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尚阳没料到李默突然病了。看到他面色如腊，便知是大损之状。
　　前几日他离开小竹后去了祭师那，后来又回家探望了父亲。父亲见了他很欣慰，告诉他，尚雪已经跟李锋周游去了。今早他回到太古山的时候小竹已经不在了，根据屋子里残留的一丝药气和摆设，他想是有人虏走了她。
　　敢在天子脚下，公然劫持皇后，他想应该只有皇上自己了。所以他马上赶往帝宫，如果是皇上把小竹带走，那么他就当面要回来；如果不是皇上，更好，首先他还要感谢那个把小竹带离李默身边的人，在其他任何人手里夺回小竹，都要比从李默那里容易的多。
　　小竹果然在宫中，不过，李默病了，这是什么状况？哀兵之策？李默这家伙，早听李锋提过，爷爷的高足之一，东西学的倒不是十成十，唯有权变谋划，青出于蓝。
　　不过无妨，他要看看，今天，他们俩之中谁可以达成所愿。
　　如果可以，李默会马上让侍卫把眼前这个男人拖下去五马分尸。不过，他虽然没有跟尚阳同窗，却对他有些了解，他不是鲁莽之人，没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他不会站到帝宫来要人。
　　“国师远道而来，朕本该设宴款待，不过近日受了风寒，就怠慢了。”李默笑着，眼中却是一片萧杀的冷意。
　　“不敢劳陛下挂心，臣来，主要是替羌王看看丽妃这一向可安好。然后提醒陛下不要忘记当日的约定。”对李默这样的人，不能一开始就针锋相对，要抓住他的软肋逐渐瓦解。尚阳知道，目前，他对李默的了解一定远过于李默对他的了解，从这点上来说，李默已经输了。
　　“替朕告诉羌王，丽妃和腹中的胎儿都安好，朕也没有忘记约定，不过现在皇子还没出世，不是吗？”李默说着，发现小竹身子一僵，她还是不能原谅这件事么？该死的尚阳，他故意的，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这件事。
　　“陛下放心，只要陛下答应臣下一个要求，臣可以保证丽妃无事，而且臣保证，她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王子。”尚阳笑着放出诱饵。
　　小竹有点走神，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做？突然见到表哥的震撼已经消退，但是更多的谜团展现到她面前。
　　他为什么要去羌王那里做国师？这六年来他都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他要帮着羌王对付李默，陈氏一向忠于庆朝不是么？
　　他为什么又让羌王献公主来？他怎么那么肯定这个公主就会怀上皇子而且平安生下来？他怎么知道李默为子嗣的问题日夜揪心？
　　他说要带她走？然后呢？真的只是那么简单，看风景，帮助百姓？
　　突然她觉得好像从来不了解这个叫尚阳的男人，这个她差一点就嫁了的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
　　李默知道他要求什么，尚阳在以此为要挟想带走小竹。做梦！
　　那个胎儿虽然现在安稳，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平安出世，也不能保证他出世后是个王子，更不能保证这个孩子能活到成年。他愿意相信当时钱知笙告诉他的，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但是，他不会为了这根稻草放弃小竹。
　　“国师说笑了，当日羌王送公主来，说公主出生时羌地有异相，当地巫师说会为天子诞下皇子，朕很感念羌王的忠心。”李默轻声说，顿了顿，又道，“不过朕已经答应皇子出生后，羌王永久保留羌地的治理权，从此不再过问羌地的事宜，今日，国师又拿此事来说事，不怕他人笑你等贪得无厌，反复无常么？”
　　小竹在一边已经听的呆了，这就是当时李默坚持留下丽妃，而且不让她服用避子汤的原因么？为何又不告诉她？
　　脑子里闪过什么，快的抓不住。她再回想，好像上山时，侍卫送来一个盒子，说是皇上要求亲自交给她的，当时她没在意，后来找不着了。难道李默在里面写了什么想告诉她，她却一直不知道？
　　这么说来，李默并不是爱上丽妃，只是想要一个孩子。那么他留住自己，知道她要走那么生气，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她，因为小竹，而不是她的家族和身份？
