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情》
吴语

　　太阳正在下沉，冬夜的寒冷正在慢慢地侵袭到骨髓中。我坐在轮椅上，一动也动不了，唯一能有力气做事仅仅是睁着眼睛，睁着眼望着远处。远山的轮廓在夕阳勾勒下竟如此清晰，就象我的思绪……

　　是什么时候开始起的？我只要一回想起过去，源头就总是和他相见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拼命的跑着，鼓起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勇气。也许会被杀死，再也没有可能见到失散的亲人；也许会被捉回去，过着更不如从前的生活，但没时间让我可以想太多，追赶的人已经如此接近，已经紧逼得让我的无法喘吸！

　　这，是宿命的相遇？是命运把我牵引到那僻静的巷里，把我牵引到那破旧的门外吗？漫无目的，惊惶失恐，毫无预兆的闯入，然后就见到了他－－绯村剑心。

　　一万次的细细回想第一次的相见，但总不能很真切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第一眼所关注的只是那放在一边的剑！本能的使用着女人的无助一把抱住了这个男人向他求救，他，并没让无助的我失望。但，进去时他们正在谈论什么？看着意外闯入的我，他的脸上又是怎么样的表情？最后他怎么就答应让我一起回家了？反反复复地想，最终没能再回忆起那初见慌乱中最真实的情形。这是一部分的记忆成了我最为遗憾的部分，但也是我回忆中最多想象的部分。

　　我淡然地望着一路上被几起提起的屋主，她对我的到来很是感冒。看来，这个活泼地甚至缺少女性美的小鬼很是喜欢我身边的他喽？胃里隐隐有酸酸的感觉，这样青涩暗恋的感情也只有没事待在家里，日子过的无忧无虑的小鬼才能享受。这样的幸福，让人，不免嫉妒的想打击它！“我没打算离开！因为我看上这个人，真是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这是我见到薰说的第一句话。回想着，那时真是让薰气坏了不是吗？可后来每次想起这话，却会让我不由地颤粟－－难道，那么早的时候我就喜欢剑心了？问过自己很多遍这个问题。但终究没找到答案，我根本就找不到个起点，找不到那个喜欢剑心的起点。

　　手里拿着匕首，脑子里翻腾着生还是死！是他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清澈而明亮的目光，嘴角还有丝淡淡的笑，“让你久等了，惠姑娘。”

　　他的伤！他不知道胸口的伤口再进一公分就被开膛剖肚了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在看到他微笑着的脸，看到他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的时候，即使有重新排练一百次的机会，我也会被自己的眼泪哽住的。

　　他是在意我的吗？为了救像我这样的罪人连生死都抛下了？可是我又何德何能！做为罪人，救了现在，接着等待的也只是死路，接下来难道让他再和国家的军队为敌？不，不能再连累他了－－！

　　在他们面前要寻死，这显然是没有可能的，匕首被左之助夺了下来。警察闹轰轰的拥了进来，想用死来躲避都已经不能了。即然这样，应该没有遗憾后再去面对最后的结局才是！我用力的把手从左之助那里抽了出来。

　　“剑心，这是祖传的金创药膏，你胸口的伤可以用它暂时止血，但还要及早医治……观柳在天井里有秘道，你们只要穿过秘道就能离开了。多谢你的照顾……”看着他，鼻子硬呜地又一回说不下去了。唉，该是面对警察然后为那些死在鸦片下的人偿命的时候了。

　　剑心竟然是传说中的那个拔刀斋？署长竟然因为剑心的辩护而宽恕了我？望着空空的大厅我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好命。

　　“……惠姑娘去当医师吧，不但为鸦片的受害者，还要为受伤病煎熬的人出力……，回去吧！阿薰正在等着呢！”

　　等着？！多久没有这样被人等待着了？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

  　新家就在他家隔着街的不远处，不敢一下奢求太多，只求方便的时候能到剑馆里去看他。只是时常的看到他，就让我在这个原本陌生的城市中找到了归宿。

　　那有些伤感有些谦卑的眼睛和那凌利地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全是属于他的吗？那孤独的纤薄的背影和那剑光中快速跳跃的身型全是属于他的吗？那个在院子里洗衣做饭的浪人和在最前面挥刀做战的剑客也都是他吗？他的一举一动一眸一笑都有着两个版本吗？一个象是寒冬里的冰，坚硬，孤寂，一个象是春天的风，拂暖了人的脸却不曾留下自己的痕迹。薰她有发现吗？即使她，左之助，弥彦都火热的象八月天的知了，但那背影，却仍有着深秋才有的寂寥。止不住在心里想好多，好想做些什么赶走他的孤独。是的，也许我可以，同样有着无法面对的过去的我，才能和他真正的心意相通！剑心，给我一个机会，靠近你的机会，让我可以有机会救赎那颗孤独悲伤的心。

