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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我~~~爱~~你~~~ 隆重庆祝沙发中小青,我~~~爱~~你~~~ 隆重庆祝沙发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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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茜茜猫咪于2006-09-03 22:30:3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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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鱼公主还没更新。。。但且为这个欢呼下。。。
虽然人鱼公主还没更新。。。但且为这个欢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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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瑗于2006-09-04 10:14:3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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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无法对等。它不可换算。 它会让你付出生生世世,去购买某一刹那偶然萌发的一个念头。它没有道理可言。
它无法对等。它不可换算。 它会让你付出生生世世,去购买某一刹那偶然萌发的一个念头。它没有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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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小青于2006-09-05 20:49:4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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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这篇倒做足考证功夫 把个盛唐描写的是...小青这篇倒做足考证功夫 把个盛唐描写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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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瑗于2006-09-06 09:46:0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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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是和材材郡主同居日子写的咩???
这个就是和材材郡主同居日子写的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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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六妖于2006-09-06 17:31:3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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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抗议,不能写完不不要开始,省得偶牵肠挂肚的 偶抗议,不能写完不不要开始,省得偶牵肠挂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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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b于2006-09-06 20:29:2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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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你又弃了人鱼坑咩? 怨念~~~~~~~~~~~~~~~~~~~~~~~~~~~~~~~~~~~~~~~~~~~~~青,你又弃了人鱼坑咩? 怨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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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一妖于2006-09-07 14:23:1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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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于2006-09-07 23:42:2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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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小猫怎么睡这么晚呢? 猫每天至少要睡十六个小时的。精彩。小猫怎么睡这么晚呢? 猫每天至少要睡十六个小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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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形神俱灭于2006-09-08 08:21:2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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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从未知晓,原来幸福到了极处是这样疼,像一柄浓蜜冻成的刃,刺入心尖。 写的真是好以前从未知晓,原来幸福到了极处是这样疼,像一柄浓蜜冻成的刃,刺入心尖。 写的真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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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鬼鬼于2006-09-09 21:43:3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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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无责任坑阿 。。。。抗议 果然是无责任坑阿 。。。。抗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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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瑗于2006-09-12 09:28: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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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爱的小青,写得真好啊。 