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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梅姑的感觉不一样了…… 下面会写什么?期待。恩,梅姑的感觉不一样了…… 下面会写什么?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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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沉醉东风于2003-09-19 09:04:1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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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主要人物性格还是那样,只不过我要略写了。原先那稿真要命,动不动一个阿猫阿狗出来就费我几千字的说。还有周正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太占地儿了,根本不是主角嘛。 这次我要力争精简字数,略写配角,突出青冥……不知能不能做到……其实主要人物性格还是那样,只不过我要略写了。原先那稿真要命,动不动一个阿猫阿狗出来就费我几千字的说。还有周正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太占地儿了,根本不是主角嘛。 这次我要力争精简字数,略写配角,突出青冥……不知能不能做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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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青于2003-09-19 09:44:5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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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eatrice于2003-09-19 09:53:5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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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那比她小两岁的小倌人嗑着瓜子走进来。刚过完年,是午后时分慵懒的冷清,没一丝动静。人们好象都歇着。再过一会儿便该乱着洗脸,妆扮,换衣裳。旁人开始松弛玩乐之时便是此地开始忙碌之刻。 芳菲穿一身橘色家常袄裤,在她床沿坐下来。九阿姐,你知不知道,好象……她微微偏过脸用下颏儿朝门外指了指,正筹备着让你做红倌人呢。就这几天了,我揣摸着不出正月吧。 她看了看她,又补充道,你可别打什么念头呵九阿姐。你是拧不过她的,到头来又跟以往一样白吃了苦头。 娇小不言语。看着芳菲规规矩矩地把瓜子壳都吐在一只洋铁碟子里。这丫头自从某次在客人面前随地乱丢瓜子壳而挨了一顿好整治之后,如今规矩得了不得。她微笑。是呵,难道她不知道?以往的苦头?整个院子里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不上台盘的东西,且是捧着她,她且是自个儿作祸!——捣蛋作对,你倒是头牌!没见这样的,这反骨也不知生在哪儿了?! 梅姑不是那等满脸横肉镶着金牙的粗俗妇人。梅姑只穿月白和玉色的旗袍,腰肢袅袅。四十多的人了,竟显不出几分老来。就连骂起人来,依然柔和的嗓音,像个待字的小姐般温润。梅姑,她是京城莺花阵里的一绝,是朵永远清清淡淡,不须檀板共金尊的白玉梅。她惩罚不驯的倌人,不打不掐,只用极细的银针往肉里扎去,疼晕过去了也不留半点疤痕。 娇小,甭管你体谅不体谅。我这全都是为你好。 每次她醒来,看到梅姑拿着块湿毛巾亲自擦拭她的额头。她尖尖下巴的脸儿是朵淡淡的白玉梅。这般秀气。若落了伤疤,是我耽搁了你的前程。若不管你,你又没个样子。娇小,你这辈子,注定了要吃这碗把势饭了。别跟我犟了。我知道你心里恨我,谁叫你爹娘不要你?你不是跟我过不去,是跟你自个儿过不去。跟白花花的大洋钱过不去。我告诉你这世上什么全是假的,只有钱是贴心贴手抓得牢靠的东西。你现在不信,将来就知道了。 娇小,阿囡。别犟了。听我一句,人,再强也犟不过命去。你是个倌人,胡同里的姐儿。这辈子,这就是你的命。 ……不是的。她想。我的命不是这个。 我的命,不是这外头的花团锦簇,莺燕流金。我的命是写在里子上的。每个人的命都不会是写在一眼见得到的地方,总是藏着,掖着,叫人看不透……而那个贴肉温度的字从来都不让你看见,虽然我能够感觉到它,像块烧红了的烙铁般烫着我让我不得安宁。她想。她咬着嘴唇倔强地仰起脸来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言不发。少年的娇小是个如此沉默的女孩,纵使她生长在娇声媚语之中。她这样坚决地维持着她的沉默,无论在同伴、梅姑或客人的面前。即使她捣乱,变着花样地作对生事,所有巧妙的恶作剧令人觉得她是个再淘气精灵不过的孩子,她本人却永远以恒久的沉默来面对任何场景。该哭的时候不哭,该笑的时候,她不会笑。她紧闭着的玲珑嘴角显露没有含义甚至有一丝笨拙的空白,她扑闪着眼睛注视自幼惯见的声色情欢,真真假假,那里面闪耀着好奇的光芒却并无任何好恶。没有感情的,她只是想看清楚这些事而已。这女孩仿佛是一间空屋子不具备任何被固定的作用与定名,可以随时被装饰为皇宫或者地窖。梅姑对着客人,把她的沉默解释为羞涩,把她的空白解释为娇嫩。他们信之不疑但一个不解风情的女子,小的时候可以当个寻常害羞的小姑娘逗一逗,年纪大了却不能适合他们的需求。她是个倌人。即使是清的,未曾梳拢过。毕竟,出售的是笑容、姿色与善解人意的熨贴说笑呢。 一个不会笑的卖笑女子,还可以剩下什么? 梅姑心里知道她不是当花魁的那块料。她打量娇小那果真娇小得很的身子。匀溜个儿不矮也不算高,薄薄肩膀像片芝麻酥糖般透明透亮的精致。旗袍腰身裁了一尺七且还宽余着,永远像是未长成,青涩薄凉。不。她没那股子绝伦的丰艳。