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像我这样的女子


   “像我这样的女子，其实是不适宜出谷的。”
     ——坐在九曲溪边，边濯足边沉想的我，不禁注意到忘忧谷内的光影已经越来越暗，而浸在溪中的双足，也慢慢感到溪水的冷洌。估计母亲已点燃了那座微黑的旧银烛台，在等我回去；刚才还在我身边和我神聊的好友希敏，可能也在归途上走得远了。轻喟了一句，还是回去吧！到底出不出谷，回家再说。
    进得家门，绕过影壁，可以看见堂上母亲已在灯下独酌。父亲曾经抱怨：微醺的妇人怎么说都不合女容和女德。可我却特别喜欢母亲一手握杯，一手抵额的姿态。有点不羁，有点狂放，~~~落寞中微带邪意。我是不应该这么说母亲的，~~~~她已经抬起眼睛看见我了。
    “母亲。”
    “月眉，昨夜松边醉倒——”
    “问松我醉何如。”
    “我看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看我亦如是。”
    “呵呵，可浮一小白。”
     母亲喜爱稼轩词。奇怪，柔靡如李商隐的无题，她也喜欢。前者的洒脱深为我所喜，而后者的“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听听，真是酸涩。“不是不好，你还未到理解它的时候。”母亲轻描淡写地解释。
   “母亲，希敏说她不想出谷呢。”
   “你和她不同。父亲得罪了谷内的权贵，母亲已不能给你安全的庇护。你必须得走。等这一切都平息下来再回来。”
    母亲够冷静。只是酒后的眸子中有两点小小的火焰。我犹疑着低下了头：“可是，母亲，我想~~~~像我这样的女子，其实是不适宜出谷的呢。”
    难堪的沉默~~~~我有点眩晕的感觉~~~~~
   “月眉，《玉版十三行》是你父亲的生命，你要理解他。~~~~你在这忘忧谷内生活了二十一年，只是因为我和你父亲喜欢这地方。这是我和你父亲的选择，并不是你的~~~~出去看看吧~~~有了比较之后再做选择，这对你公平一点~~~~”
    ~~~天知道我要什么鬼公平！我只知道父亲的布袍最潇洒，母亲酿的果露最可口，忘忧谷内有我最爱的花，希敏那儿有我听不完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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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后，我已经站在入谷的那块大石旁。希敏不知往我身后的包裹内塞了些什么，沉甸甸的。母亲给我缝制了三套衣裳，件件白色——清冷如月。而身上这套那长长的白色衣裾，正在忘忧谷口阵阵萧瑟的秋风中上下翻飞。我的心里乱得很。瞪了半天，才看见手中紧紧握着的，是母亲最后郑重其事放到我手中的一柄剑。鱼皮鞘身，猩红剑穗，轻轻抽出，如一道秋水般晃花了我的眼。剑身上有十个篆字，细不可辨。我缓缓地念出来：
   ----“雷霆走精锐，冰雪净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