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机的舱口，向下俯瞰，夜空之下的机场象是一个亮满了小小灯泡的建筑模型，迢遥而虚幻。
    脑海里才闪过这样的念头，飞机已经轰然巨响着在跑道上安全着陆了。
    走下飞机，随着一批乘客进入机场，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机场内，亮着灯，人不多。偶尔传来机场广播。白天人潮熙来攘往的景象，此刻就好象随着时间蒸发在空气里一样，不复存在。
    我等待小小的行李。周围的人，无论是归人还是过客，脸上除了抵达目的地后的安心之外，还有疲惫，或深或浅。
    而我的脸上，恐怕还有一重期盼。
    整整一年了，去年此时，我踏上了旅途。
    我与最爱的人，在这里，做了最后的拥抱，分了手。
    我没有要他等我。
    我想过要任性地要求他等我，等我完整地健康地回来此地。可是，我没有。他有家庭的负累，他不可能抛开所有所有的一切，只为了我。
    然而，在他明知道不可能共我天长地久的一刹那，还笑着骗我说他爱我到永远的那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爱他。且，我已经知道我会在心里爱他至地老天荒。
    那样爱他，情愿听一句谎言也要爱他，却没有要他等我回来。
    不是不能说，不肯说。只是怕回来了，却等不到他，徒然伤心。
    身边有情侣拥抱亲吻，为了重逢。
    我转开头。这么夜了，有人为了心爱的人，等了又等。
    我呢？我可以等谁？等一个爱他到哭泣到放弃自己到付出一切却没有同样的回报的幻影？
    傻啊！
    我等到了我的行李。可是我更希望可以等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温和的笑脸与深情的双眼。
    挽起贴满标签的Hermes，我昂起头，向外走。
    然后，看见他。一如既往的敦厚与谦和。
    “欢迎回家。”他替我拎包。
    “谢谢。”我默默看他许久。“怎么会来？我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微笑。“你走的时候说，一年。所以，今天我来接你。”
    “等了很久了吗？我自己都没确定是今天夜航。”
    “不。”他摇头。“不比一年久。”
    我有些迷惑。是吗？为什么？
    他似看穿我。
    “送行的人，不是我。可是，接风比较快乐。我一点也不介意你为了什么而离开，如何离开。我可以等，等你倦了累了想家了，我就来接你。”
    我痴痴望着他。多么希望讲话的人，不是他，是他。
    走出机场，他停下脚步，回身凝视夜色深处。
    “多傻，等一个明知不属于自己的人。不停的等，连希望也没有。只要能见到听到想到，已经是快乐。”
    我震惊。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什么都知道，从来都知道。
    我们是一样的傻瓜。
    “如果可以，我情愿被等的人是自己。”他轻轻声音说。
    我哀哀地笑。是呀，如果可以。
    可是，若可以选择，就不是爱情了吧？
    那么无可奈何的事，根本没得选择！
    “你一定很累了吧。我送你回家休息。”
    “好。”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灯光明亮的机场。它象个巨兽蹲在身后。
    多少人，在这里与最爱的人分别；又有多少人，在这里共挚爱重逢。
    可重逢的，不是我。
    我的等待，在今夜的机场，和我对他无尽的爱情，化成了永世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