更没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天生魅惑,就不开口,一个背影一撇眼风也能令人魂销魄荡的尤物风华。淡白面庞清水眼。她顶尖儿了,不过是个楚楚可怜,偏又不会撒娇。一枚涩口的青果子,看着新鲜却不中吃。梅姑在心底暗暗地疑惑着。 奇怪。却又不是清高,耻于为娼。良家日月若何,她根本就没看见过。因此抵死想不通这股劲头竟是打哪儿说起。她跟人对着干竟是也不为出气,也不为好玩的。从中仿佛得不到什么乐趣,挨了罚也不流眼泪。伤好了,再去作对。没意义的循环,以此打发晨昏。 失了心似的。梅姑想。她的人在这儿,又好象不在。 这孩子还是尽早把她梳拢了吧。作个红倌人,许是还多些进项。不然,沾点儿人气也是好的。她觉得她隐隐的竟是有些怕她。这个名叫娇小的女孩。 我的心不在这儿。她对芳菲说。 我知道这一关是逃不过去。我不愿意,但也不是特别害怕。可是……我总归是不愿意的。 她说了这许多话。芳菲却更加不懂了。她把一粒瓜子放在牙关忘了去咬,手指停留在嘴边怔怔地说,九阿姐,你在说什么呀? 你不说话还好,越说越糊涂了。简直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你人是好的,九阿姐。她怀疑地看看她的脸。你是说……你愿意被梳拢?不,是不愿意?……唉,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没法子。 芳菲把瓜子壳吐在碟子里说,你只好求老天爷保佑梳拢那天是个好客人喏。希望梅姑替你拣个体面些的。呸,其实什么体面不体面,男人都一回事。你得放出手段来多哄他些银钱才是正经哪!我们堂子里的姑娘,要真跟男人讲啥情啦义啦那才是自己吃亏呢,他们才不把我们当回正事!……你听着没?九阿姐? 你不会是还想着那个学生哥儿吧?他这辈子也赎不起你呢!再说,他都多长时间没露面了,我看以后是再不会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心,不在这世上。它在哪儿,在哪儿呢? 那贴肉的烫着我的字,是什么?那命运里子上的字。 我只是想要看到它。不管怎样一定要看到它。 这人世,为什么仿佛没个土气息,泥滋味。疼都不是真疼,痛也不是真痛。我的心丢失在哪里。 娇小只是不言语。芳菲倒也惯了,并不生气。掸掸衣裳站了起来说道,九阿姐,那我回屋去了。你也换换衣服吧,又该有局票送到的时候了。 临出门她说,九阿姐,我只恨我年纪小。我倒愿意跟你一样的去梳拢了做个红倌人,多攒些大洋或是好好儿的哄住个冤大头——真的,就算是七老八十我也不在乎。做几年小,他死了分了钱还不是我的天下!不愁没有上赶着的。你不为自己算计,谁为你算计呢? 娇小待芳菲出门后换上件杏黄旗袍。镜子里的人,头上挽两个圆髻,前面的刘海略烫得卷起来,蓬蓬松松堆在额前。她三两下拆散了头发,漆黑的波纹潋滟直披过腰去。这一把好发,从胎发起就没动过刀剪的。十五年,也长了这么长了。如果头发有知觉,不知道这一刻它们会不会哭? 她全身上下,只有它,是她自己的。只有它,陪她十五年。 也许。真的什么也不为。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失了心似的。她想。 然后她拿起剪子剪了下去。一下两下,地上涌起黑色的波浪淹住了她的脚。 娇小。 那一刻,她忽然听到他在唤她。 她惊呆了。拿着剪子的手定在半空。有一绺黑发,半断半连,似落不落,垂死的魂一样。 娇小。 那一刻。她在镜子里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灵魂急速淡出。大风席卷。
门开。那比她小两岁的小倌人嗑着瓜子走进来。刚过完年,是午后时分慵懒的冷清,没一丝动静。人们好象都歇着。再过一会儿便该乱着洗脸,妆扮,换衣裳。旁人开始松弛玩乐之时便是此地开始忙碌之刻。 芳菲穿一身橘色家常袄裤,在她床沿坐下来。九阿姐,你知不知道,好象……她微微偏过脸用下颏儿朝门外指了指,正筹备着让你做红倌人呢。就这几天了,我揣摸着不出正月吧。 她看了看她,又补充道,你可别打什么念头呵九阿姐。你是拧不过她的,到头来又跟以往一样白吃了苦头。 娇小不言语。看着芳菲规规矩矩地把瓜子壳都吐在一只洋铁碟子里。这丫头自从某次在客人面前随地乱丢瓜子壳而挨了一顿好整治之后,如今规矩得了不得。她微笑。是呵,难道她不知道?以往的苦头?整个院子里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不上台盘的东西,且是捧着她,她且是自个儿作祸!——捣蛋作对,你倒是头牌!没见这样的,这反骨也不知生在哪儿了?! 梅姑不是那等满脸横肉镶着金牙的粗俗妇人。梅姑只穿月白和玉色的旗袍,腰肢袅袅。四十多的人了,竟显不出几分老来。就连骂起人来,依然柔和的嗓音,像个待字的小姐般温润。梅姑,她是京城莺花阵里的一绝,是朵永远清清淡淡,不须檀板共金尊的白玉梅。她惩罚不驯的倌人,不打不掐,只用极细的银针往肉里扎去,疼晕过去了也不留半点疤痕。 娇小,甭管你体谅不体谅。我这全都是为你好。 每次她醒来,看到梅姑拿着块湿毛巾亲自擦拭她的额头。她尖尖下巴的脸儿是朵淡淡的白玉梅。这般秀气。若落了伤疤,是我耽搁了你的前程。若不管你,你又没个样子。娇小,你这辈子,注定了要吃这碗把势饭了。别跟我犟了。我知道你心里恨我,谁叫你爹娘不要你?你不是跟我过不去,是跟你自个儿过不去。跟白花花的大洋钱过不去。我告诉你这世上什么全是假的,只有钱是贴心贴手抓得牢靠的东西。你现在不信,将来就知道了。 娇小,阿囡。别犟了。听我一句,人,再强也犟不过命去。你是个倌人,胡同里的姐儿。这辈子,这就是你的命。 ……不是的。她想。我的命不是这个。 我的命,不是这外头的花团锦簇,莺燕流金。我的命是写在里子上的。每个人的命都不会是写在一眼见得到的地方,总是藏着,掖着,叫人看不透……而那个贴肉温度的字从来都不让你看见,虽然我能够感觉到它,像块烧红了的烙铁般烫着我让我不得安宁。她想。她咬着嘴唇倔强地仰起脸来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言不发。少年的娇小是个如此沉默的女孩,纵使她生长在娇声媚语之中。她这样坚决地维持着她的沉默,无论在同伴、梅姑或客人的面前。即使她捣乱,变着花样地作对生事,所有巧妙的恶作剧令人觉得她是个再淘气精灵不过的孩子,她本人却永远以恒久的沉默来面对任何场景。该哭的时候不哭,该笑的时候,她不会笑。她紧闭着的玲珑嘴角显露没有含义甚至有一丝笨拙的空白,她扑闪着眼睛注视自幼惯见的声色情欢,真真假假,那里面闪耀着好奇的光芒却并无任何好恶。没有感情的,她只是想看清楚这些事而已。这女孩仿佛是一间空屋子不具备任何被固定的作用与定名,可以随时被装饰为皇宫或者地窖。梅姑对着客人,把她的沉默解释为羞涩,把她的空白解释为娇嫩。他们信之不疑但一个不解风情的女子,小的时候可以当个寻常害羞的小姑娘逗一逗,年纪大了却不能适合他们的需求。