　　小竹心里一阵喜，转念，又有些泄气。即便这样又如何？她一直以为李默已经可以接受可能命中无子的事情，她也一直准备好了一辈子陪在他身边，但是，原来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迫不及待的尝试，而且可以不顾她的感受。
　　她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悲哀的发现，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其实都是那么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陛下，难道你不奇怪，为何我今日前来敢以此说事么？”尚阳看着李默慢慢吞下诱饵，“前日我去拜见了本朝的祭师，当时他本不愿见我，你知道他后来为何同意见我，然后又跟我说了什么吗？”
　　“朕不知，也不想知道，朕今日身体不适，不久留国师了。”李默脸色不豫，已经准备送客。
　　“臣请陛下多留片刻，容臣把话说完。”尚阳看着李默有些恼怒的样子，知道鱼已经上钩了。
　　“陛下，公主并不是天生就哑，其实，她以前有着动人的歌喉。出生时，也没有什么异相。”
　　“但是，就像庆朝有祭师一样，羌地也有巫师，有些世世代代相传的密法，可以改变一些既定的事情，带来转机。默帝二年的时候，臣窥得陛下的子嗣上会有问题，所以和羌王合计，请巫师帮忙。”
　　“当时年方十二的公主自愿献出自己的声音作为交换，在体内养了一个盅，日日以童男童女的血养之。三年前盅成，献给陛下。”
　　“实际上，陛下的龙胎，如今是这个盅在养着，而只要施盅者或者养盅者给予命令，它可能就会作出一些不利龙胎的事情。陛下，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别说了！”
　　尚阳停住，看着小竹打断他，脸色发灰。
　　小竹不能相信，那个温和的，总是带着笑的尚阳表哥，会做这样凶险的事情。养盅？以童男童女血喂之？献出女子的声音做交换？这比她知道二哥赐给那些士兵边境土地更让她难以接受。
　　李锋虽然可恶，但是尚阳这样，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利用李默渴望得到一个孩子的心情，牺牲其他人的幸福，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么？哪怕这个愿望是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她也觉得不能接受。
　　难怪他有恃无恐，他早算到李默多么想要一个孩子是么？再深爱的女人，在李默心里也比不上一个子嗣，也比不上他的天下重要。
　　“小竹，当日我们虽以童男童女的血喂盅，但是每次只取一点，而且不会同一个人取第二次，不会对那些孩子造成大的伤害。而公主是为了她父王的封地永久的治理权，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会这么做。只是，当时我们虽做了这些，陛下他可以拒绝啊？为什么他不拒绝？而且继续以童男童女的血养着呢？”
　　李默焦急的看着小竹不知道说什么，当日钱知笙说公主体质奇特，必须每日辅以童男童女的血养着，他哪知会是这样。而且他也和尚阳说的一样，每人只是略取少许，每周换一批人。可是，小竹的脸色看起来好难看。
　　“表哥，你说你默帝二年就窥得陛下子嗣的问题，但是，我们却是一直到默帝三年才知道的。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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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偶已经写的感觉自己的颈椎要变形了。
　　所以，不管大家同意与否，俺请个假先。
　　另外，偶发现一个悲痛的事情，偶的长评怎么都被去了“精”
　　而且分分一下少了好多？
　　痛苦暴走ING

　　第 56 章

　　尚阳看着小竹，从怀里拿出一个用兽牙组成的圆环，摇晃几下，随着几声碰撞，小星不知从哪里神出鬼没的冒出来，盯着那圆环。
　　尚阳向小星招手，小星走到他身边，由着他抚摸它头顶的毛发，然后转头看到小竹，又爬到小竹身边蹲下。
　　李默和小竹相视而觑，难道陈氏的长老没有失传，正是尚阳么？突然之间，出现如此之多的秘密，他们俩都觉得有点吃不消。
　　李默突然狂喜，陈氏长老没有失传，那么小竹就可以受礼成人，以后他们会有自己的子嗣，那么其他的人，他根本无需理会。什么丽妃，什么盅养着的皇子，让他们都一边去吧。
