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金楠

　　暑假将近。
　　对休学明星韩寒来说，暑假本来是没有意义的；但对赛车明星韩寒来说，暑假意味着他的夏令营要开张了。在没有比赛的这些日子里，大众333车队搞了一系列的赛车推广普及活动，校园明星韩寒就是他们手上最重要的那张牌。
　　复旦大学曾经给过韩寒一个旁听的资格，不过今天韩寒的身份是主讲人。对那个所谓的旁听资格，韩寒非常不屑地说：“旁听要资格吗？我随便在哪儿一杵，不就可以旁听吗？”面对大学校园和大学生，韩寒说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只不过是车队让我来这里做一个活动，我就来了。”而对这些大学生，韩寒的评价是：“基本上都在正常智商。”
　　韩寒的职业是车手还是作家，他的幽默到底是自恋还是自嘲，他的个性是率真无忌还是临场作秀，竟让人无从分辨。与其说他老练或天真，还不如说他是在享受这两种角色之间的瞬间切换。

“以前我才是大名人，现在我只是个小名人。”
    
　　韩寒自己也不会否认的事实是，上海大众333车队当初选择他的时候，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既是看好他的潜力，也不能不说是看中了他的名气。有了韩寒的加盟，大众333车队、乃至韩寒参加的这项赛事都空前地受到了关注。围场里、赛道上，众多媒体往往不是将焦点对准成绩更好的韩寒的队友王睿，而是眼巴巴地追着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出出进进。车队的老板也不时需要唤来他手上的招牌人物韩寒，带他去就见赞助商这样的重要客户。参加今年国际车展的大众公司，更是把韩寒当作一个噱头一个卖点来推出。在群众基础非常薄弱的中国赛车运动里，韩寒无疑是最具有社会知名度的人物之一。
　　对于这一切，韩寒笑称：“中汽联应该给我颁发一个特别贡献奖。”这又是一句典型的“韩式话语”。过于犀利，但并不完全是荒唐。韩寒已经成了大众333车队的一个形象代言人，一个活的品牌广告。即使不考虑他的商业价值，想想看在他的带动下，将会影响一批年轻人投入到赛车运动中来，就已经是了不起的贡献。“当然，我玩赛车完全是个人兴趣，喜欢这个事，并没有想过这么多。”了解韩寒的人明白这是一句大实话，他确实是无心插柳，即使中汽联真得颁给他一个奖。
　　在酒店外面的花园里，面对镜头的韩寒很快进入角色，熟练地摆出各种POSE。下午的阳光打在草地和树上，营造出岩井俊二式的青绿色调，让人松了一口气，这不正是“像少年啦飞驰”的感觉么。“韩迷”们曾在韩寒比赛的现场，打出“像少年啦飞驰”的标语，这也是韩寒一部小说的名字，一部写在赛车已经深深影响到他生活的时候的小说。他那斜在额前的长发和清瘦的脸，果然如传闻跟谢霆峰有几分神似。但那眼神是韩寒自己的，那个向着斜上方挑起的眼角眉梢是韩寒自己的。
　　已经习惯面对媒体的韩寒至今不能理解的是电视谈话节目的彩排和事先对脚本的现象，“为什么还有脚本？难道要拍情景喜剧不成？”对方解释说，他们录节目之前都是要对台词的，韩寒的回答是：“我不需要对台词，我从来都是直接回答问题的。而且所有的问题，我只会回答一遍。如果你提前问我，我也只回答你一遍，录节目的时候我绝不会再回答第二遍。”没想到韩寒这招居然收到了奇效，“逃过”了很多节目的彩排。
　　韩寒最害怕什么问题？“哦，千万别问我‘赛车在你心目中有什么意义啊，文学有什么意义啊？’这种问题。”如果不幸被问到了，他会对你说：“对不起，你问的问题太高深了，我还没想过。”
　　“不是我的回答没有创意，实在是提问的人形成了套路。”韩寒说：“这能怪我吗？记者什么的提问老是那么几个问题，每个问题我肯定只有一个答案，我不可能有三五个不同的答案——那样岂不是有人品问题！总之，我不喜欢接受采访。”但这恰恰是作为车队招牌的他工作的一部分，“真正的大名人才不会接受采访。我以前写书的时候，很低调的，不喜欢的采访一概可以推掉；现在作了车手，身不由己，不得不跟记者们打交道。所以，我以前写书的时候过的是大名人的生活，现在我过的只是小名人的生活。”
    