她是个倌人。即使是清的,未曾梳拢过。毕竟,出售的是笑容、姿色与善解人意的熨贴说笑呢。 一个不会笑的卖笑女子,还可以剩下什么? 梅姑心里知道她不是当花魁的那块料。她打量娇小那果真娇小得很的身子。匀溜个儿不矮也不算高,薄薄肩膀像片芝麻酥糖般透明透亮的精致。旗袍腰身裁了一尺七且还宽余着,永远像是未长成,青涩薄凉。不。她没那股子绝伦的丰艳。更没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天生魅惑,就不开口,一个背影一撇眼风也能令人魂销魄荡的尤物风华。淡白面庞清水眼。她顶尖儿了,不过是个楚楚可怜,偏又不会撒娇。一枚涩口的青果子,看着新鲜却不中吃。梅姑在心底暗暗地疑惑着。 奇怪。却又不是清高,耻于为娼。良家日月若何,她根本就没看见过。因此抵死想不通这股劲头竟是打哪儿说起。她跟人对着干竟是也不为出气,也不为好玩的。从中仿佛得不到什么乐趣,挨了罚也不流眼泪。伤好了,再去作对。没意义的循环,以此打发晨昏。 失了心似的。梅姑想。她的人在这儿,又好象不在。 这孩子还是尽早把她梳拢了吧。作个红倌人,许是还多些进项。不然,沾点儿人气也是好的。她觉得她隐隐的竟是有些怕她。这个名叫娇小的女孩。 我的心不在这儿。她对芳菲说。 我知道这一关是逃不过去。我不愿意,但也不是特别害怕。可是……我总归是不愿意的。 她说了这许多话。芳菲却更加不懂了。她把一粒瓜子放在牙关忘了去咬,手指停留在嘴边怔怔地说,九阿姐,你在说什么呀? 你不说话还好,越说越糊涂了。简直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你人是好的,九阿姐。她怀疑地看看她的脸。你是说……你愿意被梳拢?不,是不愿意?……唉,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没法子。 芳菲把瓜子壳吐在碟子里说,你只好求老天爷保佑梳拢那天是个好客人喏。希望梅姑替你拣个体面些的。呸,其实什么体面不体面,男人都一回事。你得放出手段来多哄他些银钱才是正经哪!我们堂子里的姑娘,要真跟男人讲啥情啦义啦那才是自己吃亏呢,他们才不把我们当回正事!……你听着没?九阿姐? 你不会是还想着那个学生哥儿吧?他这辈子也赎不起你呢!再说,他都多长时间没露面了,我看以后是再不会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心,不在这世上。它在哪儿,在哪儿呢? 那贴肉的烫着我的字,是什么?那命运里子上的字。 我只是想要看到它。不管怎样一定要看到它。 这人世,为什么仿佛没个土气息,泥滋味。疼都不是真疼,痛也不是真痛。我的心丢失在哪里。 娇小只是不言语。芳菲倒也惯了,并不生气。掸掸衣裳站了起来说道,九阿姐,那我回屋去了。你也换换衣服吧,又该有局票送到的时候了。 临出门她说,九阿姐,我只恨我年纪小。我倒愿意跟你一样的去梳拢了做个红倌人,多攒些大洋或是好好儿的哄住个冤大头——真的,就算是七老八十我也不在乎。做几年小,他死了分了钱还不是我的天下!不愁没有上赶着的。你不为自己算计,谁为你算计呢? 娇小待芳菲出门后换上件杏黄旗袍。镜子里的人,头上挽两个圆髻,前面的刘海略烫得卷起来,蓬蓬松松堆在额前。她三两下拆散了头发,漆黑的波纹潋滟直披过腰去。这一把好发,从胎发起就没动过刀剪的。十五年,也长了这么长了。如果头发有知觉,不知道这一刻它们会不会哭? 她全身上下,只有它,是她自己的。只有它,陪她十五年。 也许。真的什么也不为。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失了心似的。她想。 然后她拿起剪子剪了下去。一下两下,地上涌起黑色的波浪淹住了她的脚。 娇小。 那一刻,她忽然听到他在唤她。 她惊呆了。拿着剪子的手定在半空。有一绺黑发,半断半连,似落不落,垂死的魂一样。 娇小。 那一刻。她在镜子里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灵魂急速淡出。大风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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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小青于2003-09-19 11:38:1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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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娇小童年的形象改动了一下。原先她太贫了,简直跟我小时候有一拼。不行,有损这个严肃地沉痛地崇高地深刻地故事主题活活活活~ 所以我把她改酷一点啦。 我把娇小童年的形象改动了一下。原先她太贫了,简直跟我小时候有一拼。不行,有损这个严肃地沉痛地崇高地深刻地故事主题活活活活~ 所以我把她改酷一点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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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小青于2003-09-19 11:45:5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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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花乐] 地上捆着的人儿。杏黄缎子都成了破布条儿,沾着血,一身红肿不堪,头发狗啃般的披在脸上。把一个雏莺乳燕的娇小姑娘如今弄得活鬼相似,却只是不吭声。 梅姑喘吁吁的歪身坐在床榻上,手也软了。这么多年来头一遭,气得她动了真火,也顾不得落不落疤痕,竟动用了皮鞭子亲自拷打。暗香风韵全忘了,皮鞭子蘸了凉水一顿狠抽,倒把自己累得抽筋去骨般动不得。 便有那素日服侍的老妈子上前劝解。说些诸如好歹母女一场、九小姐平日性子劣之类的话儿。末了道,您瞧瞧九小姐这会儿的模样,细皮嫩肉的真打出一身疤来,可不真是白养了她一场了。您消停着咱慢慢儿劝她,九小姐也不是笨孩子,还真有那不拐弯的石头脑袋哇? 梅姑咬牙瞪着地上的人,只是气得喘。拿脚尖儿拨拨一地青丝,纠结成团。 你瞧瞧!从小一剪子也没舍得动她,长了这么长的,一把好乌油头发!她说铰就铰了。真有本事你全铰光了,我看你当姑子去?