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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太子李宁明并没有到未央宫,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侍女们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隐隐听见人说:“还以为跟了一个好主子,原来根本得不到太子的宠幸,比三太子妃差得远了。” 年青女孩的笑声如清风般地传来,听在耳里,心里便如针刺般的痛,“难道我真得不如她们吗?” 洛飞华心里的无奈也如清风般满溢,那是怎么样的三个女子呢?并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在夏的皇宫里应该遵从什么样的礼仪,也许应该先去见三个先于自己进入这个地方的女子吧! 吩咐了侍儿准备车轿,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颊,她不由叹息,如此这般见人,真是狼狈不堪啊。 长妃野利氏端庄贤淑,因为是夏国野利大将军的女儿,身份自然不同。先到春阳宫见了长妃,那女子只是微笑,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洛飞华垂着头,含笑答应,在临走的时候,野利氏忽然加了一句,“太子的脾气不大好,凡事都要忍让才是。” 她便抬头,看见野利氏温和的眼中似乎掠过了淡然的幽怨,嘴角的笑意也变得苦涩起来。两个女子默然相对,心中无由地生起了一丝契合之情。 飞华如宋人女子般福了福,转身而去,野利氏淡然的悲伤似乎感染了她的情绪,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被冷落。 天气晴朗无一丝纤云,北面是积雪的阴山,风从西面来,那是敦煌的方向,洛飞华临风而立,空气干燥而寒冷,思念便如潮水般涌至,不可或解。 “喂,你就是敦煌来的女子吗?”一个轻快而略显无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飞华回头,看见劲装的红衣女子巧然而立,双眉斜飞入鬓,目光英气勃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身边的侍儿轻声说:“这位是三太子妃。” 原来是辽国的公主耶律明秀。洛飞华略有些惊异,这女子放肆的声音不似一般的宫中女子。她略福了福,轻声说:“三姐好。” 女子由上到下地审视着飞华,似不放过她的一丝一毫。“二弟说你是个美人,果然够美了,只是我猜太子一定不喜欢你。” 二弟?她说的是二皇子宁令哥吗?飞华暗忖,“三姐见笑了。”忍不住加了一句,“太子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此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急迫,不由面红过耳。 “哈哈!”耶律明秀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爽朗而清彻,“因为太子不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子,他喜欢我这样的。”语气中不乏卖弄之意,飞华抬起头,看见明秀的目光嘲讽地凝视自己,似乎想看到自己色变的样子。她不由轻笑,鼓起勇气说“我也喜欢你,我姐姐就象你这样。” 明秀怔了怔,她似乎有一些不好意思,“你不生气吗?” 飞华摇了摇头,“但是,你为什么不生气?”明秀狐疑地看着她,然后她忽然有所悟般地说:“我知道了,其实你是很生气的,你故意装成不生气的样子。” 飞华觉得甚是好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明秀胜利般地说:“看,我说对了吧!你们南人都是那么狡猾,你一定和那个狐媚子一样。” “随便你怎么想吧!”飞华平淡地回答,原来她就是最得宠的那个妃子。 明秀眼珠转了转,“我要去骑马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飞华想了想,“不,我还没有去拜见过二姐呢!” “她这两天不在东宫,你还是和我去骑马吧!” 飞华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其实她一向不惯于拒绝别人。“明秀,我猜她一定不会骑马。”一个清朗的声音加了进来。 垂柳下,黑衣少年微笑着看自己,语气中有一些淡然的调侃。 “二弟,你怎么才来?”洛飞华吃惊地发现,耶律明秀的语气中竟有一丝撒娇的成份。 “父皇有事诏见我,所以来晚了。”宁令哥在回答明秀时眼睛却一直盯着飞华。他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挑逗之意,这种飞华略有些尴尬,她垂下头,故意不去看那灼灼的目光。 宁令哥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洛飞华,他走到她的面前,“我听说三天来我大哥都没有去你的未央宫,他一定不喜欢你吧!” 洛飞华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靴子,太近的距离使她心烦意乱。“也许他很忙吧!” “忙?”宁令哥微微冷笑,“他从不过问朝事,有什么好忙的。除了一天到晚地炼那些所谓的丹药外,我不知道他还会作什么。” 飞华仍然垂着头,这使她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贵为一国太子的人,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喜好。“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老低着头?难道你见不得人吗?” 飞华看见宁令哥抬起了手,这使她大吃了一惊,她连忙后退一步,抬头看见宁令哥嘻笑的面容。 明秀已经显得十分不奈,她一把拉住宁令哥,“二弟,我们不要和她说了,去骑马吧!”二人的背影向宫门的方向而去,飞华愣愣地看着他们,一黑一红的两个人似乎十分亲密,宁令哥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明秀便作态要打他,风中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她不明白为何叔嫂二人会是这样暧昧的态度。 这地方真是奇怪,太子自那一日见过一面后,就好象凭空消失一般,他去了哪里呢? “捺麻啊实怛 石低喃萨灭三莫 奈光低喃俺 谒捺斡西溺哩溺哩 哄”老和尚的脸氤氲在烟气的后面,女孩便站在烟气的前面痴痴凝望,和尚眉目不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寺中响起,如冰玉般划破了阴郁的气氛。 老和尚微微点头,“小施主,你也会背经文吗?” 女孩笑了,“我上次来的时候听见你在说这个,就记下了。”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小施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听见你们说有三界,欲界,□□,无□□,是不是说一切的东西都是空的?连受想行识也是空的。” 老僧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睛,女孩只有六七岁的光景,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显然是富裕人家的孩子,“孩子,你想知道三界的奥秘吗?” 女孩笑了,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我想知道,你教我吧!” 老和尚微微含笑,因缘尽在其中。 “非花,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妇人走近,拉住女孩的手。 老和尚抬起头,妇人恭敬地向和尚行礼,“施主,让这个孩子出家吧,她有慧根。”温和的笑容在妇人的脸上变得僵硬,妇人分明有些尴尬,“大师,您在说什么啊,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还不到七岁,怎么就让她出家呢?” “施主,让她出家吧,这孩子的生命并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我也是为了她好啊。” “您说什么啊!”妇人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起来,“走吧,非花,快跟我回家。”妇人拉着女孩的手向寺外走去,女孩转过头,看见和尚的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在烟气笼罩的大殿里显得诡秘异常。 “妈妈,和尚在对我笑呢!” “快走,非花,不要再看那个和尚了。” 非花,不要再看那个和尚了……,非花,不要再看那个和尚了……,非花,非花,…… 我蓦得惊醒,梦里的声音还索绕在耳边,是谁在叫我,在我的梦中,除了和尚和妇人,分明还有另一个人在叫我,到底是谁? 帐篷中安静得可怕,除了我的呼吸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声音,他呢?他到哪里去了?有一丝光影斜斜地射入帐篷,太阳应该出来,那么,可怕的风雪已经停了。 我挣扎着从睡袋里爬了出来,太久的饥饿使我虚弱不堪,但我仍然拼命地支撑着自己,不使自己丧失求生的欲望。 拉开帐篷的拉链,雪便滚入了帐内,雪已及膝,这说明,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是,他为什么会走呢?他去了哪里?在这样的高原,风雪中的出行通常意味着死亡。我爬出帐篷,四下张望,除了茫茫雪原,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寒风呼啸着从我的身边掠过,发出尖锐的声音,状如鬼哭,这声音似乎与我记忆深处的某种声音十分相似,但我却无法忆及。我便不再去想,自从小时遇见那个和尚起,类似的事情便经常在我身上发生。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一定是一个妖僧。 是继续上路,还是在这里等待死亡,考虑了一会儿,我决定继续上路,虽然遇到人的可能性几乎接近零,但总比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好。 我用十分缓慢的动作收起帐篷和睡袋,在做每一个动作之前我都会略加思索,因为每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浪费我的体力,所以我决不能做任何无用功。 