啊,我爱的小青,写得真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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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形神俱灭于2006-09-12 22:11:1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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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啸:你可别喝太多酒 不管你爱 与不爱 那时我开始减少外出狩猎的时间,因为我的妻子怀孕了。 对于这一变化我手下的妖众有所怨言,多年来他们跟着我,习惯了大块吃肉大口喝血的奢侈生活。偶尔有些风言风语吹到我耳朵里,不过我懒得理。 南荒岭上剥皮洞。这一令人闻之胆寒的招牌,也非是浪得虚名。我知道在妖魔的世界里,“南山大王”,这面旗帜正猎猎升高,带着如日中天的光芒,吸引四面八方为正义之士追杀的、或不甘埋没山野的精灵前来投奔。我的王国正在逐渐扩展。 南山大王法术高强,杀人不眨眼! 南山大王实力雄厚,麾下少说有三千将领十万小妖,早晚有一天,他会坐上魔王的宝座。 南山大王是天赋奇才的虎妖,谁也不知道他的本领从哪里来,那似乎是一个自轮回中带来的谜题。他修炼一天,抵得旁人百年功夫。 南山大王,狠角色呀。惹谁也别惹他,他是翻脸不认人的无情无义的魔君,他的血是冷的,杀人如割草,杀起同道来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南山大王?传说他身高七丈膀阔三停,口如血盆,眼似飞电……那是个一口曾吞十万兵的怪物! 若有谁能制伏南山大王,喝了这千岁虎魔的血,就可以无敌于天下!莫说称霸人世,便是往来三界之间也无畏惧…… …… 那时,关于我的流言漫天乱窜。越传越离谱,到得后来,连我自己也不认识他们所说的那个南山大王是谁。 我成为同类妖魔与修道人共同觊觎的猎物。 千岁虎魔,天地之精。饮其鲜血,无敌天下。 其实我只有五百多岁。我的法力亦远没有传言中那么神奇。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个困守深山一隅的、意外获得了人身与长寿的灵兽而已,啸聚一帮乌合之众杀生害命,偶尔吃个把人,已是打牙祭——只因人肉格外美味。胸无大志。 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把我说成这样。原来妖精和人类一样,喜欢把一件很普通的事交由众口咀嚼,再把那众人吐出来的残渣吹嘘成三头六臂的神话。根本不问真假。 当我发现“南山大王在人间原来这么有名”的时候,我像个从乡下初进城的少年,在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呼啸繁华面前吓得呆了。只剩下最笨拙的、原始而本能的反应。 杀。 薇城缩在我怀里,看着脚下那具人类尸身慢慢冷却。他身畔展开一片血泊,肠子从腹部的裂口中慢慢流了出来。右手兀自紧握一把木剑。死不瞑目的表情。 他是个老者。那把仙风道骨的白胡须此刻已被血污沾湿,黑呼呼地趴在胸口,再也不能神采飞扬。 “龙虎门的元辉真人。”薇城蹲下身,翻起死人道冠上一方古色斑驳玉牌。尽管已做了她近一年的学生,我仍不能认识那些弯弯曲曲的篆文。她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龙虎门乃当今道家分支中势力甚强的一脉——我虽僻处山野,也曾听族中老人说过。这道人当是他们门中位份不低之辈……这是今年的第九个了……大王,您被术士盯上了。这可不好办啊。他们都是狠毒之人。我好怕……” “那又如何?”我在衣上蹭了蹭十指利爪,将她从死尸旁边抱起,“你总说术士厉害、术士不好惹——可他们还不是一个一个被我干掉了。别怕,有我在呢。什么桃符利剑神咒伏魔,到头来还不都是送上门的菜!” 薇城的身体,柔软而冰凉地在怀中。她垂下睫毛,看我轻轻舐去了她指尖的死人血。自她嫁我以来我从不让她沾半点污秽,如同我允诺过的,我不会让她感到恐惧。 可是她眉间仍有深忧。 “不止这个啊,大王。您看。”她抖开一幅染血的黄绢,密密麻麻不知写些什么,“这是从元辉道人身上翻出来的,是圣旨。也就是说,他是奉天子之命而来——当今人主、人间的皇帝他要杀您!他派了这个术士来害您,以后他还会派人来——” 我哈哈大笑:“为了那句什么无敌天下么?薇城,难道你真的相信那句荒唐的话么?喝了我的血可以无敌于天下?” 黄绢轻飘飘自她手中坠落。薇城,我的妻子她低垂着头,眼里陡然泛起一道血红光芒。一闪。那般恍惚而流丽,像她清晨在妆台前拈着胭脂回眸一笑,低声询问,大王,我这样好看么? 血红的胭脂染在美人唇上,使她更柔艳。黑白分明的眸子,红若桃花的唇颊。我的女人拈着胭脂偎在肩头,轻声说着她爱我。 