如今这丑八怪顶着个鸡窝似的,怎么处?客人见了你全吓跑了。你以为这么着我就拿你没辙了,趁早别做梦!我就豁出去白养你十五年,卖到暗门子里头,给挑粪拉车的玩去。他们不挑你丑俊,是个母的就行——那时你才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哩!好心好意捧你出来,作成你红起来多些进项,早日填平了亏空好享个后半辈子的福——你倒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识好歹的东西! 恨得只一口气骂道。骂得尽情。接过老妈子递过来的茶水喝一口,定定神,又道:“阿囡,你不要说我狠。母女一场,都是为你好。这辈子既生了窑姐儿的命,那也没法子。你且细想去。女人落了窑子没有超升路,你只修个来世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罢,这一世,你就是这个样儿了。好好养着,我打得你狠了,别落了伤疤。你放聪明了,凭你娇小姑娘的相貌伶俐,我不信栽培不出来。头发铰也铰了,如今也没辙,我总是想法儿给你补救罢。阿囡,你歇着,我叫芳菲来陪你说个话儿,可好?” 地上遍体鳞伤的人儿,闭着眼只是不言语。 梅姑打完了却又后悔。不惜花重金请了外国医生给治伤。娇小自打那次剪发风波后,竟变得出奇的安静。再不胡闹了,凭医生怎么涂油抹膏的治去,一概安安份份地配合着,不喊一声疼。梅姑特叫厨房里给熬的生肌汤,也乖乖地喝了。 人是瘦的不像样子了,手腕上螺蛳骨高高顶起,下颌都尖削起来,搭上一头新剪短发,露着脖子,梅姑见了这模样倒有些可怜见儿的。 有时坐在她床边,两个一坐一卧半个时辰也不说话。梅姑久久地注视着娇小,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也不躲闪。脸是怔忡苍白,想心思的样子。 娇小。我是从十二岁起就在这世道里打滚的。我这双眼睛,任什么达官贵人,也逃不过我的眼里去。你姆妈有一双毒眼,你知道吗。 梅姑依然用她淡淡的神情、淡淡的口气说着带点她家乡词句的娇柔京白。可是你这孩子。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看透过你心里在想些什么。阿囡,姆妈说你是贵人。是有大福分的人。要么,就是妖怪。你错投了胎了,阿囡。 娇小翻身向里。依然不说话。墙上挂着的削肩细腰穿水红旗袍的大美人在月份牌上静静地看着这屋里的独白,一双含情带笑的眼睛,也不发一言。 由于娇小的伤势未愈,梳拢的日子改在出了正月。二月十二。 是梅姑亲自挑选。她认为这日子是个好兆头。 青冥: 娇小。我怎样说呢。我终于又找到你。 我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一天。既然有了,教我怎么样都可以。娇小。 娇小。娇小。娇小。我又可以喊你的名字。这个名字它不曾泯灭,我知道你会保留它。 娇小。让我再唤你一声。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 仿佛所有黑暗的寂寞与禁锢的痛苦都只是为了这一天。娇小。对于过去,漫长的血腥与疼痛、咆哮与彷徨我再无所怨。 你的名字。是为我的。独独为我一人。娇小。 你是我手心里娇小的女孩。让我,抱抱你。来,吾爱。 在耻辱到来之前,在一切到来之前,我们比它快一步。我的女孩。
[催花乐] 地上捆着的人儿。杏黄缎子都成了破布条儿,沾着血,一身红肿不堪,头发狗啃般的披在脸上。把一个雏莺乳燕的娇小姑娘如今弄得活鬼相似,却只是不吭声。 梅姑喘吁吁的歪身坐在床榻上,手也软了。这么多年来头一遭,气得她动了真火,也顾不得落不落疤痕,竟动用了皮鞭子亲自拷打。暗香风韵全忘了,皮鞭子蘸了凉水一顿狠抽,倒把自己累得抽筋去骨般动不得。 便有那素日服侍的老妈子上前劝解。说些诸如好歹母女一场、九小姐平日性子劣之类的话儿。末了道,您瞧瞧九小姐这会儿的模样,细皮嫩肉的真打出一身疤来,可不真是白养了她一场了。您消停着咱慢慢儿劝她,九小姐也不是笨孩子,还真有那不拐弯的石头脑袋哇? 梅姑咬牙瞪着地上的人,只是气得喘。拿脚尖儿拨拨一地青丝,纠结成团。 你瞧瞧!从小一剪子也没舍得动她,长了这么长的,一把好乌油头发!她说铰就铰了。真有本事你全铰光了,我看你当姑子去?如今这丑八怪顶着个鸡窝似的,怎么处?客人见了你全吓跑了。你以为这么着我就拿你没辙了,趁早别做梦!我就豁出去白养你十五年,卖到暗门子里头,给挑粪拉车的玩去。他们不挑你丑俊,是个母的就行——那时你才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哩!好心好意捧你出来,作成你红起来多些进项,早日填平了亏空好享个后半辈子的福——你倒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识好歹的东西! 恨得只一口气骂道。骂得尽情。接过老妈子递过来的茶水喝一口,定定神,又道:“阿囡,你不要说我狠。母女一场,都是为你好。这辈子既生了窑姐儿的命,那也没法子。你且细想去。女人落了窑子没有超升路,你只修个来世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罢,这一世,你就是这个样儿了。好好养着,我打得你狠了,别落了伤疤。你放聪明了,凭你娇小姑娘的相貌伶俐,我不信栽培不出来。头发铰也铰了,如今也没辙,我总是想法儿给你补救罢。阿囡,你歇着,我叫芳菲来陪你说个话儿,可好?” 地上遍体鳞伤的人儿,闭着眼只是不言语。 梅姑打完了却又后悔。不惜花重金请了外国医生给治伤。娇小自打那次剪发风波后,竟变得出奇的安静。再不胡闹了,凭医生怎么涂油抹膏的治去,一概安安份份地配合着,不喊一声疼。梅姑特叫厨房里给熬的生肌汤,也乖乖地喝了。 人是瘦的不像样子了,手腕上螺蛳骨高高顶起,下颌都尖削起来,搭上一头新剪短发,露着脖子,梅姑见了这模样倒有些可怜见儿的。 有时坐在她床边,两个一坐一卧半个时辰也不说话。梅姑久久地注视着娇小,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也不躲闪。脸是怔忡苍白,想心思的样子。 娇小。我是从十二岁起就在这世道里打滚的。我这双眼睛,任什么达官贵人,也逃不过我的眼里去。你姆妈有一双毒眼,你知道吗。 梅姑依然用她淡淡的神情、淡淡的口气说着带点她家乡词句的娇柔京白。可是你这孩子。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看透过你心里在想些什么。阿囡,姆妈说你是贵人。是有大福分的人。要么,就是妖怪。你错投了胎了,阿囡。 娇小翻身向里。依然不说话。墙上挂着的削肩细腰穿水红旗袍的大美人在月份牌上静静地看着这屋里的独白,一双含情带笑的眼睛,也不发一言。 