　　说着，韩寒大约又被自己的幽默所打动了，笑得乐不可支。

“玩赛车就像是结婚，我现在和赛车正在新婚时期，是最甜蜜热烈的时候。”

　　赛车这样烧钱的运动，韩寒是利用他在写作方面获得的巨大的名利成功来作为支持的，这一点不可否认。韩寒前期进入职业赛车比赛都是自费，自己买车、自己改装、自己承担参加比赛的一切费用。2004年，韩寒在宝马亚洲方程式奖学金选拔中与其它四位车手获选成为奖学金得主，拿到了一笔5万元美金的宝马奖学金。这笔费用，号称是支付车手今年的比赛经费，同时为得奖者提供全面的教育与训练课程，培育技术优良且专业的年轻亚洲方程式车手。但实情却并非如此让人振奋。
　　韩寒坦言，那5万美元奖学金，其实一个协议。拿了这笔钱，就必须要参加全年的宝马方程式比赛，而一年的比赛经费高达25万美元。这5万美元只不过是承担了小部分的参赛经费，大部分的费用还要自己想办法。虽然赞助商方面提供了一些支持，但韩寒其实还是赔钱跑完全年的宝马方程式的。韩寒对这一切并无讳言，并不在乎打消掉这个宝马奖学金的“光环”，他甚至对自己取得的新秀杯第一名的成绩也不屑一顾：“就这种比赛，我用手踩油门都能跑第一。”针对之前对这一事件的不实报道，韩寒很无辜地说：“就是这样啦，我每参加完一场比赛，就会准时地有一篇我的访谈出来，而那些话根本就不可能是我说的。”说到这里，韩寒又用他独有的自恋的方式自我打趣说：“我是大作家，肯定说出来的话嘛是要有一点文采的。”
　　不久前在上海赛车场举办的全国场地锦标赛，韩寒以第十位出发，一度跑在第二位的时候，赛车突然故障而退出比赛。那个场景让人至今记忆犹新，车子停在赛道上那么五六秒之后，韩寒走下车，狠狠地摔上车门，有摄影记者对他拍照，他摆摆手决绝地走开。即使如此，赛后韩寒还是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口出狂言的风格，宣称：“我只是运气太差了，以后的比赛里车队不会再给对手任何机会的，我也不会再给对手任何机会的。”
　　“运气太差了！”现在韩寒提到今年以来的比赛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归结到运气上。韩寒说，他今年的目标是一个冠军，两个亚军，三个季军。“不过，就目前我的成绩来看，好象实现这个目标有点难了。”韩寒半真半假地说：“到年底我要是实现不了这个目标，我就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大小比赛都去参加，哈哈！”不知道是有意打趣还是他性格如此了，韩寒似乎格外喜欢开自己玩笑。
　　那么长远目标呢？韩寒又给出了一个金字塔式的计划：第一年拿季军，第二年拿个亚军，第三年拿冠军。旁边车队的人插话说：“哪用三年，我们车队看好你三、五站比赛就应该出成绩。”韩寒听到这个，作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在国内拿到冠军以后，我的目标是跑WRC，世界拉力锦标赛。”韩寒从小就迷恋拉力赛，跟很多年轻人不同的是，他似乎对场地赛、哪怕是F1都不是很感兴趣。“我喜欢拉力赛的感觉，拉力赛和场地赛的一个区别是，拉力赛本身是很爽的感觉，不管我跑第几名都可以很爽很尽兴。场地赛就不同了，无非是绕着车道一圈一圈地跑，除非是第一名，不然跑任何一个名次都会感觉很不爽！”
　　曾经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中国有一支F1车队的话，韩寒应该是其中一名车手。对此，韩寒少见地谦虚了一回：“F1车队里不一定有我，不过，WRC车队里应该有我。”今年加盟上海大众333车队以后，韩寒的赛车职业环境可以说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和保障，也让他看到了参加WRC比赛的一线希望。“只要到时候有人要我，我一定会去参赛啦！”说着这话，韩寒像个小朋友向家长撒娇似地看着车队的同事，生怕没有人要他的样子。
　　假如参加不了WRC，假如拿不了那么多冠军呢？他能坚持自己的赛车生命么？回答这个问题，韩寒打了一个巧妙的比喻说：“玩赛车就像是结婚，我现在和赛车正是新婚时期，是最甜蜜热烈的时候，你不可能这个时候来问我，什么时候离婚啊！我也不会给自己一个打算，什么时候，从哪天起就离开赛车。”的确，就像我们熟知的那个文学少年韩寒不知那天突然摇身一变成了车手一样，也拿不准未来的某一天，他又会去做什么事情。韩寒如今拥有一个二十出头年轻人所能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的自由。从写作到辍学，到作车手，韩寒确实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兴趣在作他自己。