认识她之后,世上所有的红颜色,不管血或火,在我眼里都只是爱情。 我继续嗤笑这“人君”与他派来斩除妖魔的“真人”:“千岁虎魔?哈哈哈哈!我才五百岁而已,这世间比我老的妖精数不胜数……你最清楚了,不是么?” “是的,我知道,我的大王。” 薇城背转身,单薄脊背在我臂弯簌簌发着抖。我睁大双眼,不明白当此刻强敌已除,她还在怕些什么。 ——她终于转过脸来,攀住我肩膀,冰凉的小手指几乎嵌入骨骼——仿佛用尽全身气力—— “可这是今年来找麻烦的第九个术士!术士——他们不是普通的人,他们没有人的感情——为了一个信念他们会战斗到死为止,不惜同归于尽,您明白么?您今天收拾这个老头子花费多少心力,难道您还不明白?术士不是普通的人!当今皇帝已经注意到您,他们说您是千岁虎魔,草莽豪杰喝了您的血可以号令天下,而当世人君若能杀了您,将可保帝位稳固五百载。这是第九个了……以后他们还会派人来的。大王,我的大王……您知不知道您已经成为天下人觊觎的猎物?” 她搂着我脖子哭泣起来。温热的泪水打湿肌肤。 我一把推开她。 “你错了。我不是猎物,永远不会是猎物。” 脚下有软软的触感。肠脏沾上了鞋底。那一天我踩着龙虎门元辉真人的尸体对妻子说。 “就算十面埋伏无处可逃,我依然会做一个猎者。他们可以杀死我,但没人能击败我。要相信你的丈夫。现在我觉得有点儿饿,我要出去找点吃的。” 我飞起一脚,把那具衰老残破的、千般心机用尽的肉身踢到一边。小妖们喧嚣的争夺立刻包围了它。那幅黄绢被踏成烂泥。只要一想到这位“真人”生前曾如何卑躬屈膝谋得了这一前来铲除我的任务,我就感到恶心。 我抛下开始争抢血食的妖众,大步走开。 却有柔软的东西缠上双腿。 “大王,您别走、别走……”她哭得肝肠寸断,“您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每一次您离开,我都怕得要命……我怕您再也不回来……因为术士真的没有人的感情……若没了您,我该怎么办?!” 女人纤弱的身体,匍匐脚下像一朵小白花。我终于回身抱起她。 “我不会离开你的,薇城。只是这场战斗令我耗损太多,我必须下山寻些活人精血补充自己。”我叹了口气。她的长发在脸上揉成千丝万茧,人却始终离着一尺来远——她的肚子高高隆起顶在我们中间,我无法拥抱到她—— 我说:“我发誓,无论皇帝、术士,管他娘的什么鬼东西!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我回到你身边,好么?薇城……我向你发誓,我不是任何人的猎物或猎者,这世上的谁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你的男人。” “我是你的男人,你肚里孩子的父亲。所以,我一定会回来,薇城。” 我把面颊贴在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隔着白麻粗衣隔着皮肉,听到那訇訇心跳。一下一下,汇合了我与她的血液的生长中的脉搏,如此有力地撞击在脸上。那孩子,他落地之后,要唤她妈妈,唤我父亲。他的眉目将融合我们的痕迹,他有着像我一样孤挺的眉,像她一样晶亮的眼……许多年之后,当我们都老了,死了,他还活着,把这眉与眼传承给下一个新生的孩子,并且告诉他,在很多年以前有个名叫白额的男人,他和一个名叫薇城的女人,相爱过。我毫不怀疑……多年后我们的孩子会在炉火边,把这段爱情细细讲给他的子孙听。那时他或许也已垂垂老矣,白须白发像冬天的雪……可是他现在多么鲜活调皮,在母亲腹中,抡拳踢腿捶打着他父亲的脸。仿佛立志证明,他是和父亲一样强壮的男子…… “一定是个儿子。”我说出声来,“薇城,我有感觉。他是个儿子。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看见他了。” 薇城没有答话。她揉搓着我的头发。十指纤纤,越攥越紧,仿佛万般难舍。忽然有滚烫的水滴落在额头。 我仰起脸。妻子的尖下颏,汇聚了双行泪水,止也止不住,滂沱洒在头顶。 “大王,记住今天您说的话。您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猎物或猎者——您是我一个人的!”她松脱双手返身奔入洞府捧出一碗什么,捧到我面前,“大王,请饮尽此酒,我和孩子送您出征。我们在这里,等您回来。” 粗陶碗里荡漾着浑浊液体,一股辛辣气味冲入鼻端。这种奇妙的液体叫作酒,薇城来了之后,我才认识它。 这是她亲手酿的酒。我曾陪她遍山漫游采集野果,看她洗净双手把它们与抢夺来的粮食一起放入瓷坛,再加入药材香草,以泥密封。六六三十六日后开启瓷坛,那些缤纷的花花果果化作一泓浑水,泛着淡碧流光。 在她的故乡,贫瘠山村的居民都是如此自酿土酒,薇城说。 “村里的男人大多贪杯,每晚都要喝上几盅。我从小就学会帮父亲酿酒。我们的手艺当然比不上城里酒楼,不过是些粗劣村醪,大王可别见笑。” 第一次喝酒,一口干掉半碗。我被那猝不及防的辛辣呛到,竟从鼻子里喷了出来,狼狈不堪。薇城大惊失色,忙用衣袖替我擦拭满脸淋漓。“都是我不好……这酒的确太烈,大王莫喝了吧。” 