由于娇小的伤势未愈,梳拢的日子改在出了正月。二月十二。 是梅姑亲自挑选。她认为这日子是个好兆头。 青冥: 娇小。我怎样说呢。我终于又找到你。 我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一天。既然有了,教我怎么样都可以。娇小。 娇小。娇小。娇小。我又可以喊你的名字。这个名字它不曾泯灭,我知道你会保留它。 娇小。让我再唤你一声。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 仿佛所有黑暗的寂寞与禁锢的痛苦都只是为了这一天。娇小。对于过去,漫长的血腥与疼痛、咆哮与彷徨我再无所怨。 你的名字。是为我的。独独为我一人。娇小。 你是我手心里娇小的女孩。让我,抱抱你。来,吾爱。 在耻辱到来之前,在一切到来之前,我们比它快一步。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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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小青于2003-09-19 14:55:5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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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青冥首次登场自述一小段(大家鼓掌!以资助长歪风邪气!因为我决定大量使用此种讨巧的省力的叙事手法,发现青冥上来说200字比娇小自己说1000字都管用哈!)之外,前面都是用旧稿改编的……大家原谅我吧……本来就是懒人,别人写的还总想抄袭咧,个么自己写的岂有不大利用特利用之理??? 除了青冥首次登场自述一小段(大家鼓掌!以资助长歪风邪气!因为我决定大量使用此种讨巧的省力的叙事手法,发现青冥上来说200字比娇小自己说1000字都管用哈!)之外,前面都是用旧稿改编的……大家原谅我吧……本来就是懒人,别人写的还总想抄袭咧,个么自己写的岂有不大利用特利用之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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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也有道理……………… 但是青冥的神秘感变淡了………………(呃,8是偶说,一不小心会把她看成妖魔…………汗) 8用那么苦大仇深吧??恩,也有道理……………… 但是青冥的神秘感变淡了………………(呃,8是偶说,一不小心会把她看成妖魔…………汗) 8用那么苦大仇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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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沉醉东风于2003-09-19 15:15:5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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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个,我是有私心的。其实,我就是想叫青冥早点出场,以便为我减轻些负担啦……他丫可是个壮劳力,不用白不用。 不过后面周正部分呢还是要结合一部分旧稿再叙述一下的,所以隔离一下青冥,不会让他马上登台。 实际上青冥在这一作品中除了一部分追忆外几乎都是以“隔离人”的身份登场的,因为他的上一世肉身只能在回忆中重现了。这辈子,他被迫与娇小共用同一肉身。也就是说不管他内心有什么想法他在本作品现实场景中都只能以女人形象出现了……呃,如他所愿。呃,这个,我是有私心的。其实,我就是想叫青冥早点出场,以便为我减轻些负担啦……他丫可是个壮劳力,不用白不用。 不过后面周正部分呢还是要结合一部分旧稿再叙述一下的,所以隔离一下青冥,不会让他马上登台。 实际上青冥在这一作品中除了一部分追忆外几乎都是以“隔离人”的身份登场的,因为他的上一世肉身只能在回忆中重现了。这辈子,他被迫与娇小共用同一肉身。也就是说不管他内心有什么想法他在本作品现实场景中都只能以女人形象出现了……呃,如他所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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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小青于2003-09-19 15:31:1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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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大力抓壮丁!!! 青冥这丫年富力强,没理由不抓他!!! 抓啊~~~~~~~~~!!!我要大力抓壮丁!!! 青冥这丫年富力强,没理由不抓他!!! 抓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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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小青于2003-09-19 15:32:2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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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张大了嘴半天合不起来…………………………哦~~~~~~~~~~~~~~~~~~~~~~~~~~`` 