“作为中国十亿人里最畅销的作家，我应该赚得更多，一千万，一个亿都应该有。”

　　用写作来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一个昂贵的个人兴趣——赛车，如今已经写作产量明显下降的韩寒应付得过来么？韩寒反问道：“你知道我一个字值多少钱么？”答案是三英镑。这个价钱，可能意味着同样以写字为生的一些人稿费的一千倍之多。事实上，韩寒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写，也随时有进帐，他从每本自己的畅销作品里都可以提取高额的版税。总之，这一切意味着，他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年轻人。更何况，财富之外，他还有名气。
　　曾经问韩寒，对写作和赛车哪个更有野心，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希望自己成为一名大车手还是一位大作家。结果，韩寒拒绝作回答这道选择题，大言不惭地回答说说：“我已经是大车手和大作家了啊！”说完这话，他大概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在写作方面，国内现在我真不觉得有谁比我写得更好的；赛车嘛，在我这个级别里，我已经是顶级车手了。”后来韩寒解释，那天他之所以说话比较“狠”其实跟他当时心情巨郁闷有关，因为那天场地锦标赛他因为机械故障退出了比赛。那么心情好的时候呢？韩寒再次回答了这个问题：“相对来说，我更愿意作一名车手吧，因为赛车这种事情，成绩好坏水平高低都是一目了然的，你说韩寒比舒马赫强，那也没人信啊！写作就不是了，写得好坏，这个标准太主观了，没法说。”
　　最近有人搞了一个80后作家的排行榜，从知名度、销量、人气等各个角度对80后作家排行论次，在这个榜单上，韩寒很多时候是排在像郭敬明、张悦然、蒋峰等这些年轻作家之后的。韩寒对这个排行榜唯一的评价就是：“这很正常啊，如果他们把我排在第一位，那，那还起得到哗众取宠的效果么？”所以，韩寒用最简单的办法告诉你，他和他们不同：“书写得好坏既然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那么销量就是一个客观的标准了。我可以这样说，郭敬明、张悦然……随便再加上一个什么人，三个人的销量加起来乘以三，才是我的销量。”
　　对“畅销书作家”这个称呼，韩寒不仅不像某些作家那样避之不及，还欣然承认：“我就是一个畅销书作家啊，难道我还不畅销么？我这样的在国外，早就想什么有什么了。但我在中国啊，作为中国十亿人里最畅销的作家，我应该赚得更多，一千万，一个亿都应该。”据说，他最近的打算是写一本关于他赛车生涯的书，而且，这本书一个字没写，就已经预定四十万册了。“我的书，肯定是这样的，预定四十万册，那还算是少的。”在这本书里，韩寒透露将会写到他参加赛车比赛以来的一些经历。“因为玩赛车这么久，还是遇到了很多挫折和起伏，所以觉得还是有东西可写，可以拿出来给人看。等到像舒马赫那样，动不动就拿冠军，那就没什么可写了。”但是韩寒也说过，如果拿不到冠军书就不写了。到底他还要不要写，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的，我现在写的是很少。因为我想的多，写的少，所以越写越好；而其他人都是想得少，写得多，所以越写越差。”韩寒又接了一个采访电话，说完这句话，韩寒捂住话筒小声对记者说：“这话你记下来。”
    