我边咳嗽边仰头把余下半碗一饮而尽。这次屏住了呼吸,那股热流像无数把细小刀片顺畅地通过咽喉,直抵胃肠。 薇城睁大眼睛紧张地注视:“大王别为了让我高兴……您的身体要紧。” “不,我很喜欢。这……酒,很好喝。”我说的是真话。虽然“酒”的味道实在奇怪,又辣又苦,但落肚之后却凭空产生奇妙的感觉。 那感觉说不清楚。好似一朵自脚底急涌的云,眩晕失重,然而舒适。我觉得自己变成一只鸟,可以飞上天际。 视线有点模糊。妻子的脸庞仿佛裹着团发光的雾,飘渺闪烁。雾气里她望着我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小小牙齿,那样整齐又那样粲然,也像只小老虎,终日食荤却在血与肉中把牙锋磨砺得洁净无比。 “真高兴大王喜欢它。您若爱喝,薇城以后都帮您酿酒。”她轻声说,“这酒有个名字。我们都叫它忘川。” 从那天开始我爱上忘川的味道。每过一段时间,薇城就会去采集花草果实,好让我在想喝酒的时候樽中总能不空。她像只小小蜜蜂,我的贤惠而忙碌的妻子。 忘川是神奇的东西。它这样冷,却教人越喝越热。 仿佛一团冰冷火焰,盘踞腹中,烧尽一切甜的苦的沉沉的记忆。空无所有,人就可以飞起来。 我成为一个贪杯的男人。如同薇城讲过的那些故事里的英雄,在出征之前,总要喝上一碗酒。 薇城说:“大王,我和孩子等您回来。您一定要回来。记住,您是我的。” 她依偎在我怀里,肩膀薄得像脆弱纸人。胎儿似乎蚕食了大量血气,肚子日益鼓胀,人却越来越瘦。满满一碗的忘川,酒中倒映出缩小了的苍白容颜,动荡得激烈,几乎认不出那就是每夜睡在我身边的女人。变形的脸如此陌生,甚至有几分狰狞意味。 原来那只是因为我端碗的手颤抖得太厉害。这场战斗竟然消耗了这么多精力么,只不过是个三脚猫道士啊。或者我不再是从前那头一往无前的妖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搂着妻子,手腕一翻,喝干这碗酒。 我说:“我会当心自己。我是你的,我答应你。”
虎啸:你可别喝太多酒 不管你爱 与不爱 那时我开始减少外出狩猎的时间,因为我的妻子怀孕了。 对于这一变化我手下的妖众有所怨言,多年来他们跟着我,习惯了大块吃肉大口喝血的奢侈生活。偶尔有些风言风语吹到我耳朵里,不过我懒得理。 南荒岭上剥皮洞。这一令人闻之胆寒的招牌,也非是浪得虚名。我知道在妖魔的世界里,“南山大王”,这面旗帜正猎猎升高,带着如日中天的光芒,吸引四面八方为正义之士追杀的、或不甘埋没山野的精灵前来投奔。我的王国正在逐渐扩展。 南山大王法术高强,杀人不眨眼! 南山大王实力雄厚,麾下少说有三千将领十万小妖,早晚有一天,他会坐上魔王的宝座。 南山大王是天赋奇才的虎妖,谁也不知道他的本领从哪里来,那似乎是一个自轮回中带来的谜题。他修炼一天,抵得旁人百年功夫。 南山大王,狠角色呀。惹谁也别惹他,他是翻脸不认人的无情无义的魔君,他的血是冷的,杀人如割草,杀起同道来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南山大王?传说他身高七丈膀阔三停,口如血盆,眼似飞电……那是个一口曾吞十万兵的怪物! 若有谁能制伏南山大王,喝了这千岁虎魔的血,就可以无敌于天下!莫说称霸人世,便是往来三界之间也无畏惧…… …… 那时,关于我的流言漫天乱窜。越传越离谱,到得后来,连我自己也不认识他们所说的那个南山大王是谁。 我成为同类妖魔与修道人共同觊觎的猎物。 千岁虎魔,天地之精。饮其鲜血,无敌天下。 其实我只有五百多岁。我的法力亦远没有传言中那么神奇。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个困守深山一隅的、意外获得了人身与长寿的灵兽而已,啸聚一帮乌合之众杀生害命,偶尔吃个把人,已是打牙祭——只因人肉格外美味。胸无大志。 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把我说成这样。原来妖精和人类一样,喜欢把一件很普通的事交由众口咀嚼,再把那众人吐出来的残渣吹嘘成三头六臂的神话。根本不问真假。 当我发现“南山大王在人间原来这么有名”的时候,我像个从乡下初进城的少年,在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呼啸繁华面前吓得呆了。只剩下最笨拙的、原始而本能的反应。 杀。 薇城缩在我怀里,看着脚下那具人类尸身慢慢冷却。他身畔展开一片血泊,肠子从腹部的裂口中慢慢流了出来。右手兀自紧握一把木剑。死不瞑目的表情。 他是个老者。那把仙风道骨的白胡须此刻已被血污沾湿,黑呼呼地趴在胸口,再也不能神采飞扬。 “龙虎门的元辉真人。”薇城蹲下身,翻起死人道冠上一方古色斑驳玉牌。尽管已做了她近一年的学生,我仍不能认识那些弯弯曲曲的篆文。她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龙虎门乃当今道家分支中势力甚强的一脉——我虽僻处山野,也曾听族中老人说过。