张大了嘴半天合不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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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沉醉东风于2003-09-22 09:28:4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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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原来是男的…………………… 偶一直以为他是女的说…………………………青冥原来是男的…………………… 偶一直以为他是女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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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沉醉东风于2003-09-22 09:31: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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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的!是娇小以前的**拉…… 恩,也有道理……………… 但是青冥的神秘感变淡了……………… 东风啊,你说的对,我觉得青冥出场说那些话的确回头一看太肉麻了。还得改。头疼。 不太好办了啊这回……
是男的!是娇小以前的**拉…… 恩,也有道理……………… 但是青冥的神秘感变淡了……………… 东风啊,你说的对,我觉得青冥出场说那些话的确回头一看太肉麻了。还得改。头疼。 不太好办了啊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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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小青于2003-09-22 15:34: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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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要太介意了,适度的放松有助与改善心情。 喝点酒,听听音乐,再做点不相干的事情,再写东西感觉就不一样了。也不要太介意了,适度的放松有助与改善心情。 喝点酒,听听音乐,再做点不相干的事情,再写东西感觉就不一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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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沉醉东风于2003-09-22 19:04:5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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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小青于2003-09-23 14:54: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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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欢迎,欢迎娇小同学回来!!! 欢迎欢迎,欢迎娇小同学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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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beatrice于2003-09-23 15:20:1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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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娇小同学回来了,小青同学上个厕所先~ 呃,娇小同学回来了,小青同学上个厕所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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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小青于2003-09-23 15:33:0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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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下颏挑得高,那眼帘如一台繁华大戏落了,幕布底下勉强透出一线明光来。黑宝石一般。再是明亮,没有温度。那是她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么?她瓷白的脸儿傲然扬起,清削顿挫的线条,像玉,像冰。玉洁冰清,洁与清既是此生都无分了,她便占个冷。好歹,是她这一世的身份……说来可笑。一个生长在院子里的倌人,她的身份从哪儿来……只是这样的绝然,没一丝余地。长袍马褂,西装革履,像颗尘砂揉不进眼睛里去。一线明光如天开了眼,它旋转于角落里那个年青人的身上。二十五六,灰布长衫,白围巾,颀长的身子,如一竿萧萧的竹。他羞赧而耻辱地,坐立不安。 梅姑注视着他。瘦削面颊与浓密凌乱的乌发。青森森的胡碴子。是好一个落拓又俊俏的男子。深深的双眼皮,像好莱坞影星似的面庞儿。