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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已失去—《柔福帝姬》  

看完米兰姐姐的柔福帝姬，掩卷总觉郁郁之气抑于胸襟，然书中人物，无论是柔福，还是赵构，无论是婴弗，还是玉箱，无论是宗隽，还是高世荣，无论是金主完颜檀，还是郓王赵楷，无一不活现眼前，或颦或笑，在我脑海中穿梭。  
　　  
　　全书以柔福为中心，阐述了靖康之乱至南宋初期的一段野史。真真假假，已经无从追究，重重疑云，姑且听小说家言罢。我本不喜这段混乱不堪的乱世，但是米兰的文字娓娓道来，引人入胜，不知不觉，原来已经堕入柔福和赵构的重重帷帐之中。不由想起一个已经被用滥了的词语：又一部“金枝欲孽”，其实，要我说，米兰这部小说，才真真当的起这四个字。帝王家的金枝玉叶，有多少人可以忠于自己的感情？有多少人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恣意妄为？    
　　  
　　北宋末年，康王赵构和帝姬柔福初遇，阴差阳错的成为彼此的刻骨铭心。如果依旧是太平盛世，也许这段情随着柔福的出阁和康王的登基将郁郁而终。不过，正如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和范柳原，对他们来说，也许这个城市的倒塌，不过为了成全这么一段爱情。可惜对于柔福和赵构来说，请康之乱，是为了让他们继续爱，然后才是失去。老天爷总是这样，让你得到，才让你失去。柔福在靖康之乱中被金人掠去，遇到宗隽得以保全，但她只记得情窦初开时的“九哥”。在宗隽的默许下，她逃回“九哥”的身边，但纵然两人间有着那么多动心的瞬间，终究敌不过时光的流逝。她不再是当初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他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九哥。短短四年时间，她变成了刻薄冷漠的小妇人，他是不举而外强中干的帝王。尽管如此，当初的美好瞬间总是心里面最柔软的部分，所以都尝试接近，可惜过于坚硬的外壳，过于坚持的自我，却一次次伤害彼此。最终在宗隽和婴弗的介入下以柔福的生命结束了这场追逐。  
　　  
　　这个，也许是注定的结局了。我们猜中了这个结果，却猜不到过程。  
　　  
　　柔福，年少的她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周迅的小太平公主，精灵，娇俏，无邪的邪气，轻易得到要的东西，倔强、娇而不纵，米兰的文字总让人对这个小精灵心生怜爱，更别说赵构和宗隽了。“……满室的宫人跟在一个小女孩身后追，那女孩……身材娇小，玉雪可爱，此刻正提着轻罗纱裙东摇西摆地四处乱跑，露出的双足纤小非常，既没用白绫也没着鞋，仅穿了双粉色的袜子……”如果说这只是个小女孩，那么在金人要烧死她的姐妹时她可算是长大了？“那是位少女，应是突然惊醒，未及梳妆，她乌发披散，幽幽地轻扬于身后，火光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裙，裙裾飘舞，令她朝那火堆飘去的身影有落叶的姿态……微微提高的裙幅下露出穿着绣花鞋的纤小双足，未跑多久她即步履蹒跚 摔倒在地，但她又迅速站起，拖着不便疾行的小足再次向前……烈火燃烧在身后，长发飘散于风中，白衣的柔福容颜……（让宗隽想起）金色阳光洒落在天池上，有素色莲花在水中绽放。”这段文字没有一个字直白她的美，却让柔福给婴弗，给宗隽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刻画出来，让人过目不忘。如此柔福，如此女子，如此美好。  
　　  
　　可惜，再美好的东西总会失去。我不忍见柔福的长大，一如我痛恨金老爷子在神雕中把黄蓉从骄纵少女变为一位妇人。但我并非说“妇人”就是个贬义词，像隆佑太后，才是我心目中妇人应该有的形象，或者说，母亲？虽然四年后的柔福仍然美丽，可以把高世荣迷到几乎忘记自己，但是那种坚决的美，是红色的。也许米兰故意如此？年少的柔福是白色的，玉雪可爱，冰雪聪明，白衣飘飘，如精灵般；四年后的柔福是红色的，绝艳凄婉，红衣胜火，如重生的火凤凰。唯一可惜的是，精灵如何变成火凤凰，米兰没有全部告诉我们，或者，是不忍直白她的劫难?所以，只是旁敲侧击，给我们一些想象的空间。  
　　  
　　柔福年少时，是天真无惧的小女子，像小虎般，有点莽撞，有点不知好歹，但总是守着自己的原则，宗隽宠她，宠到放任她的地步。小说中这段情节简直是言情小说了，身份高贵的贵族男子，戏弄着落魄的公主的同时，也守候着她。如果不是柔福一直难以忘记心里面的影子，如果柔福的原则性不是强到固执的地步，如果他们相遇的时机更好一些，也许，他们就不会是这种结果。乱世，延续同时也粉碎了柔福和赵构的精神爱，却也让宗隽的爱得到升华。爱她，就连她爱的国家，爱的人也爱了罢？  

