲田还和斋藤相好吗?——我希望这个是你前面几个文的前传啊,俺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好上的” 另:祝大人节日快乐,发了不少月饼吧。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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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不以为荣于2005-09-18 21:19: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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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没法说 那只鸭和他的喽罗太讨厌了 早晚宰了他!!感动……没法说 那只鸭和他的喽罗太讨厌了 早晚宰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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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双刀流于2005-09-19 23:36:2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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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见锦跟随芹泽鸭的时间较长,有些倚仗人势,大放狂言,很怀疑芹泽是怎么容忍这么一个噪聒的人整天在自己周边惹事生非。 山南的性格把握得很好啊,文质彬彬但是有绝对原则的一个人,还有井上原三郎的大好人形象也跃然纸上。 很期待你的弄堂新撰组,跨地写好伐~~~~~~新见锦跟随芹泽鸭的时间较长,有些倚仗人势,大放狂言,很怀疑芹泽是怎么容忍这么一个噪聒的人整天在自己周边惹事生非。 山南的性格把握得很好啊,文质彬彬但是有绝对原则的一个人,还有井上原三郎的大好人形象也跃然纸上。 很期待你的弄堂新撰组,跨地写好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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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八千梦回于2005-09-20 01:03:1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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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终于把冲田剃了月代头……泪 大人终于把冲田剃了月代头……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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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彼岸FR于2005-09-20 01:53:5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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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笑的口水都要出来了。。。汗 辛苦大大了~大大的新组最好看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篇也好稀饭!虽然感觉一开始,总司很明显是新组总司,= =||不过,大大十分偏爱的斋藤一出来,慢慢主夜牌总司就凸现了。。 这篇里的总司感觉比大大以前作品里面的,性感了好多啊~精神健康的总司真撩人哪(偶承认是色女一枚。。) 5555不过是不是我多心,我怎么 觉得这个时候大大就不放过总司的身体了,老觉得现在就看到tb的阴霾了。。哭 PS;大大写完刺鸭就结束了么,,不要啊 !!还要看哪
哈哈哈哈哈哈,笑的口水都要出来了。。。汗 辛苦大大了~大大的新组最好看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篇也好稀饭!虽然感觉一开始,总司很明显是新组总司,= =||不过,大大十分偏爱的斋藤一出来,慢慢主夜牌总司就凸现了。。 这篇里的总司感觉比大大以前作品里面的,性感了好多啊~精神健康的总司真撩人哪(偶承认是色女一枚。。) 5555不过是不是我多心,我怎么 觉得这个时候大大就不放过总司的身体了,老觉得现在就看到tb的阴霾了。。哭 PS;大大写完刺鸭就结束了么,,不要啊 !!还要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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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pp于2005-09-23 15:46:5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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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样逼一个小孩子成长,不是要把他推到芹泽那边去了么? 他们这样逼一个小孩子成长,不是要把他推到芹泽那边去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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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fx于2005-09-25 02:20:5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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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rednight于2005-09-25 21:54:1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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