他那目光,是阴暗角落里一块炽炭的余火,遥遥对上两道冷电。 红绸带后的人。眼睛里只是莫测的幽黑。 [娇小 怨别离] 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他。 三年离别后我又看到他。我的第一个恩客。那年春天,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穿着嫩草颜色的青绸旗袍,耳上水晶坠子如同草尖露水。周正。他让我叫他周大哥。我的第一个恩客,围白围巾的大学生。他一根汗毛也没曾碰过我。那一年,为了写一篇揭发烟花罪恶的文明戏剧本懵懵懂懂撞到微檀班来的清秀男孩。当年他突然的消失就像今夜突然的出现。他这样落魄呵。 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明知道今晚我与他,像隔了迢迢银河再不能相近。周正。我看到芳菲穿海棠红旗袍的身影在你面前并没半刻停留。她知道你不会是买得起这玫瑰花的人,她早已忘记你是当年她取笑过的姐夫。不。她的姐夫,今夜只能是一沓银洋。我和她一样的清楚。 周正,你来做什么? 立于红绸带后。你知道今夜我是一件昂贵的商品。像百货公司货架上的外国香水、口红、貂皮大衣,任何昂贵而无关民生的奢侈品。周正。这不是唐的长安,宋的汴梁,可以青楼百尺征选花魁,端庄缓慢地盛世。这甚至不是元的大都,明的应天,清的京城。这是民国,北平,乱世。专出英雄的乱世。洋人来了,革命来了,军阀来了,只有饥饱苟活的安宁日子,去了。乱世里容不得苟安。要么吃人,要么被吃。撕去了几千年仁义虚饰,世道终于显露兽类间的尖锐与直接。今时今日,聚宝盆就是九五之尊——所谓吊民伐罪频繁的战争也不过是以升斗小民之骸骨做垫脚石,图得个人往高处走。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已无所谓宗室贵贱,整个中国在动荡中朝不保夕模糊了一切习惯了的秩序,因此带来机会均等——这年月,有钱就有身份,就有权势,就有一切。周正,你怎么还是天真得不能明白。你来,做什么。 我看到那出身贫寒的野孩子。兜地前事上心来,在这魍魉醉梦的夜晚。他本名正财,没有姓。天桥上跟着游医师父摆摊子的孩子。忘不了第一遭见客,穿上三寸高跟鞋崴了脚。我的恩客,学堂里念书的哥儿蹲在脚下替我推拿,把他前半世的人生只作个故事讲与我听只为暂时忘却了疼痛……正财,他本是天桥上风来雨散没名姓的野孩子。与我一般。只因十岁上随师父去家杂货铺,老板看上伶俐干净的模样收了作义子。那以后,刻苦上进,一路奔进大学门里去。于是遇到我那年他叫周正,师范大学的才子。满肚子的洋墨水,一腔救国救民的新思想……这热血丹心抛了也等闲,只是没有人要……周大哥呵,你还不明白么。这蛇鼠猖獗的世道。 你看我做什么,周大哥。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三年了。但今夜竟然难通片言只语。你看这满厅的热闹,它不是你的。满屋浓郁的玫瑰香它是银洋凝聚而来,它不是你的。周正呵这绿酒红灯的醉梦它不是你的。你知道我只是一件商品,红绸带后待价而沽的禁脔。你听那颠颠倒倒的留声机,宏大的娇媚,盛极了的风光。天上人间,它只为今朝。一句一个惊叹号,直白赤裸的欲望。我!我要!我要你!我要你的!我要你的爱!你为什么不走过来?!可是你不能走过来。周大哥。你越不过这道鲜艳的红绸带。 原谅我。我只能在它后面。我不能对你讲。 周正。我不能对你讲。我的秘密。你是我今世里头一个交换过温存言语的男人。今生轮回而来,能活了几年,十五,一双手掰不了两遍。这开篇便是短短几行,落墨也尽是烟花字。你是那浓笔辟头书下的第一个字……这一切都是注定。 不可信任眼见的一切。真实永远在深处,它不可捉摸。 周正。这一切,都是注定。 你看那贵客喧哗。花影稀薄。十个大洋一枝,争着抢着。乱世里且图一醉,比什么都好不是么。 毕竟英雄误苍生。你可懂得。但今晚,今生,英雄苍生,与我无关。 我只是纱帽胡同微檀班的红倌人。是的。从今夜开始。 杂货铺老板的义子。微贱中挣扎出身的识文断字的学生哥儿。三年不见,你可曾与你那干妹妹成亲了么。算来是好一桩美满姻缘,义子变了半子,兄妹好作连理。再不要多想什么哀感缠绵,风月韵事……它与你无关,与我,也无关。 周大哥。想你是不晓得。三年前我早已料到这个无谓结局的结局。有一天,他忽然不来了。很平常。堂子里本是聚散无端,人客水流。没谁为谁歇斯底里。堂子里的情义是个无底洞,执迷了就只能坠落下去。有什么大不了,虽然,我曾经这样想念过你。周大哥。 三年前我十二岁的心思已是片刀锋不是么。锐利地割开你不愿看的真相。我早告诉过你有一天你会绝迹于我这风月门槛,安安分分地娶你的干妹妹为妻,成家,生子,度日。你会忘记我。可是今夜为什么你还要来。周正。要不是你让我想起,我曾经,这样地想念过你。 我的心思它是片刀锋。薄极了。割破昏茫,割出红血,割出一片轮回深处的蔷薇来。那刺痛的颜色是凶猛扑回的眼儿媚,往昔风情尘事,终必消散的泡沫它席卷而来一朵绽一朵飞。周大哥。我想念你。或许,爱过你。以我十二岁草尖露珠般甜美脆弱的年华。 但那一切都是过去了。 三年……你煤炭般烧不烬的目光穿越音乐与花影炙烤着三年的别离。它白炽如你凌乱浓发下的围巾绽开一朵深潭里的白莲花,从时间的暗影里,浮上来。那底下盘根错节水蛇斑斓的身躯与呼吸,缠绕纠结,毒辣的鲜明。不能看到,无法遗忘。那是各自迷失了的时间里面,各自的真实。我们无法替代。 今夜我高立红绸之后。恍若隔岸观火。你看这屋子粉红色蜃楼一样的光影蒸蒸日上,马褂西装底下的汗气烤热了这地方。漫天红绿纸屑。这样热,这样红火。洞房夜与个陌生新郎,且让我隔岸。我是这火的燃料。 指甲掐进哔叽料子里头去。周正。为什么一直看我。有些真相我不能对你言说你不知道吗。洁与清既是此生都无分了,我便占个冷。好歹,是我这一世的身份……我无权亵渎的冰玉之身我无法对你言说。前尘。我要那白莲花底下的水蛇,真相多妩媚。 周正。你来晚了。我爱过你。一切都晚了。 我未曾后悔。只是我恨那别离。它让一切都来不及。 我恨那别离。你不懂的,周大哥。