这道人当是他们门中位份不低之辈……这是今年的第九个了……大王,您被术士盯上了。这可不好办啊。他们都是狠毒之人。我好怕……” “那又如何?”我在衣上蹭了蹭十指利爪,将她从死尸旁边抱起,“你总说术士厉害、术士不好惹——可他们还不是一个一个被我干掉了。别怕,有我在呢。什么桃符利剑神咒伏魔,到头来还不都是送上门的菜!” 薇城的身体,柔软而冰凉地在怀中。她垂下睫毛,看我轻轻舐去了她指尖的死人血。自她嫁我以来我从不让她沾半点污秽,如同我允诺过的,我不会让她感到恐惧。 可是她眉间仍有深忧。 “不止这个啊,大王。您看。”她抖开一幅染血的黄绢,密密麻麻不知写些什么,“这是从元辉道人身上翻出来的,是圣旨。也就是说,他是奉天子之命而来——当今人主、人间的皇帝他要杀您!他派了这个术士来害您,以后他还会派人来——” 我哈哈大笑:“为了那句什么无敌天下么?薇城,难道你真的相信那句荒唐的话么?喝了我的血可以无敌于天下?” 黄绢轻飘飘自她手中坠落。薇城,我的妻子她低垂着头,眼里陡然泛起一道血红光芒。一闪。那般恍惚而流丽,像她清晨在妆台前拈着胭脂回眸一笑,低声询问,大王,我这样好看么? 血红的胭脂染在美人唇上,使她更柔艳。黑白分明的眸子,红若桃花的唇颊。我的女人拈着胭脂偎在肩头,轻声说着她爱我。 认识她之后,世上所有的红颜色,不管血或火,在我眼里都只是爱情。 我继续嗤笑这“人君”与他派来斩除妖魔的“真人”:“千岁虎魔?哈哈哈哈!我才五百岁而已,这世间比我老的妖精数不胜数……你最清楚了,不是么?” “是的,我知道,我的大王。” 薇城背转身,单薄脊背在我臂弯簌簌发着抖。我睁大双眼,不明白当此刻强敌已除,她还在怕些什么。 ——她终于转过脸来,攀住我肩膀,冰凉的小手指几乎嵌入骨骼——仿佛用尽全身气力—— “可这是今年来找麻烦的第九个术士!术士——他们不是普通的人,他们没有人的感情——为了一个信念他们会战斗到死为止,不惜同归于尽,您明白么?您今天收拾这个老头子花费多少心力,难道您还不明白?术士不是普通的人!当今皇帝已经注意到您,他们说您是千岁虎魔,草莽豪杰喝了您的血可以号令天下,而当世人君若能杀了您,将可保帝位稳固五百载。这是第九个了……以后他们还会派人来的。大王,我的大王……您知不知道您已经成为天下人觊觎的猎物?” 她搂着我脖子哭泣起来。温热的泪水打湿肌肤。 我一把推开她。 “你错了。我不是猎物,永远不会是猎物。” 脚下有软软的触感。肠脏沾上了鞋底。那一天我踩着龙虎门元辉真人的尸体对妻子说。 “就算十面埋伏无处可逃,我依然会做一个猎者。他们可以杀死我,但没人能击败我。要相信你的丈夫。现在我觉得有点儿饿,我要出去找点吃的。” 我飞起一脚,把那具衰老残破的、千般心机用尽的肉身踢到一边。小妖们喧嚣的争夺立刻包围了它。那幅黄绢被踏成烂泥。只要一想到这位“真人”生前曾如何卑躬屈膝谋得了这一前来铲除我的任务,我就感到恶心。 我抛下开始争抢血食的妖众,大步走开。 却有柔软的东西缠上双腿。 “大王,您别走、别走……”她哭得肝肠寸断,“您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每一次您离开,我都怕得要命……我怕您再也不回来……因为术士真的没有人的感情……若没了您,我该怎么办?!” 女人纤弱的身体,匍匐脚下像一朵小白花。我终于回身抱起她。 “我不会离开你的,薇城。只是这场战斗令我耗损太多,我必须下山寻些活人精血补充自己。”我叹了口气。她的长发在脸上揉成千丝万茧,人却始终离着一尺来远——她的肚子高高隆起顶在我们中间,我无法拥抱到她—— 我说:“我发誓,无论皇帝、术士,管他娘的什么鬼东西!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我回到你身边,好么?薇城……我向你发誓,我不是任何人的猎物或猎者,这世上的谁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你的男人。” “我是你的男人,你肚里孩子的父亲。所以,我一定会回来,薇城。” 我把面颊贴在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隔着白麻粗衣隔着皮肉,听到那訇訇心跳。一下一下,汇合了我与她的血液的生长中的脉搏,如此有力地撞击在脸上。那孩子,他落地之后,要唤她妈妈,唤我父亲。他的眉目将融合我们的痕迹,他有着像我一样孤挺的眉,像她一样晶亮的眼……许多年之后,当我们都老了,死了,他还活着,把这眉与眼传承给下一个新生的孩子,并且告诉他,在很多年以前有个名叫白额的男人,他和一个名叫薇城的女人,相爱过。我毫不怀疑……多年后我们的孩子会在炉火边,把这段爱情细细讲给他的子孙听。那时他或许也已垂垂老矣,白须白发像冬天的雪……可是他现在多么鲜活调皮,在母亲腹中,抡拳踢腿捶打着他父亲的脸。仿佛立志证明,他是和父亲一样强壮的男子…… “一定是个儿子。”我说出声来,“薇城,我有感觉。他是个儿子。