　　柔福曾经有过两个月的身孕，流了，当时她总以为这孩子是金人骨肉，不要也罢。后来见到皇养子瑗，潜意识总会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儿吧？如果他在，会不会像瑗这么神似九哥？她不懂怎么才是母爱，只用最后一份纯真的爱对瑗，不过，对瑗的爱，原来也是一个罪名——因为这触动了高宗的忌讳，在他心中，第一个儿子的失去，代表着向自己的不举低头，但柔福却一再提醒他这个男人最痛的事实。  
　　  
　　归来后的柔福，经历了太多，已经没有少女的灵气，有的只有傲气，以及为达目的的小小心计。她主动拥吻九哥，主要为求他在政治上能顺她意。可惜，赵构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就算是，不举的事实让他在柔福面前自卑到强装强大的地步，怎么会接受一个如此强势的柔福？何况，归来后的柔福的确不可爱，她屡屡偷听政事，常常企图利用赵构的怜爱达到她的目的，可惜总因为方式过于简单让赵构识破后更厌恶，其实说到底，她的目的很简单：不能安于南，要重振宋朝。可是，一个沉溺在南宋安乐窝的皇帝，一个心理和生理部分扭曲的男人，一个从小就有自己一套的哥哥，怎么会接受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何况，柔福过于生硬的劝谕，说的正是他最不想面对的现实？对柔福，赵构只是希望落空而已。但是对于赵构，柔福的信念破灭了，这难道不是更痛苦的事情吗？  
　　  
　　不知道柔福，会不会有片刻这么想过：“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但是可以肯定，她的九哥，自从得到帝位后就没有想过放手。  
　　  
　　婴弗，工于心计的她，也曾有过懵懂时。和赵楷那段暧昧让人神往，赵楷该是个多么潇洒的男子？他多情，却不滥情。对原配兰宣，他歉意最深的是不能给她全部的爱，兰宣是有点完美主义者的感觉，骄傲的她不愿和别人分享丈夫，但对赵构却无能为力，她最后悔是嫁了他，但最不后悔也是嫁了他。多么的矛盾，多么的挣扎。兰宣后来不堪受辱投井自尽，是意料中事。空谷幽兰本来就非凡间物，赵楷再出色也不过是凡人而已，即使和九五之尊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即使他成了皇帝，庶民和北宋的命运也绝不会更好些。只是，不知道又会成就了哪些女子？  
　　  
　　继续说回婴弗，她的确是赵构成就的，但是赵构难道不是她的成就吗？她也许是以反面角色出现的，但是相对于柔福，我却更能理解她。也许这样的女子在历史上本来就不是那么罕见，从武则天，到慈禧，中间多少女子为了母仪天下前赴后继？婴弗是幸福的，她把最初和最后的感情都给了赵构，也许她最爱的还是自己，但是，对于赵构，她可以说是无所亏欠了。为了他，她习武练字；为了他，她出生入死；为了他，她处心积虑。只是不知，她最幸福的时刻，是年少时和康王的毽子，还是劫难时的重逢？或者，后冠加身的荣耀？还是，高宗老去前寝前的絮语？还是，和赵楷习字时的亲昵？赵楷自知必死时，仍不忘当年戏语的亲吻，这个承诺，婴弗只道自己已经忘记，却在柔福的提醒下有了片刻的失神，会不会，和赵楷片刻的接近，是她心里面最美好的诱惑？只是兰宣的风华让她退缩而已。也许，她即使在多年以后，面对兰宣还是会自卑的。  
　　  
　　婴弗，在整本小说中，篇幅仅次于柔福，但是和柔福相比，她的行动，她的话语，让她的样子淡忘却让她的性格浮现。她的手段和目的并不复杂，让人难忘的是她达到目的的迂回方式，和柔福的生硬直谏形成明显对比，即使我是赵构，也难舍这朵解语花，去就那有刺的虞美人罢？  
　　  
　　其实米兰这本书，本意就是为了乱世的女子们立传。君只见一老臣自尽报国，却不见众女子自尽全节？也许你会说，封建礼教中贞节的观念比忠于君强，那么，总有些女子，是用自己的方式全节，例如茂德帝姬，例如赵玉箱。前者用细水长流的方式委婉劝服夫君达到自己保护汉人的目的，却因此置夫君于众人之外；后者事金主存破坏之心，却不为老父所谅。说到茂德，我难忘卷帘人的一瞥——在门外金军欺负汉女，茂德帘内瞥见，马上她的夫君就冲出来呵责金军并处罚。说到玉箱，我却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女子刚毅，机智，但关心则乱，最终一着错，满盘皆落索，能不能说，她是间接死在柔福的手上？以为宗隽爱柔福，自然会有所顾忌？最终，铤而走险，反误了卿卿性命。  
　　  
　　不得不提的一个配角，串珠。差点病死的，柔福的妹妹。一直以为得不到母爱的她，在病到奄奄一息时听到柔福说出真相，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才对柔福另眼相看。她柔弱，平凡，不起眼，但是寥寥数语，就把侮辱柔福的金利置于死地。在她被送到夏国之前，我一直很欣赏她，她冷静，坚强，虽然敌不过命运的错弄，但是她的意志和耐力绝对不亚于婴弗。她对柔福说“爱，爱你的人。害，害你的人。”这句话对她的性格可见一斑。她心思细腻，被卖去夏国之前甚至写好未来的信以安抚柔福；她重情义，威胁宗隽一定要对柔福好；最终，她和赵构协力断送了宗隽性命，这点总让我扼腕，虽然宗隽功高盖主在先，跋扈自大在后（那段改金主圣旨的一段简直是敲响他死亡的钟），但是，毕竟宗隽做到了他对串珠的承诺——对柔福好。也许潜意识里面，串珠对宗隽是爱的，但是盲目的家国仇恨，加上宗隽当时为顾全大局把串珠送入虎口的残忍，造成了串珠的背叛。  
　　  
　　就用某佛家谚语结束这篇胡言乱语罢：得不到，已失去。世事无非如此。
  
作者： 59.56.16.*  2006-5-31 00:32 　 回复此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