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下颏挑得高,那眼帘如一台繁华大戏落了,幕布底下勉强透出一线明光来。黑宝石一般。再是明亮,没有温度。那是她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么?她瓷白的脸儿傲然扬起,清削顿挫的线条,像玉,像冰。玉洁冰清,洁与清既是此生都无分了,她便占个冷。好歹,是她这一世的身份……说来可笑。一个生长在院子里的倌人,她的身份从哪儿来……只是这样的绝然,没一丝余地。长袍马褂,西装革履,像颗尘砂揉不进眼睛里去。一线明光如天开了眼,它旋转于角落里那个年青人的身上。二十五六,灰布长衫,白围巾,颀长的身子,如一竿萧萧的竹。他羞赧而耻辱地,坐立不安。 梅姑注视着他。瘦削面颊与浓密凌乱的乌发。青森森的胡碴子。是好一个落拓又俊俏的男子。深深的双眼皮,像好莱坞影星似的面庞儿。他那目光,是阴暗角落里一块炽炭的余火,遥遥对上两道冷电。 红绸带后的人。眼睛里只是莫测的幽黑。 [娇小 怨别离] 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他。 三年离别后我又看到他。我的第一个恩客。那年春天,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穿着嫩草颜色的青绸旗袍,耳上水晶坠子如同草尖露水。周正。他让我叫他周大哥。我的第一个恩客,围白围巾的大学生。他一根汗毛也没曾碰过我。那一年,为了写一篇揭发烟花罪恶的文明戏剧本懵懵懂懂撞到微檀班来的清秀男孩。当年他突然的消失就像今夜突然的出现。他这样落魄呵。 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明知道今晚我与他,像隔了迢迢银河再不能相近。周正。我看到芳菲穿海棠红旗袍的身影在你面前并没半刻停留。她知道你不会是买得起这玫瑰花的人,她早已忘记你是当年她取笑过的姐夫。不。她的姐夫,今夜只能是一沓银洋。我和她一样的清楚。 周正,你来做什么? 立于红绸带后。你知道今夜我是一件昂贵的商品。像百货公司货架上的外国香水、口红、貂皮大衣,任何昂贵而无关民生的奢侈品。周正。这不是唐的长安,宋的汴梁,可以青楼百尺征选花魁,端庄缓慢地盛世。这甚至不是元的大都,明的应天,清的京城。这是民国,北平,乱世。专出英雄的乱世。洋人来了,革命来了,军阀来了,只有饥饱苟活的安宁日子,去了。乱世里容不得苟安。要么吃人,要么被吃。撕去了几千年仁义虚饰,世道终于显露兽类间的尖锐与直接。今时今日,聚宝盆就是九五之尊——所谓吊民伐罪频繁的战争也不过是以升斗小民之骸骨做垫脚石,图得个人往高处走。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已无所谓宗室贵贱,整个中国在动荡中朝不保夕模糊了一切习惯了的秩序,因此带来机会均等——这年月,有钱就有身份,就有权势,就有一切。周正,你怎么还是天真得不能明白。你来,做什么。 我看到那出身贫寒的野孩子。兜地前事上心来,在这魍魉醉梦的夜晚。他本名正财,没有姓。天桥上跟着游医师父摆摊子的孩子。忘不了第一遭见客,穿上三寸高跟鞋崴了脚。我的恩客,学堂里念书的哥儿蹲在脚下替我推拿,把他前半世的人生只作个故事讲与我听只为暂时忘却了疼痛……正财,他本是天桥上风来雨散没名姓的野孩子。与我一般。只因十岁上随师父去家杂货铺,老板看上伶俐干净的模样收了作义子。那以后,刻苦上进,一路奔进大学门里去。于是遇到我那年他叫周正,师范大学的才子。满肚子的洋墨水,一腔救国救民的新思想……这热血丹心抛了也等闲,只是没有人要……周大哥呵,你还不明白么。这蛇鼠猖獗的世道。 你看我做什么,周大哥。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三年了。但今夜竟然难通片言只语。你看这满厅的热闹,它不是你的。满屋浓郁的玫瑰香它是银洋凝聚而来,它不是你的。周正呵这绿酒红灯的醉梦它不是你的。你知道我只是一件商品,红绸带后待价而沽的禁脔。你听那颠颠倒倒的留声机,宏大的娇媚,盛极了的风光。天上人间,它只为今朝。一句一个惊叹号,直白赤裸的欲望。我!我要!我要你!我要你的!我要你的爱!你为什么不走过来?!可是你不能走过来。周大哥。你越不过这道鲜艳的红绸带。 原谅我。我只能在它后面。我不能对你讲。 周正。我不能对你讲。我的秘密。你是我今世里头一个交换过温存言语的男人。今生轮回而来,能活了几年,十五,一双手掰不了两遍。这开篇便是短短几行,落墨也尽是烟花字。你是那浓笔辟头书下的第一个字……这一切都是注定。 不可信任眼见的一切。真实永远在深处,它不可捉摸。 周正。这一切,都是注定。 你看那贵客喧哗。花影稀薄。十个大洋一枝,争着抢着。乱世里且图一醉,比什么都好不是么。 毕竟英雄误苍生。你可懂得。但今晚,今生,英雄苍生,与我无关。 我只是纱帽胡同微檀班的红倌人。是的。从今夜开始。 杂货铺老板的义子。微贱中挣扎出身的识文断字的学生哥儿。三年不见,你可曾与你那干妹妹成亲了么。算来是好一桩美满姻缘,义子变了半子,兄妹好作连理。再不要多想什么哀感缠绵,风月韵事……它与你无关,与我,也无关。 周大哥。想你是不晓得。三年前我早已料到这个无谓结局的结局。有一天,他忽然不来了。很平常。堂子里本是聚散无端,人客水流。没谁为谁歇斯底里。堂子里的情义是个无底洞,执迷了就只能坠落下去。有什么大不了,虽然,我曾经这样想念过你。周大哥。 三年前我十二岁的心思已是片刀锋不是么。锐利地割开你不愿看的真相。我早告诉过你有一天你会绝迹于我这风月门槛,安安分分地娶你的干妹妹为妻,成家,生子,度日。你会忘记我。可是今夜为什么你还要来。周正。要不是你让我想起,我曾经,这样地想念过你。 我的心思它是片刀锋。薄极了。割破昏茫,割出红血,割出一片轮回深处的蔷薇来。那刺痛的颜色是凶猛扑回的眼儿媚,往昔风情尘事,终必消散的泡沫它席卷而来一朵绽一朵飞。周大哥。我想念你。或许,爱过你。以我十二岁草尖露珠般甜美脆弱的年华。 但那一切都是过去了。 三年……你煤炭般烧不烬的目光穿越音乐与花影炙烤着三年的别离。它白炽如你凌乱浓发下的围巾绽开一朵深潭里的白莲花,从时间的暗影里,浮上来。那底下盘根错节水蛇斑斓的身躯与呼吸,缠绕纠结,毒辣的鲜明。不能看到,无法遗忘。那是各自迷失了的时间里面,各自的真实。我们无法替代。 今夜我高立红绸之后。恍若隔岸观火。你看这屋子粉红色蜃楼一样的光影蒸蒸日上,马褂西装底下的汗气烤热了这地方。漫天红绿纸屑。这样热,这样红火。洞房夜与个陌生新郎,且让我隔岸。我是这火的燃料。 指甲掐进哔叽料子里头去。周正。为什么一直看我。有些真相我不能对你言说你不知道吗。洁与清既是此生都无分了,我便占个冷。好歹,是我这一世的身份……我无权亵渎的冰玉之身我无法对你言说。前尘。我要那白莲花底下的水蛇,真相多妩媚。 周正。你来晚了。我爱过你。一切都晚了。 我未曾后悔。只是我恨那别离。它让一切都来不及。 我恨那别离。你不懂的,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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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小青于2003-09-23 17:59:3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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