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看见他了。” 薇城没有答话。她揉搓着我的头发。十指纤纤,越攥越紧,仿佛万般难舍。忽然有滚烫的水滴落在额头。 我仰起脸。妻子的尖下颏,汇聚了双行泪水,止也止不住,滂沱洒在头顶。 “大王,记住今天您说的话。您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猎物或猎者——您是我一个人的!”她松脱双手返身奔入洞府捧出一碗什么,捧到我面前,“大王,请饮尽此酒,我和孩子送您出征。我们在这里,等您回来。” 粗陶碗里荡漾着浑浊液体,一股辛辣气味冲入鼻端。这种奇妙的液体叫作酒,薇城来了之后,我才认识它。 这是她亲手酿的酒。我曾陪她遍山漫游采集野果,看她洗净双手把它们与抢夺来的粮食一起放入瓷坛,再加入药材香草,以泥密封。六六三十六日后开启瓷坛,那些缤纷的花花果果化作一泓浑水,泛着淡碧流光。 在她的故乡,贫瘠山村的居民都是如此自酿土酒,薇城说。 “村里的男人大多贪杯,每晚都要喝上几盅。我从小就学会帮父亲酿酒。我们的手艺当然比不上城里酒楼,不过是些粗劣村醪,大王可别见笑。” 第一次喝酒,一口干掉半碗。我被那猝不及防的辛辣呛到,竟从鼻子里喷了出来,狼狈不堪。薇城大惊失色,忙用衣袖替我擦拭满脸淋漓。“都是我不好……这酒的确太烈,大王莫喝了吧。” 我边咳嗽边仰头把余下半碗一饮而尽。这次屏住了呼吸,那股热流像无数把细小刀片顺畅地通过咽喉,直抵胃肠。 薇城睁大眼睛紧张地注视:“大王别为了让我高兴……您的身体要紧。” “不,我很喜欢。这……酒,很好喝。”我说的是真话。虽然“酒”的味道实在奇怪,又辣又苦,但落肚之后却凭空产生奇妙的感觉。 那感觉说不清楚。好似一朵自脚底急涌的云,眩晕失重,然而舒适。我觉得自己变成一只鸟,可以飞上天际。 视线有点模糊。妻子的脸庞仿佛裹着团发光的雾,飘渺闪烁。雾气里她望着我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小小牙齿,那样整齐又那样粲然,也像只小老虎,终日食荤却在血与肉中把牙锋磨砺得洁净无比。 “真高兴大王喜欢它。您若爱喝,薇城以后都帮您酿酒。”她轻声说,“这酒有个名字。我们都叫它忘川。” 从那天开始我爱上忘川的味道。每过一段时间,薇城就会去采集花草果实,好让我在想喝酒的时候樽中总能不空。她像只小小蜜蜂,我的贤惠而忙碌的妻子。 忘川是神奇的东西。它这样冷,却教人越喝越热。 仿佛一团冰冷火焰,盘踞腹中,烧尽一切甜的苦的沉沉的记忆。空无所有,人就可以飞起来。 我成为一个贪杯的男人。如同薇城讲过的那些故事里的英雄,在出征之前,总要喝上一碗酒。 薇城说:“大王,我和孩子等您回来。您一定要回来。记住,您是我的。” 她依偎在我怀里,肩膀薄得像脆弱纸人。胎儿似乎蚕食了大量血气,肚子日益鼓胀,人却越来越瘦。满满一碗的忘川,酒中倒映出缩小了的苍白容颜,动荡得激烈,几乎认不出那就是每夜睡在我身边的女人。变形的脸如此陌生,甚至有几分狰狞意味。 原来那只是因为我端碗的手颤抖得太厉害。这场战斗竟然消耗了这么多精力么,只不过是个三脚猫道士啊。或者我不再是从前那头一往无前的妖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搂着妻子,手腕一翻,喝干这碗酒。 我说:“我会当心自己。我是你的,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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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小青于2006-09-13 01:12:0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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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写得我心里疼。非常真切的疼痛,字字如刀。爱情它这么炽热这么激烈,可是不可相信。 这篇文写得我心里疼。非常真切的疼痛,字字如刀。爱情它这么炽热这么激烈,可是不可相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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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小青于2006-09-13 01:23: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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