　　难怪那天尚阳找小竹，小星它们没有阻拦他抱着小竹，小竹说过，神兽只接受天命之女和守护长老的召唤接近。
　　可是，尚阳来是为了带走小竹，如果他会为她受礼，早就出现了，又怎么会去羌王那里，又怎么会弄出个养盅的公主？
　　李默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他看向小竹，她正低头想着什么，如果小竹想跟他在一起，那么尚阳或许会帮她受礼，成全他们。可是，他没有忘记，刚才今天小竹还想的是如何离开他，到那个男人身边去。难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么？
　　尚阳也看着小竹，一贯温和的笑脸变得有些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小竹知道两个人都在看她。她自己一团乱，觉得事情好像比她知道的还复杂。表哥一定还隐瞒了什么没说。她抬头看尚阳，“表哥？”
　　尚阳叹了口气，道，“小竹果然是七窍玲珑心。什么也瞒不过你。其实，陈氏长老的确是失传了。”
　　小竹就知道，尚阳表哥这个人不会那么残忍。他虽然不想自己受苦，也想带走自己，但是他一定会把她的幸福放在首位。她总觉得他对她的感情，更多的像哥哥他们，而不是像李默那样。所以如果有机会帮她受礼，让她怀有皇子，尚阳不会好端端的弄个什么盅人。
　　“当日，陈氏长老把这个圣物交给我后，便支开我，让我早早离开帝都。事后我才知道不久他便坐化了。小星受我召唤，完全是因为这个圣物――历代神兽的獠牙。”
　　“知道长老去世的消息后，我到了利谷侯的封地，找到陈氏族长，在那里翻阅了一些典籍，但还是有些关键没有弄清楚。于是便去了东边羌王的境内。人人皆以为我陈氏的故地是南边利谷侯所在，其实，那只是第一任庆朝皇帝赏赐给陈家的，包括这个姓氏也是皇帝赐的。陈氏的祖先，其实世居于东面的丛林中，以前姓丝。”
　　“我依附于羌王，帮他富土强兵，他赏赐给我兵士随我差遣。我花了两年时间去找丝族当年居住的遗迹，找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周围的人说，五十年前，没有离开的族人被另一个族灭了，只有少数人当了奴隶被带走，我又花了两年时间去寻找遗民，并收集各种信息。”
　　“来前，我去找了爷爷，了解了一些遗失典籍中记载的内容。最后又去祭师那里印证一些传说。”
　　“帝无嗣则天下乱，这个是必然的，所以早几年我便开始着手这盅人的事，如果不能解开天命之女的秘密，也要为王朝的稳定留下继承人。”
　　尚阳看向李默，他已颓然瘫坐在矮榻上，失望之色，难以掩饰。“所以，陛下，今日我要带走小竹，不全是为了小竹和自己。也是为了陛下和陛下的江山。”
　　“经过这几年的寻究，我发现，第一任的天命之女其实是庆朝第一任皇帝的一个妃子。她是丝族人，叫阿珠，珠宝的珠。名字也和小竹有几分相象，是么？”
　　“阿珠的确是有些异能的，没入宫以前，她是丝族的圣女。入宫以后，很得当时皇上的宠爱。但是，她很快发现了，天家的宠爱是不能长久的。而她已经算出自己此生只会生一个女儿。为了保证自己日后不在内宫争宠中被人陷害，或者新皇登基后被迫害，平静的活下去。她找到当时的皇上。”
　　“她告诉他，庆朝命运多难，她已得上天示意，必须去民间，而且她将生下能护佑庆朝的天命之女。以后她的女儿嫁给皇上的儿子才会保证国家安宁。”
　　“当时的皇上当然不相信，他怎么会放走自己宠爱的妃子，还嫁给别人。但是哪个朝代没点天灾人祸呢？阿珠利用异能预测了几次天灾，说如果她不走便有灾祸。得到印证后，先皇送走了妃子，按她的说法，找到丝族的一个男子，赐姓为陈，并封为利谷侯，世居南面皇家封地的一小块地方。”
　　“阿珠果然生了个女儿，也如愿在第一任皇上去世后，把她的女儿嫁给继任的皇上。她的女儿为第二任皇上生下了孩子。阿珠和她的第二个夫君一直活到六十多岁，抱到了外孙，临终前，阿竹把自己的异能转化为咒愿，确保五代以内，都会在陈氏一族中诞生天命之女，确保庆朝国泰民安，陈氏子孙显赫。而且，她亲自挑选了守护长老，交代了天命之女的特征，并指示他去旧族中寻找圣兽，圣兽之王会随他去陈氏祠堂，在发生变故或天命之女无法判断时帮他决断。”
　　“至今已经是第六代了。已故长老不是故意不交代，实际上，本来天命之女会终结在我的姑母那一代。但是因为姑母没有嫁给你的父王，所以命数发生了逆转，谁也没想到姑母生下的小竹会是天命之女。”
　　“当时我去李村的时候，长老知道我父亲的决定，也跟我说，如果我能娶到小竹，也许天命之女会重新回到陈氏一族中，然后保庆朝平安，陈氏昌盛。”