然后我背起行囊继续向阿里方向走去,路上的雪洁白美丽,凄怆优雅,这样纯净的雪在其它地方是看不到的,但就是这样美丽的雪将会夺去我的生命,想象着我的尸体被雪掩埋的情形,如果这雪终年不化的话,那么我的尸体也会一直保留下去。但这里不是山峰,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 无法制止脑子里胡思乱想,我挣扎着迈步,每走一步,脚就会深深地陷入雪中,直到膝盖,那种沙沙的声音曾是我最喜欢听的。 苍白的阳光将我的影子投射在雪地上,从墨镜中看出去,一切都是那么灰暗而阴沉。 光影从我的身前到身后,绚烂多姿如幼时玩的万花筒,高原上的阳光幻化着一些奇异的颜色和花纹,如极光般透着些诡异的情趣。我眯着眼睛看,那些光影象是地狱的招唤,我记得在神怪小说里有关于魔怪之门洞开的情景,似乎便是这样的。 天无比地低,似乎已经压在我的背上,但我知道背上背的其实是行囊。耳边传来隆隆的声音,天空中出现了一些奇异的星辰,我十分清楚那是由于饥饿和疲倦导致的幻像。并没有寒冷的感觉,似乎飘浮在空中,我几乎想放弃。 但是此时,远处似乎来了一辆马车,我忍不住想笑,居然会出现这种幻像,这说明我的潜意识里并不想死去。 我凝视那马车,看着它慢慢靠近,我开始看清楚,那并不是马车,而是几只牦牛拉的平板车,车上居然坐了两个人。 我定睛去看,我开始怀疑那不是我的幻像。车更近了,车上的人面容也开始清晰起来,一个显然是藏民,另一个,另一个居然是他。 那么,这不是幻像! 那么,我不用死在这里了! 我揉了揉眼睛,牦牛车还在,我生还了。一种虚弱的感觉立刻从四肢百骸一下子涌入我的身体,我几乎在同时倒在了雪地上。 牦牛车停在我的身边,他跳下车子,与藏民一起将我扶了起来,我看着他得意的面容,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不到,是他救了我。
当天夜里,太子李宁明并没有到未央宫,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侍女们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隐隐听见人说:“还以为跟了一个好主子,原来根本得不到太子的宠幸,比三太子妃差得远了。” 年青女孩的笑声如清风般地传来,听在耳里,心里便如针刺般的痛,“难道我真得不如她们吗?” 洛飞华心里的无奈也如清风般满溢,那是怎么样的三个女子呢?并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在夏的皇宫里应该遵从什么样的礼仪,也许应该先去见三个先于自己进入这个地方的女子吧! 吩咐了侍儿准备车轿,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颊,她不由叹息,如此这般见人,真是狼狈不堪啊。 长妃野利氏端庄贤淑,因为是夏国野利大将军的女儿,身份自然不同。先到春阳宫见了长妃,那女子只是微笑,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洛飞华垂着头,含笑答应,在临走的时候,野利氏忽然加了一句,“太子的脾气不大好,凡事都要忍让才是。” 她便抬头,看见野利氏温和的眼中似乎掠过了淡然的幽怨,嘴角的笑意也变得苦涩起来。两个女子默然相对,心中无由地生起了一丝契合之情。 飞华如宋人女子般福了福,转身而去,野利氏淡然的悲伤似乎感染了她的情绪,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被冷落。 天气晴朗无一丝纤云,北面是积雪的阴山,风从西面来,那是敦煌的方向,洛飞华临风而立,空气干燥而寒冷,思念便如潮水般涌至,不可或解。 “喂,你就是敦煌来的女子吗?”一个轻快而略显无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飞华回头,看见劲装的红衣女子巧然而立,双眉斜飞入鬓,目光英气勃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身边的侍儿轻声说:“这位是三太子妃。” 原来是辽国的公主耶律明秀。洛飞华略有些惊异,这女子放肆的声音不似一般的宫中女子。她略福了福,轻声说:“三姐好。” 女子由上到下地审视着飞华,似不放过她的一丝一毫。“二弟说你是个美人,果然够美了,只是我猜太子一定不喜欢你。” 二弟?她说的是二皇子宁令哥吗?飞华暗忖,“三姐见笑了。”忍不住加了一句,“太子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此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急迫,不由面红过耳。 “哈哈!”耶律明秀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爽朗而清彻,“因为太子不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子,他喜欢我这样的。”语气中不乏卖弄之意,飞华抬起头,看见明秀的目光嘲讽地凝视自己,似乎想看到自己色变的样子。她不由轻笑,鼓起勇气说“我也喜欢你,我姐姐就象你这样。” 明秀怔了怔,她似乎有一些不好意思,“你不生气吗?” 飞华摇了摇头,“但是,你为什么不生气?”明秀狐疑地看着她,然后她忽然有所悟般地说:“我知道了,其实你是很生气的,你故意装成不生气的样子。” 飞华觉得甚是好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明秀胜利般地说:“看,我说对了吧!你们南人都是那么狡猾,你一定和那个狐媚子一样。” “随便你怎么想吧!”飞华平淡地回答,原来她就是最得宠的那个妃子。 明秀眼珠转了转,“我要去骑马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飞华想了想,“不,我还没有去拜见过二姐呢!” “她这两天不在东宫,你还是和我去骑马吧!” 飞华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其实她一向不惯于拒绝别人。“明秀,我猜她一定不会骑马。”一个清朗的声音加了进来。 垂柳下,黑衣少年微笑着看自己,语气中有一些淡然的调侃。 “二弟,你怎么才来?”洛飞华吃惊地发现,耶律明秀的语气中竟有一丝撒娇的成份。 “父皇有事诏见我,所以来晚了。”宁令哥在回答明秀时眼睛却一直盯着飞华。他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挑逗之意,这种飞华略有些尴尬,她垂下头,故意不去看那灼灼的目光。 宁令哥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洛飞华,他走到她的面前,“我听说三天来我大哥都没有去你的未央宫,他一定不喜欢你吧!” 洛飞华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靴子,太近的距离使她心烦意乱。“也许他很忙吧!” “忙?”宁令哥微微冷笑,“他从不过问朝事,有什么好忙的。除了一天到晚地炼那些所谓的丹药外,我不知道他还会作什么。” 飞华仍然垂着头,这使她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贵为一国太子的人,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喜好。“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老低着头?难道你见不得人吗?” 飞华看见宁令哥抬起了手,这使她大吃了一惊,她连忙后退一步,抬头看见宁令哥嘻笑的面容。 明秀已经显得十分不奈,她一把拉住宁令哥,“二弟,我们不要和她说了,去骑马吧!”二人的背影向宫门的方向而去,飞华愣愣地看着他们,一黑一红的两个人似乎十分亲密,宁令哥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明秀便作态要打他,风中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她不明白为何叔嫂二人会是这样暧昧的态度。 这地方真是奇怪,太子自那一日见过一面后,就好象凭空消失一般,他去了哪里呢? “捺麻啊实怛 石低喃萨灭三莫 奈光低喃俺 谒捺斡西溺哩溺哩 哄”老和尚的脸氤氲在烟气的后面,女孩便站在烟气的前面痴痴凝望,和尚眉目不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寺中响起,如冰玉般划破了阴郁的气氛。 老和尚微微点头,“小施主,你也会背经文吗?” 女孩笑了,“我上次来的时候听见你在说这个,就记下了。”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小施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听见你们说有三界,欲界,□□,无□□,是不是说一切的东西都是空的?连受想行识也是空的。” 老僧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睛,女孩只有六七岁的光景,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显然是富裕人家的孩子,“孩子,你想知道三界的奥秘吗?” 女孩笑了,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我想知道,你教我吧!” 老和尚微微含笑,因缘尽在其中。 “非花,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妇人走近,拉住女孩的手。 老和尚抬起头,妇人恭敬地向和尚行礼,“施主,让这个孩子出家吧,她有慧根。”温和的笑容在妇人的脸上变得僵硬,妇人分明有些尴尬,“大师,您在说什么啊,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还不到七岁,怎么就让她出家呢?” “施主,让她出家吧,这孩子的生命并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我也是为了她好啊。” “您说什么啊!”妇人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起来,“走吧,非花,快跟我回家。”妇人拉着女孩的手向寺外走去,女孩转过头,看见和尚的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在烟气笼罩的大殿里显得诡秘异常。 “妈妈,和尚在对我笑呢!” “快走,非花,不要再看那个和尚了。” 非花,不要再看那个和尚了……,非花,不要再看那个和尚了……,非花,非花,…… 我蓦得惊醒,梦里的声音还索绕在耳边,是谁在叫我,在我的梦中,除了和尚和妇人,分明还有另一个人在叫我,到底是谁? 