　　明治十五年，五月十四日。这个让人悲伤的日子，就象掌纹对于掌心一样，深刻在了脑子里，因为在这一天，我的梦醒了。
　　
　　剑心走了，走之前竟未曾来和我说声再见！曾有的一丝丝的期盼断了，梦中的一丝丝的幻想也散尽，我，原来永远都不会是这个男人最牵挂的！

　　剑心，没能救到大久保利却完成了他的心愿；薰，尝到了分别的酸痛但却还是等到了归来的人。

　　薰终于等到了他，而我呢？那一天我失去了对这份爱的期盼，爱从此没有再回来。对于我，只对于我，那一天痛楚一直到现在。

　　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离开！！无数次的质问自己，却从没有整理行囊的勇气。这份感情，已被一日日沉甸在心中，已渗透到了骨髓里的每一处，扩散到了神经的最末梢……无法自拔了，离开，又有什么用？

　　剑心和薰结婚了！结果为什么来的这么快？我向神乞求的最后奇迹也幻灭了！我趴在床上让自己痛快的哭，因为，走出这个房间后的我只能对着他们微笑祝福。

　　喝着他的喜酒，看着许久没来熟悉的屋子。院子里的桤子花是我种下的，播下花种时祈愿－－愿他能平安归来闻到这花香；屋角的风铃线是我新换的，换上新线后祈愿－－愿他能平安归来听这铃声，屋子正前的走廊我曾每天晚饭后全要擦洗一遍，然后祈求能快些让他平安的回来一起坐在这里看星空。他和薰站在一起，不好意思的听着左之肋的取笑。虽然那笑容还是带着点让我心痛的无奈，但是，他在笑不是吗？平安归来，又如此的开心。我还要祈求什么。他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祝福他，愿他能够越来越好，愿他的眉头终有一日不再有忧愁。

　　那一次，每个人都这么说，“惠，你那天喝了好多的酒，真是开心、尽兴啊。”

　　我终是成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我整日整夜地在诊房里为人看病，空闲的时间就耐心将药材切片磨粉。切片磨粉，能让我脑子一片空白的忙碌。我的青春终也在切片磨粉中消耗而尽……

　　明治二十六年春，他病了。我跟着薰一路跑着到了他那里。听薰说他的病已经很久了，情况也不好，可他的眼睛里为什么还是平静如常，就象不曾感到身体的一丝痛苦一般？许久没见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吗，把痛苦全藏起来。

　　那些红斑让我触目惊心！！第一次我痛恨自己所知道医学知识。因为，这让我知道，我快要失去了什么。我能做的只是开一些镇疼药让他少受些□□的痛苦，或者说些自己也不太相信的宽慰话？为什么只能做这些？？！！我憎恨自己在医学上的无知！！心底一直期盼还能象最初相识时的那样时常在一起，真的相聚了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不要啊！！

　　明治二十六年夏。他又一次的不告而别。我冲到了那间屋子，只看到了悲伤失落无神的薰。就是她！就是这样的一张脸，笑着把他送走再哭着期盼回来。但是，她没想过分离的尽头也有可能不是相聚吗？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应该支持他，但不应该支持他去送死啊！到别的国家去拿起武器，即使是国家的需要也不会是剑心所愿意做的。违背着心意，拖着病倦的躯体，他会举目无亲的战死病死在异乡的啊！！
你，就不心疼吗？！你送走的这个是剑路的爸爸，是你的丈夫啊！！你真是狠心！！！”

　　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再也搏得不了我的同情，如果不是因为彼此的成熟，我想我还会再给她一个耳光，因为，她犯的是不可原谅的错！

　　这一次我也不会再做那个屋檐下傻等的女人了。我要去找他！！

　　“剑－心－”我仔细辨别着发音的不同，努力的念着这两个中国字。这是我学会的第一句中国话。中国话也不难学是不是？拜托署长跟着下一班部队随军行医，我一定能最快的速度和他相逢的。

　　为什么计划总是比不上变化多？我看着躺在榻上昏迷的薰这么想着。“薰病了，求求你帮忙看一下啊！”在小燕的恳求中我又到了这里。我看到了薰手臂上的血色红斑－－她竟是和剑心一样的病！