　　“陛下，从种种迹象看来，或者，小竹出现不是偶然的。臣前一阵去爷爷那时，听爷爷讲起，在小竹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些异相。而臣拜访祭师时，祭师也说当日血祭，会改变皇子的寿命，也会改变当时天命之女的命相。”
　　“如今南之神兽和北之圣兽均已出现在小竹左右。所以，臣斗胆猜测。或者小竹将开启一个全新的天命之女的时代。她会像第一任天命之女阿珠一样，生下一个女儿，从此佑佐庆朝下五代”
　　十二岁，那不是她刚来这个朝代的时候么？她以为没人发现她变了一个人，原来大家还是有察觉到，不过都以为是天命之女带来的异相，所以没有觉得奇怪罢了。
　　如果她会生下天命之女，她的女儿肯定不能嫁给李默的儿子了。
　　丝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对自己最好，她呢？她会怎么做？李默呢？李默又会如何选择？
　　他会不会让她离开，生下天命之女，再把她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
　　不，不管他怎么决定，她知道，她不会，不会为了那个可笑的传说和预言，去勉强自己依附另外一个男人，然后把自己的女儿推上一个可悲的命运。
　　就让天命之女的传说结束在她这里吧……

　　第 57 章

　　小竹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默，心下有些焦虑。从他吐血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为什么他的病还没有好？
　　她问过张御医，御医照例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最后按她的理解应该是心思郁结，所以病症迟迟没有改善。
　　上次他发热两天便好了，为何这次一个月还是躺在床上起不来呢？难道他那么害怕她离开，忧郁使得病得更厉害了么？
　　丽妃那里，她一直没有过去看。她有些不忍心看到那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被用作权利交换，在这里当生育工具的女人。
　　是不是有些像现代借腹生子的代理孕母？可是现代的那些代理孕母，生完了孩子之后还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丽妃呢？她如花的一生恐怕就此要埋葬在这里的吧，而且她还为此牺牲了她的声音，像那个可怜的人鱼公主。
　　想到这个，她有些怨李默，一个子嗣，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
　　虽然对帝王来说，别人都是为他来服务的，他可能根本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委屈。甚至被牺牲的人恐怕也会认为是正常的，但是，她就是有些怨。可是，除了怨，她还能如何呢？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也晚了。
　　心里叹了一口气，又看向躺在床上的李默。他这个病人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在那看奏折。可她又不忍心把东西都拿走，有点事情让他分神不去想她的那些事，也许病还好的快些。
　　而且二哥不在，曹相应付这些事到底还是差一些。李默估计也不想辛辛苦苦搭起来的一点家业，生个病又没了吧。
　　她看李默除了身体虚弱，基本上也看不出其他问题来了。滋补的汤药，膳食也都在用，怎么他就是好不起来呢？
　　弄了张椅子搬到外面，小竹一边做着手工活，一边看着小星、小玉在那叽叽咕咕。有时候她都奇怪，那两只是怎么沟通的。
　　不过她看多半是小星兴致很高，可惜配上它的模样，就显得有点好笑。怎么看怎么严肃的家伙，手舞足蹈，挺有意思。小玉经常侧躺着，晒着太阳，懒洋洋的看着小星在旁边闹，短短的尾巴有节奏的晃着。
　　李默透过窗户看着小竹还有小星、小玉，觉得生活平静幸福的就像是一场梦。看着她们的时候，偶尔他会有种冲动，很想带着小竹离开这里，过一种只有他和她，加上那两只的日子。但，很快这种冲动就被各地的奏报打散了。
　　六年前宫变那夜他和小竹说的是他的心里话。他生来便被教导如何去当帝王，那份责任已经融入他的骨血，抛之不去。如果他真的带着她归隐，或者每天都会过的很不快活吧。