    
我才是真正的“我的地盘我作主”

南方体育：电影《头文字D》你会去看吗？会去电影院看吗？
韩寒：几年前我就看过《头文字D》的漫画，动画片也看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的，毕竟是一部难得的关于赛车的漫画，做得也比较真实。所以，我肯定会去看电影的，去看看真人版的《头文字D》是什么样的，所以嘛要支持一下。去不去电影院呢，不一定，如果有好的版本的DVD出来，也不一定非去电影院不可。

南方体育：这么说你对《头文字D》电影里的赛车情节更感兴趣咯？
韩寒：当然，我就是冲着赛车，冲着漫画去的，不是冲着那些明星，不是为了去看周杰伦什么的。就算换了一批不知名的导演和演员，我也一样去看。就算是王睿和王少峰去演，我也去看的。（注：王睿和王少峰同为赛车手。）

南方体育：那么，你会主要去关注电影里面漂移的镜头和场面是吗？
韩寒：对，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拍的怎么样，也想看看那些车手跟我比的话，谁更厉害。我相信那些替身车手，都不会是很好的车手，但是也许他们经常玩漂移，所以会是不错的漂移高手。这个我很好奇，想知道自己比他们怎么样。

南方体育：作为专业车手，你可以说说漂移吗？
韩寒：漂移这个动作其实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对拉力车手来说，一千个转弯就有九百到九百五十个需要用到漂移。其实，在赛道上控制刹车和转弯是最难的，但是一般观众只会看到，车子沿着赛道一圈一圈地跑，觉得这个没什么难度，而看到漂移就会觉得很新鲜，很刺激，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南方体育：如果导演找你来演周杰伦的那个角色，你会接受吗？
韩寒：只要我有时间。而且，如果导演来找我演的话会省很多钱呀。首先，我片酬不会那么高；其次，我不用花钱请替身，那些动作我都完全可以自己上。而且，我还比周杰伦帅。

南方体育：在很多低龄女青年心目中，你和周杰伦其实是满有共同点的，比方说都很出位，比较叛逆。但我感觉你其实是比较传统的一个人，不是什么“我的地盘我作主”的新新人类。
韩寒：我才是真正的“我的地盘我作主”啊！那些叫嚣着我作主的小孩，他们根本就做不了主。他们就是买个手机，都要家长同意。我一直都是我的地盘我作主，只不过我不说。

南方体育：最近还打算看什么电影啊？
韩寒：我想去看斯皮尔伯格的那个《世界大战》。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肤浅，就喜欢看什么世界末日啊，毁灭啊这种。

南方体育：哦，那你一定喜欢《星球大战》了？
韩寒：老实说，我前不久才看了《星球大战》的《西斯的复仇》，是第一次看星战。我觉得这个导演，根本没有执导大场面的能力嘛。

南方体育：啊？你说卢卡斯没有执导能力？这部电影他导了三十年啊！
韩寒：再导两百年也没用啊，你看到了后面，场面完全失控了。对了对了，有个镜头，娜塔丽·波特曼站在窗口，她好丑啊，结果男主人公说：“你看上去真美。”我当时就吐血了。

南方体育：前几天的V8有没有去看啊？
韩寒：V8啊，那不就是澳大利亚的全国房车锦标赛吗？如果把我们的全锦赛搬到澳洲去有人看吗？不就是些不知名的车手，开着霍顿和福特跑来跑去么，我觉得不值得花钱去看。

南方体育：V8可是国际汽联认可的四大场地赛车比赛之一啊！
韩寒：我老爸最近去采访了金山区的一个世界沙滩排球巡回赛，回来告诉我说，这个沙排赛是和F1齐名的世界两大巡回比赛之一，你信吗？人家说四大你就信啊！

（原文刊登于6月21日出版的《南方体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