帐篷中安静得可怕,除了我的呼吸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声音,他呢?他到哪里去了?有一丝光影斜斜地射入帐篷,太阳应该出来,那么,可怕的风雪已经停了。 我挣扎着从睡袋里爬了出来,太久的饥饿使我虚弱不堪,但我仍然拼命地支撑着自己,不使自己丧失求生的欲望。 拉开帐篷的拉链,雪便滚入了帐内,雪已及膝,这说明,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是,他为什么会走呢?他去了哪里?在这样的高原,风雪中的出行通常意味着死亡。我爬出帐篷,四下张望,除了茫茫雪原,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寒风呼啸着从我的身边掠过,发出尖锐的声音,状如鬼哭,这声音似乎与我记忆深处的某种声音十分相似,但我却无法忆及。我便不再去想,自从小时遇见那个和尚起,类似的事情便经常在我身上发生。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一定是一个妖僧。 是继续上路,还是在这里等待死亡,考虑了一会儿,我决定继续上路,虽然遇到人的可能性几乎接近零,但总比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好。 我用十分缓慢的动作收起帐篷和睡袋,在做每一个动作之前我都会略加思索,因为每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浪费我的体力,所以我决不能做任何无用功。 然后我背起行囊继续向阿里方向走去,路上的雪洁白美丽,凄怆优雅,这样纯净的雪在其它地方是看不到的,但就是这样美丽的雪将会夺去我的生命,想象着我的尸体被雪掩埋的情形,如果这雪终年不化的话,那么我的尸体也会一直保留下去。但这里不是山峰,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 无法制止脑子里胡思乱想,我挣扎着迈步,每走一步,脚就会深深地陷入雪中,直到膝盖,那种沙沙的声音曾是我最喜欢听的。 苍白的阳光将我的影子投射在雪地上,从墨镜中看出去,一切都是那么灰暗而阴沉。 光影从我的身前到身后,绚烂多姿如幼时玩的万花筒,高原上的阳光幻化着一些奇异的颜色和花纹,如极光般透着些诡异的情趣。我眯着眼睛看,那些光影象是地狱的招唤,我记得在神怪小说里有关于魔怪之门洞开的情景,似乎便是这样的。 天无比地低,似乎已经压在我的背上,但我知道背上背的其实是行囊。耳边传来隆隆的声音,天空中出现了一些奇异的星辰,我十分清楚那是由于饥饿和疲倦导致的幻像。并没有寒冷的感觉,似乎飘浮在空中,我几乎想放弃。 但是此时,远处似乎来了一辆马车,我忍不住想笑,居然会出现这种幻像,这说明我的潜意识里并不想死去。 我凝视那马车,看着它慢慢靠近,我开始看清楚,那并不是马车,而是几只牦牛拉的平板车,车上居然坐了两个人。 我定睛去看,我开始怀疑那不是我的幻像。车更近了,车上的人面容也开始清晰起来,一个显然是藏民,另一个,另一个居然是他。 那么,这不是幻像! 那么,我不用死在这里了! 我揉了揉眼睛,牦牛车还在,我生还了。一种虚弱的感觉立刻从四肢百骸一下子涌入我的身体,我几乎在同时倒在了雪地上。 牦牛车停在我的身边,他跳下车子,与藏民一起将我扶了起来,我看着他得意的面容,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不到,是他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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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飞花于2003-08-09 21:57:3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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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那样过去了,象流水一样平平无奇,太子仍然每日里沉溺于丹药炼制,很少能看见他的人影。 宁令哥喜欢带来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有些来自西方,有些来自宋,有些来自辽。有的时候飞华能在耶律明秀的春秀宫见到同样的东西,她想,看来每样东西都有两份,一份送给她,一份送给明秀。 她觉得宁令哥那样爽朗的笑容是这个宫里唯一值得驻目的地方,西夏的皇宫终日沉浸在一种颓丧阴郁的气氛中,太子炼丹房中不详的红光似乎正在悄悄地漫延,笼罩在这个新帝国的天空中。一个才建立不久的帝国似乎已经在预示着覆灭。 冬天到来的时候,终于下了第一场大雪,往来的商人开始络绎不绝,这条路到了冬天要比夏天旺盛得多,因为很少有人能忍受沙漠中可怕的炎热。土蕃开始北侵,战事便也频繁起来。后来,皇上终于下定决心攻打甘州,于是宁令哥便挂帅出征了。 大雪过后,二太子妃忽然从定仙山返回,飞华觉得她这次归来突兀而离奇,她悄无声息地回宫后,立刻返回升平宫,然后便闭门不出。甚至都没有拜见太子。 飞华居住的未央宫与升平宫比邻而建,她爬上花园的假山,就能看见宫墙的那一边经常有年老的太医进进出出。那个太医姓赵,是二太子妃从南朝带来的。她觉得这种情景十分奇异,升平宫中一向死寂无人,现在忽然有人走来走去,雾气在雪后升腾,那些人影躲躲闪闪,有如鬼魅。 那一日中午大妃野利氏忽然出现在升平宫中,不多久宫中便传来争吵的声音,飞华倚在假山的凉亭上观看,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她想这一定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后来她看见花园的墙边开了一朵鲜艳的大红花,在雪地中艳丽无匹,不可方物。听说冬日开花是一种不详的征兆。 下午的时候,侍者请她到太子的丹房,一种隐约的预感使她不寒而栗。 你觉得火焰是什么颜色?太子问。 大妃野利氏,三妃耶律氏和洛飞华站在太子的身后,她们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太子在对谁说。大妃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现在是蓝色。” 太子便沉默,炉中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声音,那是一种来自东海之中瀛洲的燃料,听说用这种燃料才能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每年的夏天太子都会派人高价从瀛洲的商人那里收购这种燃料。于是火焰里便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味道,听说这种燃料本是花树的树根,是当年出海的神仙徐福手植的。 连这样的燃料都不能使炉火纯青,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太子继续说,“因为这燃料里已经没有了生命,只有有生命的东西才能炼出长生不老药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在洛飞华的意料之中,她看见两名宫监将二妃赵采薇拖进丹房,她头发散乱,面色苍白,但眼中并没有恐惧,却反而有一丝蔑视及嘲弄。 你们知道她犯了什么罪吗?太子的声音就好象是从火焰中升起。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都垂下头,仿佛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赵采薇冷笑着回答,“我犯了什么罪?我与路修篁的事情本就是你一手促成的,你的用意到底何在?你为什么要这样作?你明知道他是个淫道,却仍让我向他学习道法?你早就想致我于死地,对不对?” 太子沉默不语,飞华发现他一直面对着炉火,“自从我嫁给你后,你从未正眼看过我,那是什么原因?难道你真如坊间传闻根本就不是男人吗?” 赵采薇冰冷的语气如刀锋一般刺入每个人的骨髓,“你们怎么不说话?这些年,有谁被太子临幸过吗?为什么会这样?你们知道原因吗?” “还是,其实太子的心里另有他人?太子根本就不喜欢我们?”赵采薇的语气里有无法掩饰的怨恨,她冷冷地盯着太子的背影,似有所指。 于是太子挥了挥手,“你累了,该休息了。” 面目麻木的宫监抬起二太子妃向丹炉走去,洛飞华紧紧地抓住衣带,她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赵采薇冷笑着说:“你为什么恨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你早就想杀我灭口了,可惜你一直找不到机会,所以你就故意让我认识那个淫道,这一切本都是你的阴谋。” 你们以为还能活很久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将来的下场也同我一样,赵采薇的目光嘲弄地从三个女人身上掠过,“那个秘密我是不会说的,但有朝一日你们都会明白,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禽兽……” 很久以后,洛飞华仍然记得那一天的情景,美丽如天仙的二妃赵采薇身着的白色锦衣燃起了莲花一样的火焰,她看见她的面容在火焰的后面带着嘲讽的微笑,让人不忍卒睹。那样美丽的女子,连死去的方式都是如此美丽。炉中的火焰慢慢幻化出一种奇异的白焰,洛飞华清晰地记得那一刻太子的脸色,苍白如火焰。 我在一次欧洲之旅中意外地获得了一本绢质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的绢纸已经十分破旧,而且残缺不全,那个将小册子兜售给我的人说,这是来自古丝绸之路的文物。 那一天,天气十分冷,在柏林的大街上,一个华裔流浪汉独自徘徊在街头,我与他从流浪汉的身边经过,他忽然用汉语叫住了我:“小姐,请等一等。” 在异乡的街上遇到一个讲汉语的人,这多少使我有亲切的感觉,于是我便停了下来,那流浪汉犹豫地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姐,请问您要买古董吗?” “古董?”我奇怪地看着这个流浪汉,“你有古董?” “是的,小姐,我有一本绢册,是一千年前的古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神情。 我觉得十分有趣,一个柏林街头的流浪汉自称有一千年前的古董,“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姐,给您看没有关系,但请您一定要小心,这真是一千年的古董。” 我皱了皱眉,“就算是五千年的古董我也陪得起,快点拿出来吧!” 