　　师傅说的对，“居劳碌易，安闲散难”。让他闲下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每天只有看着这些各地的奏报，想着如何把这片祖业搞的更好，他才过的充实而安心。
　　但是，他的江山和小竹难道不能共存么？他的病在他的刻意之下一直没有好，其实他是不想面对那个问题吧。再有三个月丽妃就要临产了。他看的出小竹其实是想离开的，如果不是他的病，或者她已经走了吧。
　　接过宫人递来的药，李默捏着鼻子喝了下去。这个张御医，一定是故意的，知道他有些装病，这药一次比一次苦，他怀疑张御医已经把他能找到最苦的药都用了上去。他不敢把药倒掉，不然小竹会疑心的。
　　小竹现在有些怀疑，李默的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又过了半个月，张御医一点紧张的神色也没有，这便大大的奇怪了。按道理，皇上这么年轻，久病不起，御医责任重大，哪里还能那么悠闲的来问诊听脉？
　　但她看李默每日无力起不来也是真的，而且药也看他喝下去，有一次她疑心他没病，尝了一口他的药，苦的她当时就想吐出来，良药苦口，没有人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喝那么苦的药吧。
　　按说皇上病了，这气氛不会是这样的，连大臣们好像都是不着急的样子。反正小竹就是觉得奇怪，却又找不出证据来。这日晚膳，李默用着一套特殊的瓷碗，她觉得跟印象种的某些场景重合了。
　　一个多月前，他把她带回宫后，好像用的也是一套特殊的瓷碗，然后她就一直浑身无力。难道……
　　她左思右想，就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给自己下药，好让自己起不来床。不动声色的拿过他手边盛汤的碗，凑到嘴边，“陛下这碗汤正好放凉了吧，我口正渴，先喝两口，一会陛下喝我的。”正做势要喝，却看到李默手上的筷子一抖，挟的菜掉了下去。
　　再装下去，就没有意义了。李默看着小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令人换了碗快，草草吃完了。
　　他病后，一直在寝宫用膳，宫人撤下了吃食后，他让其他人也退下了。
　　“阿竹，如果我好了，你是不是就会离开我？”
　　小竹心里一抖，她的确有这个想法。她不想他为难，她知道对他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他的祖先不也送走了心爱的妃子，换回了五代的安宁么？他现在舍不得她，以后呢？每个朝代都有天灾人祸，有一天他疲于应付的时候，会不会就想着送走她？如同他渴望一个孩子，就可以不顾她的反对一样。
　　其实，现在她已经很满足了，离开也不会遗憾。他的行动说明了他爱过她，她知道他爱过她，便已足够。生命中最美的东西往往是最不易持久的。
　　有些东西她可以忍受，但是有些东西她无法忍受。今天李默为了子嗣留下丽妃，明天一样会为了其他的理由宠幸别的女人。她的某些思想无法摒弃，就好像他的某些想法不会更改一样。
　　不理会李默的提问，小竹反问道：“陛下，你相信尚阳说的吗？”
　　她也知道李默的矛盾，他既想相信尚阳说的，这样他就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子嗣，而且一举就得到一个王子；但是他又不想相信他说的，这样，他就必须正视她可能永远无法受礼生子，或者更糟，会生出另一个天命之女。
　　李默沉默了一会，不知该如何做答，便看向小竹。“阿竹，我不在乎你以后是不是不能生育，我也不在乎你只能生一个女孩子，而且是天命之女。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好吗？”
　　小竹走到床边，靠近他，然后坐下，伸手抚上他的脸，轻轻的，好像在道别。
　　“陛下，你今天不在乎，不代表以后也会不在乎。你也曾答应我，只要我不想，便不会让其他女人生下你的孩子。”见李默哑口无言，她的心其实更痛，“我也和丝珠一样，担心我的女儿在我百年之后会被新皇压制迫害。”
　　“不，阿竹，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丽妃的儿子过继给你，让你养大。然后把丽妃送走。”李默着急的抓住她的手，生怕一不注意，她便离开。
　　“可是，孩子会长大，他会知道他的生母，他会恨我们把他们分开。你别忘了，丽妃背后还有一个羌王，羌王把他的女儿弄哑，送进宫来，不会只要羌地那么简单。聪明如你，又怎么不明白呢。”小竹叹口气，抽回她的手，转身走出寝宫。其实他明白的，他只是不想面对而已。如果她不在了，或者这个帝宫才会平静，以后他会想到其他妃子美人的好处，然后渐渐忘记她。尚阳说的对，他以后还会拥有更多。
