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典
    ——凯与雷灵异物语III

    夜晚，从来都是最最妖异时刻，所有不可思议之事，多数发生在夜深人静时候，如幽浮绑架，如倩女幽魂，如出生死亡，还有还有。对于夜晚，我是怀着深深敬畏的。
    小雷穿一件黑色皮衣一条红色长裤配一双古奇凉鞋，站在我身侧仰望天空。月色之下，他看起来格外英俊。运处，天使古堡的巨大轮廓，在明月夜里，散发出异样魅惑的美丽。
    我与小雷，接二连三卷进谋杀案件，误打误撞揭发凶手，一时间，被媒体追得无处可去。老板不不快之余，只希望我们快快恢复正常作息，干脆放我们年假，请我们远离是非，前提条件是回去之后继续替他老人家作牛作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故，我和小雷包袱款款，搭上飞机，来了罗马。
    初到罗马，第一件事便是去梵蒂冈朝圣。参观举世闻名的梵蒂冈博物馆，是每一个学习艺术的人梦寐以求的想望，而我和小雷，竟在二十五岁之前就达成了这一梦想，不是不激动的。
    自梵蒂冈出境，回到意大利境内，小雷还没有自米开朗基罗不朽的伟大画作中省过神来。诚然，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人如我，在抬起头仰望米开朗基罗透过创世纪传达的力与美的时候，也不免为其雄伟恢弘的美丽震撼，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天上诸神。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圣殿。怎么会有人舍罗马而择巴黎？这里才是花都、浪漫之都，这是实质名归的永恒之城。就算是盲人，在触摸了罗马之后，也会感知它的不朽与伟大。”小雷陷在对罗马至上的崇敬中，一时不可自拔，艺术家气质尽显。
    稍后，草草吃了一顿晚餐，我们开着从赫兹租来的福特汽车，重走了一遍奥黛丽·赫本在罗马假日里走过一遍的路线。最后，我们将车停在距天使古堡颇有些距离的树林边。下了车，倚在车头，齐齐眺望那沐浴在月色里的古堡，一座通往城堡正门的石桥静静横在古堡护城河上。十二尊扬翅的天使雕像栩栩如生地矗立在两侧护栏上，仿佛守护着沉睡的古堡。而古堡最顶层那尊大天使，则垂眼守望着她的子民，从过去，到现在，直至将来。
    一阵夜风拂过，将树叶吹得发出沙沙声响，似在讲述由古至今数千年来的故事，悲欢离合，全数由它见证。
    我共小雷，静静期待，期待在这样有圆月薄云轻风的魅惑夜晚，会有同样奇特非凡浪漫遭遇。
    好象感应到我期盼的心情，小雷转过头来向我笑了笑，说；
    “这样美丽的夜晚，有奇遇固然好，然若没有，亦已经尽兴。”
    我点头，一切美好事物，皆不可强求。
    就在我同小雷交换视线的短暂瞬间，风突然停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弥散在空气中。而，皎洁月光中，缓缓行来一队俪人。有人着华丽宫装，有人穿轻纱舞衣，亦有人只是披一件白袍。
    远远的，听不见他们说话，可是却看得清他们脸上喜悦的表情。
    然后，他们停了下来，或坐或站，仿佛准备开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只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为洁净似水的月光所替代。
    未几，一名穿白色芭蕾舞衣的少女站了出来，轻轻舞蹈。
    我不懂芭蕾舞，但只是看住她扬手旋转踮脚飞跃，已经是美的享受。那种行云流水动静婉约的体态，是穷我一生也难以企及的极致。
    良久，少女一曲舞毕，躬身谢幕，所有观众纷纷鼓掌。当少女抬起巴掌大小晶莹如玉的面孔时，我与小雷齐齐一震。
    这张脸，这张小巧美丽的脸，我们怎会错认？！我们怎能错认？！
    我共小雷看了无数次，一致认定是全世界最优雅美丽的一张脸——
    赫本。
    绝对不会认错。少女的她，有些幼幼的肥，但已经拥有日后令全世界男人爱慕而女人向往的典雅脸庞。
    是她，自幼修习芭蕾舞的赫本。
    我们还未自震惊中省过神来，又有一位青年男子执着一把小提琴开始演奏。悠扬的琴声传来，狂野活泼，绚烂绮丽，猛然击中我心房，令我忘却呼吸，几乎热泪盈眶，差一点要冲过去。连不谙古典音乐的小雷，都紧紧抓住我的手 ，露出激动神色。
    那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小提琴家帕格尼尼呵。
    在他有生之年，我没那个荣幸聆听他的现场，然今夜，我听他用一把不知名的琴演奏萨拉沙泰的流浪者之歌，那么激情澎湃，荡气回肠。若说出去，一定打死也没人信我，还会送我到精神科检查。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我全然沉浸在他的音乐里。终于我明白，他为什么早早逝去，因为，他把满腔热情全部倾注在了小提琴上，他是燃烧他的生命来演奏的。
    一曲即毕，我忘形地鼓掌，叫安可。这是给大师最崇高的致敬，他让我领略了音乐的巨大魅力，超越时间空间种族，只留完美余韵。
    “嘘——”小雷伸手掩我的嘴，可惜已经迟了。
    月下俪人们已经发觉了我们的存在，齐齐向我们望来，一刹那，原本仿佛已经凝滞在幽幽香气中的时间与空间，突然又恢复了宇宙正常的运做。风，将月下幽香吹散，原本欢笑宴宴的俪人们，朝我们的方向微笑，身形渐淡，随后在夜风中化为飞湮，消散无踪。
    我大是懊恼，恼恨自己出声惊破迷梦，如今只得徒呼荷荷。
    “小雷——”我想说对不起。
    小雷却又一次掩住我的嘴。
    “没关系，凯德。什么也莫说，你只消记得，在这样一个夜晚，我们看见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魔幻的梦境就好。既然是梦境，就迟早会醒。早或者晚，没有区别。重要的事，梦里的人与事，都是最最珍贵的回忆。”
    我不语，只轻轻扑进小雷怀里，如果没有了他，那我的人生，将会是别样颜色。
    
    从罗马回来，小雷画了一组极具古罗马特色的图，而我，则替那一组漂亮到令人目不转睛的图配上文案解说。老板看后，老怀大慰，还了我和小雷一个清净，还亲口许诺年终双倍奖金。
    一切喧嚣褪去，我们恢复正常生活作息，每日上班下班，偶尔呼朋唤友狂欢去。只是，每当明月夜深，我们常常会同时忆起那非同寻常的一夜。那样惊才绝艳，使人毕生难忘。见过一次，便在脑海里刻成永恒，再难抹除。
    “但愿将来，肉身虽死，灵魂却不灭，可以去到很远，同那些让我青睐仰慕崇拜的人在一起，夜下放歌，随声欢舞，于愿已足。”我看住小雷，“前提是，有你想陪。”
    小雷向我微笑。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听了，呵呵傻笑，这已是我所要的。
    14/8/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