我的话十分不客气,这使流浪汉有些尴尬,“小姐,我知道您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但是这个古董却是我的父亲辛苦找回来的,他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会从中国到柏林来,小姐请您一定要小心。” 那流浪汉诚恳的语气使我收起了恶劣的态度,我回答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请你把那东西给我看看吧。” 接下来那流浪汉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那布上面泛着盐花显然是因为经常贴肉放着。他小心地打开布包,一个破烂不堪的绢册就映入我的眼帘。他谨慎地捧着绢册送到我的面前,我轻轻翻开绢册,我与他同时吃了一惊。然后我们两面面相觑,言语不得。 在绢册的第一页,画着一个宫装的少女,一个美女,年轻美丽的女子通常能一下子就吸引人的注意,就算我是女人也不例外。但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一本旧绢册上画着一个美女本来就好象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她的面容竟与我的如出一辄,在这一瞬间,我几乎立刻就断定,这所谓的古绢册一定是一个骗局。可是转念一想,一个柏林街头的流浪汉又怎么可能见过我,他又如何知道我会在这一天经过这里呢? 我终于明白为何刚才那流浪汉看我的眼光会如此奇怪。 “这是谁?”我指着那个女子的画像问流浪汉? “我不知道,这本绢册是我的父亲历尽艰难找回来的,他说,这里的女子是个公主。” 公主?我忍不住笑了,“太有趣了,公主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样?” 我看见旁边有一家咖啡店,便决定请流浪汉到咖啡店中用餐,然后再向他详细地打听这本绢册的来历。他显然已经饿坏了,一直吃了二个人的食物才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给我讲起了一个故事。 “我的爷爷是一个很著名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名留青史,象许多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一样。他不是学者,不是将军,不是文人,也不是雅士,他名留青史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的愚蠢。 五十年前,他住在中国的一个叫敦煌的地方,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我是在德国出生的,虽然我能讲流利的汉语,那是我的父亲从小教我的。但是,在五十年前,我的爷爷在敦煌一带是最著名的人,他不仅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而且通晓岐黄占卜之术。我相信你们一定都听过他的名字,他就是王圆禄。”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关于王圆禄如何将敦煌的藏宝卖与斯坦因的故事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了。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个强盗,是个掠夺者,他完全被他的谎言欺骗了,以为他真是玄奘大法师的使者,当他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们知道他的后半生是怎么度过的吗? 每个人只关注那些失去的宝藏,有几个人会想到他的后半生是在怎样痛苦和悔恨的境地下度过的。 他每天徘徊在千佛洞外,等待那些西方人归来的身影,但没有一个人回来,那些宝藏都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他只知道那些人来自一个叫大不列颠的国家。 可能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是得恶疾而死,在他死的时候,全身长满了脓疮,我的父亲对我说那些脓疮里长了蛆虫,他每天痛苦地嚎叫,却无法死去,我父亲说,他要求家人将他杀死,但没有人能下得去手。后来他就绝食,一直绝食了三十七天,才终于死去,在他死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了。 我父亲坚信那是上天的惩戒,为了偿还罪孽,他孤身来到欧洲,去寻找那些失去的宝藏。可是,那些宝藏已经被博物馆收藏了起来,他根本没有足够的钱财来获得他们。他一直在欧洲的各国徘徊,一直到贫病而死。他死以前将这本绢册交给我,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东西。 小姐,我很穷,我的父亲在临死以前对我说,孩子,你是找不回那些珍宝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找回它们。但人死了一定要归根的,孩子,如果你将来有了钱,一定要回到敦煌去,那里是我们王家的根啊。 小姐,我不想回什么敦煌,我听说那是沙漠中的一个小地方,我在这里虽然流浪,但总是有好心人给我点东西吃。但是如果到了敦煌,我可能连生活都无法延续,何况我根本没那么多钱回敦煌。小姐,你一定与这本绢册有缘,你看你长得和这位公主一模一样。你就把这本绢册拿走吧,随便给我点钱,至少你是个中国人,我把这本书给了你,我爷爷、父亲都不会责怪我的。 我笑了笑,仔细地翻阅着那本绢册,绢册里似乎记载了一个古老的故事。我想也许只是一些手抄本的银字、评话之类的东西。 于是我开了一张足够那流浪汉一生生活的支票,他千恩万谢而去。我不知道他的话是否是真的,不过,那本书却让我忆起了许多事情。 他倚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斜倪着那本书,“你真得相信他的话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些话很可能都是一些谎言,而我也不是一个文物鉴定专家,但我相信这本书是一件古物,在我看见它的那一刻就这样相信。 他漫不经心地翻阅着那本书,“这书里似乎记载了一个故事。”我翻了翻眼睛,“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为什么那个女子会和我长得一样呢? 这是什么缘故? 我翻开书的第二页,于是一个千年前的故事就进入我的眼帘。
时间就那样过去了,象流水一样平平无奇,太子仍然每日里沉溺于丹药炼制,很少能看见他的人影。 宁令哥喜欢带来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有些来自西方,有些来自宋,有些来自辽。有的时候飞华能在耶律明秀的春秀宫见到同样的东西,她想,看来每样东西都有两份,一份送给她,一份送给明秀。 她觉得宁令哥那样爽朗的笑容是这个宫里唯一值得驻目的地方,西夏的皇宫终日沉浸在一种颓丧阴郁的气氛中,太子炼丹房中不详的红光似乎正在悄悄地漫延,笼罩在这个新帝国的天空中。一个才建立不久的帝国似乎已经在预示着覆灭。 冬天到来的时候,终于下了第一场大雪,往来的商人开始络绎不绝,这条路到了冬天要比夏天旺盛得多,因为很少有人能忍受沙漠中可怕的炎热。土蕃开始北侵,战事便也频繁起来。后来,皇上终于下定决心攻打甘州,于是宁令哥便挂帅出征了。 大雪过后,二太子妃忽然从定仙山返回,飞华觉得她这次归来突兀而离奇,她悄无声息地回宫后,立刻返回升平宫,然后便闭门不出。甚至都没有拜见太子。 飞华居住的未央宫与升平宫比邻而建,她爬上花园的假山,就能看见宫墙的那一边经常有年老的太医进进出出。那个太医姓赵,是二太子妃从南朝带来的。她觉得这种情景十分奇异,升平宫中一向死寂无人,现在忽然有人走来走去,雾气在雪后升腾,那些人影躲躲闪闪,有如鬼魅。 那一日中午大妃野利氏忽然出现在升平宫中,不多久宫中便传来争吵的声音,飞华倚在假山的凉亭上观看,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她想这一定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后来她看见花园的墙边开了一朵鲜艳的大红花,在雪地中艳丽无匹,不可方物。听说冬日开花是一种不详的征兆。 下午的时候,侍者请她到太子的丹房,一种隐约的预感使她不寒而栗。 你觉得火焰是什么颜色?太子问。 大妃野利氏,三妃耶律氏和洛飞华站在太子的身后,她们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太子在对谁说。大妃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现在是蓝色。” 太子便沉默,炉中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声音,那是一种来自东海之中瀛洲的燃料,听说用这种燃料才能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每年的夏天太子都会派人高价从瀛洲的商人那里收购这种燃料。于是火焰里便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味道,听说这种燃料本是花树的树根,是当年出海的神仙徐福手植的。 连这样的燃料都不能使炉火纯青,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太子继续说,“因为这燃料里已经没有了生命,只有有生命的东西才能炼出长生不老药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在洛飞华的意料之中,她看见两名宫监将二妃赵采薇拖进丹房,她头发散乱,面色苍白,但眼中并没有恐惧,却反而有一丝蔑视及嘲弄。 你们知道她犯了什么罪吗?太子的声音就好象是从火焰中升起。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都垂下头,仿佛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赵采薇冷笑着回答,“我犯了什么罪?我与路修篁的事情本就是你一手促成的,你的用意到底何在?你为什么要这样作?你明知道他是个淫道,却仍让我向他学习道法?你早就想致我于死地,对不对?” 太子沉默不语,飞华发现他一直面对着炉火,“自从我嫁给你后,你从未正眼看过我,那是什么原因?难道你真如坊间传闻根本就不是男人吗?” 赵采薇冰冷的语气如刀锋一般刺入每个人的骨髓,“你们怎么不说话?这些年,有谁被太子临幸过吗?为什么会这样?你们知道原因吗?” “还是,其实太子的心里另有他人?太子根本就不喜欢我们?”