　　李默看着小竹轻轻的转身，走出寝宫，他知道，她正在走出他的世界。
　　心口那阵熟悉的绞痛传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要痛的无法呼吸，张嘴却喊不出来，然后眼前渐渐模糊，连她的背影也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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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写的太晚，周日逛街吹了风，就感冒了。
　　痛苦中，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劝告大家，商场打折再厉害也不能这个时候逛街啊
　　简直是给药店扩大销路么

　　第 58 章

　　小竹和尚阳在弄着她的花，差不多有两个月没回来，全靠附近的居民帮忙浇水，她的花才没有死掉。小星和小玉去听早课了，连尚阳也说，这两只真的入了佛道了。
　　昨晚在暮色中离开帝宫，意料之内的遭到了阻拦，意料之外的碰到尚阳，然后出乎意料的被尚阳带着离开了。当然，她知道身后有一小队禁卫军离的不远一直跟着她，不过无妨，她也不怕他们跟着。她现在只是先到太古山修整一下，至于以后，她还没有想好。
　　收拾完花，又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她开始张罗午饭，早上他们熬了点粥，配着点咸萝卜。中午吃点什么呢，她拿出上次留下的肉干，想着是不是要炒点青菜配着，然后再炒个萝卜丝，打个野菌汤。
　　她这边做着午饭，尚阳在那边帮她清理屋子，夏天了，把屋里的东西搬出来晒晒，可以减少潮气。她从来没想过温文尔雅的尚阳，会做这些事情。
　　五、六年没见，他成熟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几年独自在外面的原因，感觉强悍了不少。那丝习惯的温和背后，其实是强势而具有威胁性的。当然，这些不会针对她。
　　袅袅的炊烟升起，她有些恍惚，感觉又回到了李村，那个安静的院落，简单的生活。
　　习惯性的翻炒着锅里的菜，她在想，这种生活不正是她曾经想要的么？或者，有一天，她会忘了李默，重新开始。想到李默，心口那里一阵隐隐做痛。
　　饭做好了，那两只也回来了，用汤给小玉泡上饭，然后叫尚阳过来，小星在旁边吃着野果。这猴子，是不吃米食的，不过，她的蜜饯糕点被它偷走不少，人人说馋猫，可小玉比它乖多了。
　　两个人静静的吃着饭，感觉倒有点像一家子，没有一边侍侯的宫人，也没有那些精致的器皿和菜肴，简单而温馨。
　　吃过饭，两人一起收拾着，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脚步陡然停了，可能是被小星拦下。
　　“皇后，臣绍刚求见。”绍将军的声音传来，小竹有些惊讶。他现在掌管军机要务，如果是请她回宫好像不需要他亲自出马，难道出了什么大的乱子？是哥哥还是李默？
　　小竹走过去，看见绍将军满面惶恐，“怎么了？”
　　“皇后，皇上昨日一度昏迷，醒来后一直忡怔不语，今早突发癔症，提剑要斩丽妃。众人拦他不住，现在内宫中一片混乱。臣不敢惊动他人，还请皇后回宫。”
　　小竹慌得要站不住，幸亏身后有尚阳扶着。“即刻回宫。”
　　匆忙下了山，一路车马急行。前面有一对禁卫军的骑兵开道，把路人都赶开。以往小竹是最不愿扰民的，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默这是发了什么疯，他以为丽妃死了，她就会回去，国家以后就不会出问题么？他这样，她怎么放心的下。
　　尚阳看着小竹心乱如麻的样子，心下知道，李默赢了。李默纵然有千般不好，但是只要他过的不好，小竹便不会好。小竹可以舍弃一切的荣华富贵，却不能舍弃心中对李默的牵挂。
　　只是希望，经此一事之后，李默会明白什么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小竹能得到幸福，那么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内宫中果然乱成一团，李默拿着剑，下面的宫人不敢近身，他指着丽妃，还在命她喝下打胎的汤药，可怜丽妃口不能言，满面泪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皇上就要打掉她的孩子，甚至威胁要杀了她。