　　“求求你，求你替我医病，无论是什么样的苦，什么样的罪都没关系，拿我做试验也没关系。惠，求你找到医这个病的方法，救救剑心！”这就是薰醒来的第一句话。后来，我更明白她对于能生和剑心一样的病竟是满怀喜悦和感激的。因为，这样她就能和剑心无论分隔多远都有着一样的感受和痛苦，更因为这样，她可以让我再有机会找到医这个病的办法。我再一次确定自己所想的，她真的是个傻瓜。

　　我终是被薰绊住了追逐的脚步。或者，被那万分之一的“医好剑心”的希望绊住了脚步。只是，除了拼命的看医书找草药的时候，此外的我就象个游魂，无所依托的游魂。

　　左之助跑来对我说，“你安心留着，剑心我去找！”他的话就象响雷，我被他叫醒了。他的背影不曾回头，我的眼泪却留了下来。这么多年，他的心意我终是辜负了。

　　无论多疼的针，无论多苦的药，无论多苛刻的辅助要求，薰竟都能笑着忍受了下来。她是个这样坚强的人吗？我怀疑着。看着她的笑，似乎真是从心底发出，幸福地不得了的样子。“惠，你放心大胆的在我身上试好了，我练武这么久承受得住。只要是有可能医好剑心的方法你都要试啊！”听着薰的话，我终是明白了。

　　终是和熏真正的成了朋友，一个可以在傍晚星空下最空虚寂寞的时候，一起回忆的朋友。在薰最寂寞地时候我知道了巴。原来薰也是痛苦着的啊，因为，如此深爱的男人心中的女人也许并不是她。笑容，无论在情况多少坏的时候，薰都用她的笑来宽慰剑心宽慰自己，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巴，只能用笑容试图把剑心从过去拉回来。剑心所需要的也是这个吧，我也突然明白自己终是输在了什么地方。剑心并不要一个和他一样背负着过去的人，他要的是忘记和远离。

　　战争已经告一段落，每次失望地从码头回来的薰身体越来越差。薰比剑心病的晚，又一直在家中，那么，在战场中颠簸辗转的剑心现在又是怎样了？只要一想到这我的心脏就无法遏止地一阵又一阵的揪疼。剑心，回来啊。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期盼着你吗？回来啊，求你，求你！

　　樱花花瓣舞着微风，打着旋轻轻地飘下来，轻柔地没有惊动树下幸福的拥抱在一起的他们。我望着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坐起身都累的她走到这里，我望着剑心，知道他又一次没有和我说声再见就走了。只是这次的再见不再会有相见的机会。

　　没有再见，最终没有再见的机会，他就这样的走了。我等了盼了这么久，终是没能盼到他为我回望一眼！只求一眼啊，这，也是贪心吗？？

　　剑心的眼静静的阂着，嘴角却微微扬起，从没有看到过他这样舒展的笑容，他走的时候，一定很幸福。我的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他左颊上的疤痕不见了，剑心，终是把过去抛开了！

　　“剑心，允许我送你回家好吗？”我看着小燕搀着薰，我抱起了剑心。很多次心痛地想抱住他，但没想最后会是这样的抱住他。搂起这消瘦的身躯，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剑心，我们回家了！！
　　
　　剑心，你知道吗？全世界只剩下了我孤独的一个。我一直一直努力的活着，记得你对我说的话“惠姑娘去当医师吧，不但为鸦片的受害者，还要为受伤病煎熬的人出力。”只是，太久了，这么长的日子里，我都忍受着无数次的痛，忍受着想到你的痛。可以，结束了吗？可以结束这偿还和回忆的日子吗？我，好累啊！

　　“惠，累了吗？走吧，我们一起！”是剑心！！我看着眼前的剑心，他叫我惠，他向我伸着手，目光清澈而明亮，嘴角挂着丝淡淡的笑。“高荷医师。高荷医师！”我一回头看到新来的伙计也在叫我，摇着坐在轮椅上的我。对不起了，让我任性一次吧。我把手伸进了那双期盼了一辈子的手掌里。

　　　　　　有几多晚
　　　　　　逝去不返
　　　　　　夜夜冀盼
　　　　　　凄惨靡烂
　　　　　　知你爱不起
　　　　　　我亦不怨难

　　　　　　虚罔回望
　　　　　　放肆追赶
　　　　　　你是传说
　　　　　　绝世的光
　　　　　　可知为你
　　　　　　享受期望
　　　　　　无奈绚烂终无常
　　　　　　美景不曾赏
　　　　　　已是发苍苍

　　　　　　得不到
　　　　　　也不甘去淡忘
　　　　　　冀盼不再又怎办
　　　　　　风很冷
　　　　　　夜深寒
　　　　　　我的手已渐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