赵采薇的语气里有无法掩饰的怨恨,她冷冷地盯着太子的背影,似有所指。 于是太子挥了挥手,“你累了,该休息了。” 面目麻木的宫监抬起二太子妃向丹炉走去,洛飞华紧紧地抓住衣带,她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赵采薇冷笑着说:“你为什么恨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你早就想杀我灭口了,可惜你一直找不到机会,所以你就故意让我认识那个淫道,这一切本都是你的阴谋。” 你们以为还能活很久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将来的下场也同我一样,赵采薇的目光嘲弄地从三个女人身上掠过,“那个秘密我是不会说的,但有朝一日你们都会明白,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禽兽……” 很久以后,洛飞华仍然记得那一天的情景,美丽如天仙的二妃赵采薇身着的白色锦衣燃起了莲花一样的火焰,她看见她的面容在火焰的后面带着嘲讽的微笑,让人不忍卒睹。那样美丽的女子,连死去的方式都是如此美丽。炉中的火焰慢慢幻化出一种奇异的白焰,洛飞华清晰地记得那一刻太子的脸色,苍白如火焰。 我在一次欧洲之旅中意外地获得了一本绢质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的绢纸已经十分破旧,而且残缺不全,那个将小册子兜售给我的人说,这是来自古丝绸之路的文物。 那一天,天气十分冷,在柏林的大街上,一个华裔流浪汉独自徘徊在街头,我与他从流浪汉的身边经过,他忽然用汉语叫住了我:“小姐,请等一等。” 在异乡的街上遇到一个讲汉语的人,这多少使我有亲切的感觉,于是我便停了下来,那流浪汉犹豫地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姐,请问您要买古董吗?” “古董?”我奇怪地看着这个流浪汉,“你有古董?” “是的,小姐,我有一本绢册,是一千年前的古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神情。 我觉得十分有趣,一个柏林街头的流浪汉自称有一千年前的古董,“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姐,给您看没有关系,但请您一定要小心,这真是一千年的古董。” 我皱了皱眉,“就算是五千年的古董我也陪得起,快点拿出来吧!” 我的话十分不客气,这使流浪汉有些尴尬,“小姐,我知道您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但是这个古董却是我的父亲辛苦找回来的,他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会从中国到柏林来,小姐请您一定要小心。” 那流浪汉诚恳的语气使我收起了恶劣的态度,我回答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请你把那东西给我看看吧。” 接下来那流浪汉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那布上面泛着盐花显然是因为经常贴肉放着。他小心地打开布包,一个破烂不堪的绢册就映入我的眼帘。他谨慎地捧着绢册送到我的面前,我轻轻翻开绢册,我与他同时吃了一惊。然后我们两面面相觑,言语不得。 在绢册的第一页,画着一个宫装的少女,一个美女,年轻美丽的女子通常能一下子就吸引人的注意,就算我是女人也不例外。但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一本旧绢册上画着一个美女本来就好象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她的面容竟与我的如出一辄,在这一瞬间,我几乎立刻就断定,这所谓的古绢册一定是一个骗局。可是转念一想,一个柏林街头的流浪汉又怎么可能见过我,他又如何知道我会在这一天经过这里呢? 我终于明白为何刚才那流浪汉看我的眼光会如此奇怪。 “这是谁?”我指着那个女子的画像问流浪汉? “我不知道,这本绢册是我的父亲历尽艰难找回来的,他说,这里的女子是个公主。” 公主?我忍不住笑了,“太有趣了,公主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样?” 我看见旁边有一家咖啡店,便决定请流浪汉到咖啡店中用餐,然后再向他详细地打听这本绢册的来历。他显然已经饿坏了,一直吃了二个人的食物才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给我讲起了一个故事。 “我的爷爷是一个很著名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名留青史,象许多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一样。他不是学者,不是将军,不是文人,也不是雅士,他名留青史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的愚蠢。 五十年前,他住在中国的一个叫敦煌的地方,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我是在德国出生的,虽然我能讲流利的汉语,那是我的父亲从小教我的。但是,在五十年前,我的爷爷在敦煌一带是最著名的人,他不仅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而且通晓岐黄占卜之术。我相信你们一定都听过他的名字,他就是王圆禄。”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关于王圆禄如何将敦煌的藏宝卖与斯坦因的故事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了。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个强盗,是个掠夺者,他完全被他的谎言欺骗了,以为他真是玄奘大法师的使者,当他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们知道他的后半生是怎么度过的吗? 每个人只关注那些失去的宝藏,有几个人会想到他的后半生是在怎样痛苦和悔恨的境地下度过的。 他每天徘徊在千佛洞外,等待那些西方人归来的身影,但没有一个人回来,那些宝藏都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他只知道那些人来自一个叫大不列颠的国家。 可能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是得恶疾而死,在他死的时候,全身长满了脓疮,我的父亲对我说那些脓疮里长了蛆虫,他每天痛苦地嚎叫,却无法死去,我父亲说,他要求家人将他杀死,但没有人能下得去手。后来他就绝食,一直绝食了三十七天,才终于死去,在他死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了。 我父亲坚信那是上天的惩戒,为了偿还罪孽,他孤身来到欧洲,去寻找那些失去的宝藏。可是,那些宝藏已经被博物馆收藏了起来,他根本没有足够的钱财来获得他们。他一直在欧洲的各国徘徊,一直到贫病而死。他死以前将这本绢册交给我,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东西。 小姐,我很穷,我的父亲在临死以前对我说,孩子,你是找不回那些珍宝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找回它们。但人死了一定要归根的,孩子,如果你将来有了钱,一定要回到敦煌去,那里是我们王家的根啊。 小姐,我不想回什么敦煌,我听说那是沙漠中的一个小地方,我在这里虽然流浪,但总是有好心人给我点东西吃。但是如果到了敦煌,我可能连生活都无法延续,何况我根本没那么多钱回敦煌。小姐,你一定与这本绢册有缘,你看你长得和这位公主一模一样。你就把这本绢册拿走吧,随便给我点钱,至少你是个中国人,我把这本书给了你,我爷爷、父亲都不会责怪我的。 我笑了笑,仔细地翻阅着那本绢册,绢册里似乎记载了一个古老的故事。我想也许只是一些手抄本的银字、评话之类的东西。 于是我开了一张足够那流浪汉一生生活的支票,他千恩万谢而去。我不知道他的话是否是真的,不过,那本书却让我忆起了许多事情。 他倚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斜倪着那本书,“你真得相信他的话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些话很可能都是一些谎言,而我也不是一个文物鉴定专家,但我相信这本书是一件古物,在我看见它的那一刻就这样相信。 他漫不经心地翻阅着那本书,“这书里似乎记载了一个故事。”我翻了翻眼睛,“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为什么那个女子会和我长得一样呢? 这是什么缘故? 我翻开书的第二页,于是一个千年前的故事就进入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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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飞花于2003-08-09 21:59:4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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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宁明第一次遇到钟世衡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那一天是十五,他陪着没藏氏到环州城外承天寺烧香。 没藏氏虔诚地信仰佛教,她总是在初一、十五定时到寺里烧香,而野利遇乞对这种习惯嗤之以鼻,因此每月两次的陪同烧香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李宁明的肩上。 他总是骑一匹汗血宝马,跟在没藏氏的马车旁,有时候没藏氏会掀起轿帘对他微微笑笑,李宁明就会觉得十分满足。他想,其实他真地很喜欢这个女子,就算她是舅父的女人。 野利将军律已甚严,即使是将军夫人出行,也并没有什么侍卫跟从,何况李宁明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文武全才,那得益于自小的严格训练,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确已付出了很多代价。 