　　一旁的卫御医不住磕头，“皇上，使不得，胎儿已经七个月，打不下来了，强行打胎，母子均难逃一死。请陛下为皇家血脉着想，不要执意行事。”
　　可李默现在已经是半疯狂状态，旁人的话又如何听得？
　　小竹看着李默，突然想起小星有一次发狂的样子，当时在李府，众人要把它关到笼子里去，它也是如此疯狂挣扎。
　　李默，你想挣脱什么呢？这个帝宫是你为自己造的，这个妃子是你自己选的，这个孩子是你自己要留的。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怀孕后的丽妃，形容憔悴，脸上瘦的吓人，只有肚子圆圆的挺着，昭示里面有一个生命正在孕育。也是可怜人，独自到这个陌生的帝宫，面对一群陌生的人，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又不能说话，虽贵为正妃，又和在冷宫有何区别？看着她，小竹就想起太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李默摆脱开众人，又往丽妃冲过去，小竹拦在丽妃身前，第一次朝李默跪了下去，“陛下！”
　　李默听到她的声音，突然就停下脚步，四处张望，“阿竹，阿竹，你在哪？”然后抓住一个宫人问，“朕听到皇后的声音，皇后在哪？”
　　可怜那个宫人吓的连话也说不出，只是指了指方向。
　　李默把手中的剑一扔，慢慢走过去，扶起小竹，双手不住在她脸上、身上摸着，似乎要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小竹看他眼中焦距全无，不知看向何方，心里一酸，眼泪浮了上来，“陛下。”
　　这声终于唤醒了他，他死死的盯着她好半天，终于确认是小竹，然后他紧紧的抱住她，嘴里说道，“阿竹，你回来了，真的是你。你别担心，朕杀了丽妃，你看，以后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了，你高兴么？明日，明日朕便册封你大哥的王子为皇子，以后我们没有孩子，就让他做皇帝，你说好不好……”
　　小竹听他说话，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李默他怎么了？他不会……
　　她不敢想，旁边的宫人吓的动也不敢动，小竹使个眼色，让绍将军赶紧把丽妃带到其他房间休息，卫御医赶紧跟过去诊脉。
　　然后又软语哄李默回到乾坤宫，路上李默看见尚阳，又要发起疯来。小竹为难的看着尚阳，尚阳叹口气离开了。
　　过了一会，张御医开的凝神安睡的汤药来了，给李默服下，他也闹的有些倦了，不一会沉沉睡去。张御医又给他拿了脉。
　　小竹见他神色凝重，心里又是急又是悔。“张御医，您老实告诉我，陛下这次是不是装的？”
　　张御医摇摇头，“陛下这次的确是内息不稳，臣观这脉象有些凶险。”
　　“陛下他会不会，会不会……”一个“疯”字，小竹就是不敢说出来。
　　张御医又拿脉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道，“臣观陛下只是一时意识混乱，日后倒不会有碍。只是，他昨日突然昏迷，今天又发癔症，身体劳损极大。需静静调养些时日。好在之前一个月，臣一直给陛下服用调理养生的汤药，所以，现在性命无虞。”
　　小竹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想起那些苦的不行的汤药，这一个多月李默装病是装病，但张御医倒也借着这个时机让平素不爱吃药的李默喝下不少滋补去，也算因祸得福。
　　一会绍将军来回话，丽妃受了惊吓，胎儿有些不安，不过没有大的影响，问小竹那些知道此事的宫人如何处置。
　　小竹想到以前宫变时被处决的那些人，不忍心再添无辜的人命，便让绍将军找御医调配些让人暂时不能说话的药给宫人服下。丽妃的近侍有些是羌王送来的，先关起来。
　　绍将军又问如何处置尚阳，毕竟他现在是羌地的国师。小竹想了想，让绍将军派人看着他的行动，暂时不要关押。她不认为表哥会做什么实质性对庆朝不利的事情。
　　再想想，又让绍将军想办法联系到她二哥，万一李默情况不稳定，曹相和张念还不足以担起重任，找到二哥后，保持联系，如果需要，可以请他赶回来主持大局。
　　想到命运的无常，小竹心下无奈。曾经想出人头地的时候，默默无闻；如今想平静度日的时候，偏偏在浪尖上。
　　那平静的日子，平常人家的午饭，一切真的成了她一个遥远的梦想，不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