在承天寺的时候,李宁明照例在殿外等候,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有来自宋国的,也有来自西夏的,这里是两国的边境,因为双方驻守的将领都是德高望众,这几年还算太平,民间的交往也就变得频繁起来。因此他也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情,便在一旁与一个晒太阳的和尚聊天。 忽听得殿内传来惊呼声,他吃了一惊,立刻奔回大殿,却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已胁持了没藏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侍女看见他奔回殿内立刻大声呼唤,他注视那黑衣人,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试图以言语稳住那人:“好汉,不知道你为何要劫持我家夫人?” 黑衣人微微冷笑:“因为她是野利遇乞的女人。” 李宁明愣了愣,看来黑衣人是早有预谋,“不知好汉与我的舅父有什么仇恨?” 黑衣人冷冷回答:“七年前,宋夏之战,野利遇乞杀死我国士兵逾万人,我的两个哥哥都死在那场战争中,我与他仇深似海。” 李宁明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两国交兵,死伤在所难免,这是战场上的事情,你何不在战场上见个分晓?更何况我的舅母只是个女流之辈,与战争完全无关,你劫持她全无道理。” 黑衣人冷笑:“不错,她确是与战争无关,但是我根本无法接近野利遇乞,更何况这两年来两国休兵已久,我的大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所以我只能想出这一个办法。如果你想让她活命最好不要拦着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李宁明皱了皱眉,“可是,就算是你劫持了她,也未必就能见到我的舅父,我们党项人一向认为女子只是衣履,决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涉险的。” 黑衣人说:“你不用试图说服我,我决不会放了她,如果野利遇乞不肯救他的女人,我就先奸后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地挂在环州城头,我看野利遇乞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人。” 李宁明皱眉不语,他抬头看了没藏氏一眼,没藏氏似乎惊慌失措,紧张地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说:“你何不放了她,我作你的人质,我是大夏的太子,如果我被你抓住了,野利将军一定不会不顾。” 黑衣人迟疑地看着他,追问了一句,“你是夏国的太子?” 李宁明微微点头,虽然才十五岁的年龄,他的目光中却已经有了一丝尊贵之气,气度也自然不凡,黑衣人犹疑不决地凝视,心里想必已经开始松动。谁知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插入,“你不用作他的人质,今天谁都不必作他的人质。” 李宁明转过头,一个二十几岁身着锦衣的年青人正在慢慢进入大殿,他的目光温和而睿智,前额宽广而洁净,自然带着一种沉稳和令人信服的气质。 李宁明躬了躬手,询问:“阁下是?” 那年青人微微含笑,“在下环州知州种世衡。” 李宁明心里暗惊,原来这人就是一直阻碍野利将军南进的人。 那黑衣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显然没想到种世衡会来到这里,种世衡淡淡地瞥了那黑衣人一眼,李宁明觉得他本来温暖如春的目光忽然变得有如刀锋般冷酷,“你还不放了野利夫人?” 黑衣人迟疑了许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手中的刀颓然落在地上,种世衡身后立刻走出两人将黑衣人用绳捆挷带离大殿。 李宁明走过去扶住没藏氏,没藏氏似乎十分惊怕,依偎在李宁明的身上,种世衡微微含笑,甚是谦和多礼,“在下律下不严,让野利夫人受惊了。” 李宁明抬起头,刚刚还有如刀锋般的目光又变得春日般的温暖,他心里暗惊,怪不得舅父一直说这个种世衡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将野利氏送至僧房休息,李宁明与种世衡便到附近的酒楼喝酒,两人虽然是不同国的人,却相谈甚欢,李宁明不由自主对这年青人生出好感,他觉得这个年青人拥有的智慧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年纪很多,一直到下午两人才依依而别。 李宁明回到僧房,他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回答,他心里暗惊,难道没藏氏又出事了?推开门进去,却见没藏氏半倚半躺在僧塌上,媚眼如丝,挑逗地看着自己,他心中暗惊,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道是退出去地好,还是走进去地好。 没藏氏却轻声说:“进来啊!你怕什么?” 傍晚时分终于回到了天都山庄,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推说在集市上逛久了,因此回来得晚了。 自那以后,李宁明就开始了私下里与种世衡的来往,他觉得那一天是他的生命的另一个转折,他在那一天了认识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在那一天里得到了没藏氏。 他觉得那是他们三人的秘密,后来仿佛提前约好地一般,每逢初一十五,李宁明必与没藏氏同种世衡在环州城里私会,他们有时饮酒,有时猜玫,有时两人会找数名歌妓陪伴。没藏氏却对此并无嫉妒之心,她总是含笑看着他们,偶而会用手指戳戳李宁明的额头说:“你这个小色鬼。” 这样的日子在李宁明看来大概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有的时候他忍不住会想,现在的日子那样快乐,是否就不必回到兴庆去了呢?但很快作为未来帝王的使命不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可能,还是要不择手段地重归太子之位。 后来有一日,种世衡终于说起了一件事,他问李宁明,“你为何一直住在天都山,却不返回兴庆去?” 我想我清晰地看见了李宁明对那名姓没藏的女子的痴恋,在西夏秘史里记载着他利用那名女子偷得了野利遇乞的金弓,并且由种世衡作证,成功地制造了野利遇乞私通宋国的证据,因此帮助李元昊铲除了这员大将的过程,但是在这个过程外,我却觉得他对那女子的感情并不单纯只是在于利用。 我看见他与这名女子燕好的整个过程,那是他成为男人后所接触到的第一个女人。 然后他已经成功地杀死了野利遇乞,回到兴庆,但他并没有预想中的快乐。我觉得其实他比在天都山的时候落寞了很多。 他经常独自坐在丹房中,望着丹炉的火焰,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言不动。我问他:“你为何那么惆怅?是因为想起了那个妃子,你把她投入了火炉中的那个吗?” 李宁明迟疑地看着我,“你说的是谁?” 我叹了口气,这人怎么可能那么无情?他刚刚杀死一个妃子不久,难道就已经忘记了吗? 我说:“你现在已经回到兴庆了,还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李宁明叹了口气,他说:“你还记得种世衡吗?你叫我去找的那个人。” 我说:“记得,听说他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 李宁明垂下头,“他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其实我很喜欢他。我觉得在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只是我总是觉得他与我接近根本就是另有目的,我现在甚至怀疑那个黑衣人就是他派来的。” 李宁明叹息着说,“你知道吗?原来种世衡早就认识没藏氏,我怀疑他与她之间关系并不那么简单。现在我在怀疑我与种世衡设计陷害野利将军的整个过程根本就是他在利用我。那时候他说如果我杀了野利将军,我的父皇一定很高兴我帮他铲除异已,我就可以回到兴庆来了。而没藏氏,我不知道她在这个计谋中充当什么角色,也许这个计策是她想出来,再假手种世衡告诉我的吧!” 我微微冷笑:“那个□□的女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何那么喜欢她?” 他闻言目中涌起了一丝怒意,但终于那丝怒意变成了深切的无奈。“我明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但是我却忍不住喜欢她,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事,除了她外,别的女人根本无法让我注意。” 我更加冷笑:“可惜,她马上就要成为你父皇的妃子了。” 李宁明苦笑了笑,“我听说没藏早就与我的父皇私通,现在我常想,当初并不是我利用了她,而是她利用了我。在卫慕之乱后,她立刻将我接到天都山暂住,我想那其实也是父皇的意思。后来每一件事情的发生,我总是觉得并不是我自己的意图,我被人一步步牵引,走向一个目标,而一切都早就安排好了,我只是那个被安排了去执行的人。” 我抬头看着李宁明,发现岁月的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 “听说没藏的女子在婚前就与我的父亲相识,我的父皇真是一个伟大的人,他在许多年前就安排好了几年以后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悲伤,我想没藏氏也许并不该归我所有,我只是想回到兴庆,只要回到这里,我就仍然是大夏的太子,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我微微冷笑,“什么叫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有一个人能改变,你的父亲,只要他一句话,你就会失去一切。” 我觉得李宁明奇异地对女子失去了兴趣,这对于一个象他这样年纪的人是不可思议的,但他却仿佛越来越清心寡欲,每日只是研究一些炼丹之术。他已经不再象童时那么厌恶那个名叫路修篁的道士,却反而与他亲近了起来。
李宁明第一次遇到钟世衡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那一天是十五,他陪着没藏氏到环州城外承天寺烧香。 没藏氏虔诚地信仰佛教,她总是在初一、十五定时到寺里烧香,而野利遇乞对这种习惯嗤之以鼻,因此每月两次的陪同烧香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李宁明的肩上。 他总是骑一匹汗血宝马,跟在没藏氏的马车旁,有时候没藏氏会掀起轿帘对他微微笑笑,李宁明就会觉得十分满足。他想,其实他真地很喜欢这个女子,就算她是舅父的女人。 野利将军律已甚严,即使是将军夫人出行,也并没有什么侍卫跟从,何况李宁明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文武全才,那得益于自小的严格训练,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确已付出了很多代价。 在承天寺的时候,李宁明照例在殿外等候,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有来自宋国的,也有来自西夏的,这里是两国的边境,因为双方驻守的将领都是德高望众,这几年还算太平,民间的交往也就变得频繁起来。因此他也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情,便在一旁与一个晒太阳的和尚聊天。 忽听得殿内传来惊呼声,他吃了一惊,立刻奔回大殿,却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已胁持了没藏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侍女看见他奔回殿内立刻大声呼唤,他注视那黑衣人,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试图以言语稳住那人:“好汉,不知道你为何要劫持我家夫人?” 黑衣人微微冷笑:“因为她是野利遇乞的女人。” 李宁明愣了愣,看来黑衣人是早有预谋,“不知好汉与我的舅父有什么仇恨?” 黑衣人冷冷回答:“七年前,宋夏之战,野利遇乞杀死我国士兵逾万人,我的两个哥哥都死在那场战争中,我与他仇深似海。” 李宁明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两国交兵,死伤在所难免,这是战场上的事情,你何不在战场上见个分晓?更何况我的舅母只是个女流之辈,与战争完全无关,你劫持她全无道理。” 黑衣人冷笑:“不错,她确是与战争无关,但是我根本无法接近野利遇乞,更何况这两年来两国休兵已久,我的大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所以我只能想出这一个办法。如果你想让她活命最好不要拦着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李宁明皱了皱眉,“可是,就算是你劫持了她,也未必就能见到我的舅父,我们党项人一向认为女子只是衣履,决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涉险的。” 黑衣人说:“你不用试图说服我,我决不会放了她,如果野利遇乞不肯救他的女人,我就先奸后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地挂在环州城头,我看野利遇乞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人。” 李宁明皱眉不语,他抬头看了没藏氏一眼,没藏氏似乎惊慌失措,紧张地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说:“你何不放了她,我作你的人质,我是大夏的太子,如果我被你抓住了,野利将军一定不会不顾。” 黑衣人迟疑地看着他,追问了一句,“你是夏国的太子?” 李宁明微微点头,虽然才十五岁的年龄,他的目光中却已经有了一丝尊贵之气,气度也自然不凡,黑衣人犹疑不决地凝视,心里想必已经开始松动。谁知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插入,“你不用作他的人质,今天谁都不必作他的人质。” 李宁明转过头,一个二十几岁身着锦衣的年青人正在慢慢进入大殿,他的目光温和而睿智,前额宽广而洁净,自然带着一种沉稳和令人信服的气质。 李宁明躬了躬手,询问:“阁下是?” 那年青人微微含笑,“在下环州知州种世衡。” 李宁明心里暗惊,原来这人就是一直阻碍野利将军南进的人。 那黑衣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显然没想到种世衡会来到这里,种世衡淡淡地瞥了那黑衣人一眼,李宁明觉得他本来温暖如春的目光忽然变得有如刀锋般冷酷,“你还不放了野利夫人?” 黑衣人迟疑了许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手中的刀颓然落在地上,种世衡身后立刻走出两人将黑衣人用绳捆挷带离大殿。 李宁明走过去扶住没藏氏,没藏氏似乎十分惊怕,依偎在李宁明的身上,种世衡微微含笑,甚是谦和多礼,“在下律下不严,让野利夫人受惊了。” 李宁明抬起头,刚刚还有如刀锋般的目光又变得春日般的温暖,他心里暗惊,怪不得舅父一直说这个种世衡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将野利氏送至僧房休息,李宁明与种世衡便到附近的酒楼喝酒,两人虽然是不同国的人,却相谈甚欢,李宁明不由自主对这年青人生出好感,他觉得这个年青人拥有的智慧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年纪很多,一直到下午两人才依依而别。 李宁明回到僧房,他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回答,他心里暗惊,难道没藏氏又出事了?推开门进去,却见没藏氏半倚半躺在僧塌上,媚眼如丝,挑逗地看着自己,他心中暗惊,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道是退出去地好,还是走进去地好。 没藏氏却轻声说:“进来啊!你怕什么?” 傍晚时分终于回到了天都山庄,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推说在集市上逛久了,因此回来得晚了。 自那以后,李宁明就开始了私下里与种世衡的来往,他觉得那一天是他的生命的另一个转折,他在那一天了认识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在那一天里得到了没藏氏。 他觉得那是他们三人的秘密,后来仿佛提前约好地一般,每逢初一十五,李宁明必与没藏氏同种世衡在环州城里私会,他们有时饮酒,有时猜玫,有时两人会找数名歌妓陪伴。没藏氏却对此并无嫉妒之心,她总是含笑看着他们,偶而会用手指戳戳李宁明的额头说:“你这个小色鬼。” 这样的日子在李宁明看来大概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有的时候他忍不住会想,现在的日子那样快乐,是否就不必回到兴庆去了呢?但很快作为未来帝王的使命不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可能,还是要不择手段地重归太子之位。 后来有一日,种世衡终于说起了一件事,他问李宁明,“你为何一直住在天都山,却不返回兴庆去?” 我想我清晰地看见了李宁明对那名姓没藏的女子的痴恋,在西夏秘史里记载着他利用那名女子偷得了野利遇乞的金弓,并且由种世衡作证,成功地制造了野利遇乞私通宋国的证据,因此帮助李元昊铲除了这员大将的过程,但是在这个过程外,我却觉得他对那女子的感情并不单纯只是在于利用。 我看见他与这名女子燕好的整个过程,那是他成为男人后所接触到的第一个女人。 然后他已经成功地杀死了野利遇乞,回到兴庆,但他并没有预想中的快乐。我觉得其实他比在天都山的时候落寞了很多。 他经常独自坐在丹房中,望着丹炉的火焰,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言不动。我问他:“你为何那么惆怅?是因为想起了那个妃子,你把她投入了火炉中的那个吗?” 李宁明迟疑地看着我,“你说的是谁?” 我叹了口气,这人怎么可能那么无情?他刚刚杀死一个妃子不久,难道就已经忘记了吗? 我说:“你现在已经回到兴庆了,还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李宁明叹了口气,他说:“你还记得种世衡吗?你叫我去找的那个人。” 我说:“记得,听说他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 李宁明垂下头,“他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其实我很喜欢他。我觉得在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只是我总是觉得他与我接近根本就是另有目的,我现在甚至怀疑那个黑衣人就是他派来的。” 李宁明叹息着说,“你知道吗?原来种世衡早就认识没藏氏,我怀疑他与她之间关系并不那么简单。现在我在怀疑我与种世衡设计陷害野利将军的整个过程根本就是他在利用我。那时候他说如果我杀了野利将军,我的父皇一定很高兴我帮他铲除异已,我就可以回到兴庆来了。而没藏氏,我不知道她在这个计谋中充当什么角色,也许这个计策是她想出来,再假手种世衡告诉我的吧!” 我微微冷笑:“那个□□的女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何那么喜欢她?” 他闻言目中涌起了一丝怒意,但终于那丝怒意变成了深切的无奈。“我明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但是我却忍不住喜欢她,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事,除了她外,别的女人根本无法让我注意。” 我更加冷笑:“可惜,她马上就要成为你父皇的妃子了。” 李宁明苦笑了笑,“我听说没藏早就与我的父皇私通,现在我常想,当初并不是我利用了她,而是她利用了我。在卫慕之乱后,她立刻将我接到天都山暂住,我想那其实也是父皇的意思。后来每一件事情的发生,我总是觉得并不是我自己的意图,我被人一步步牵引,走向一个目标,而一切都早就安排好了,我只是那个被安排了去执行的人。” 我抬头看着李宁明,发现岁月的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 “听说没藏的女子在婚前就与我的父亲相识,我的父皇真是一个伟大的人,他在许多年前就安排好了几年以后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悲伤,我想没藏氏也许并不该归我所有,我只是想回到兴庆,只要回到这里,我就仍然是大夏的太子,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我微微冷笑,“什么叫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有一个人能改变,你的父亲,只要他一句话,你就会失去一切。” 我觉得李宁明奇异地对女子失去了兴趣,这对于一个象他这样年纪的人是不可思议的,但他却仿佛越来越清心寡欲,每日只是研究一些炼丹之术。他已经不再象童时那么厌恶那个名叫路修篁的道士,却反而与他亲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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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飞花于2003-08-09 22:01:3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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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最后的一件事 大夏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四月,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宁令哥终于来到了敦煌。他的怀里揣着一个瓷坛,那里面是飞英和飞华两姐妹。 他是孤身一个从兴庆出发,没有人知道这个落拓的旅人曾是大夏的太子。 然后他直奔莫高窟,在攻陷敦煌后他将太守府里飞华小姐的物品都藏在这里,包括许多书籍,画卷,还有珠宝。他留下两名最忠心的侍卫看守着这里,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这里来。 莫高窟中从未间断过工作的画匠仍然在契而不舍的作画,宁令哥从他们的身后过,他眯着眼看那一尊尊的佛像,有的被雕刻在洞穴内,有些是用当地出产的颜料画在墙壁上。 他走到藏宝的洞穴,找到那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怀里是骨灰坛,那里面放着水晶的花朵。 然后他走进藏宝洞,盘膝坐下,对那两个手下说:“可以开始了。” 两个人眼中含着泪光,迟疑地看着他,宁令哥笑了笑,“作完了以后,你们就回到兴庆府去吧,记住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再有人来打扰我,打扰我和她。” 两名侍卫终于颤抖着手开始工作,他们用砖块和粘土垒砌那个洞口,一道石墙慢慢地出现,将洞口封死,宁令哥安然坐在洞内,他将瓷坛抱在手里,轻轻地贴在脸颊上,“飞华,我作了那么多事,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但是终于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就算是为此我不得不坠入地狱。” 宁令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丝光线也随着砖块的放入而消失,然而一个女子却似乎巧笑嫣然而到,“你终于回来了,飞华!” 洞外,侍卫找到的画工开始往刚刚砌好的墙上画上第一笔画,他们所参照的蓝本是一个飞天的画相,容貌与飞华绝似。
记 最后的一件事 大夏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四月,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宁令哥终于来到了敦煌。他的怀里揣着一个瓷坛,那里面是飞英和飞华两姐妹。 他是孤身一个从兴庆出发,没有人知道这个落拓的旅人曾是大夏的太子。 然后他直奔莫高窟,在攻陷敦煌后他将太守府里飞华小姐的物品都藏在这里,包括许多书籍,画卷,还有珠宝。他留下两名最忠心的侍卫看守着这里,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这里来。 莫高窟中从未间断过工作的画匠仍然在契而不舍的作画,宁令哥从他们的身后过,他眯着眼看那一尊尊的佛像,有的被雕刻在洞穴内,有些是用当地出产的颜料画在墙壁上。 他走到藏宝的洞穴,找到那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怀里是骨灰坛,那里面放着水晶的花朵。 然后他走进藏宝洞,盘膝坐下,对那两个手下说:“可以开始了。” 两个人眼中含着泪光,迟疑地看着他,宁令哥笑了笑,“作完了以后,你们就回到兴庆府去吧,记住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再有人来打扰我,打扰我和她。” 两名侍卫终于颤抖着手开始工作,他们用砖块和粘土垒砌那个洞口,一道石墙慢慢地出现,将洞口封死,宁令哥安然坐在洞内,他将瓷坛抱在手里,轻轻地贴在脸颊上,“飞华,我作了那么多事,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但是终于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就算是为此我不得不坠入地狱。” 宁令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丝光线也随着砖块的放入而消失,然而一个女子却似乎巧笑嫣然而到,“你终于回来了,飞华!” 洞外,侍卫找到的画工开始往刚刚砌好的墙上画上第一笔画,他们所参照的蓝本是一个飞天的画相,容貌与飞华绝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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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飞花于2003-08-09 22:05:5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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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笃定的以为花非花是洛飞华,她到底是谁呢?
开始笃定的以为花非花是洛飞华,她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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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joye于2004-03-10 14:52:4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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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谁都不重要吧? 某次看到一个人写:因为不愿意搬行李,所以就在就读地找工作。很奇怪,人生的大事居然因为那么轻率的原因决定,而一些小事,反而扰人无数。 很奇怪,一个王朝,可以因为一个女子(或者只是导火线)而灭亡,而不是因为这个王朝自己的堕落。我的意思是,人们会忍受堕落,最后灭亡的原因,很重要,是那个导火线。好像,错误没有底线,而只有你不要犯到他所在意的。 最后二王子也是近墨者黑吧?蒋胜男在《妲己》中写到,她本质是好,可是之后无法不被熏陶一二,后天的习惯很可怕,所以最后她自杀了。 亲人又是什么?恐惧又是什么?蜗牛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不论是谁都不重要吧? 某次看到一个人写:因为不愿意搬行李,所以就在就读地找工作。很奇怪,人生的大事居然因为那么轻率的原因决定,而一些小事,反而扰人无数。 很奇怪,一个王朝,可以因为一个女子(或者只是导火线)而灭亡,而不是因为这个王朝自己的堕落。我的意思是,人们会忍受堕落,最后灭亡的原因,很重要,是那个导火线。好像,错误没有底线,而只有你不要犯到他所在意的。 最后二王子也是近墨者黑吧?蒋胜男在《妲己》中写到,她本质是好,可是之后无法不被熏陶一二,后天的习惯很可怕,所以最后她自杀了。 亲人又是什么?恐惧又是什么?蜗牛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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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rowvy于2004-03-11 18:49:1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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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见到飞花的文了,也不知道飞花会不会来。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画了图,飞花能看到就好。 [img]http://tinypic.com/a4plis.jpg[/img]很久没见到飞花的文了,也不知道飞花会不会来。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画了图,飞花能看到就好。 【img】http://tinypic.com/a4plis.jpg【/im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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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冠奴于2005-08-09 13:02:4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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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冠奴于2005-08-09 13:08:5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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