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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柳树 by 叶晗 正要走进路边的茶摊时,少女跳出来拦住了他。 “小梅树啊。”他微笑,很轻松的口吻,“有事吗?” 少女不回答,只是打量着他,莫名地笑着。 微笑,“要是这样,”他开口,“一起去喝杯茶吧。” “啊,好啊。”终于把目光移开,她尚不满足地跟了一句,“每次见到你都是这种感觉啊,连这边半拉子我都自愧不如。”她伸出手,指指未被大火夺去的半边清秀容颜。 还是微笑,“其实这位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容颜绝世的男子淡淡道,走进茶摊坐下,打了个手势。 “常来嘛。”少女跟着坐下,“你要下山吗?去哪里?” “没什么,只是闷了,想要到处走走。”仍然是那样的微笑,但这微笑终于使女孩恼了起来,一拳砸在桌子上,“不要再对我露出这种表情,看起来真是很烦啊。柳树,我要跟着你,是铁树应允了的哦。” 他看着少女发怒的样子笑了,但那笑容之中却明显多了些慵懒和随意,让他的脸一下子显得生动异常,“那随你,铁树似乎没有教好你呢。” 茶斟上了,一壶,两碗,是百姓家的寻常茶叶,却显了些淳厚来。 梅树无趣地趴在桌上,闭上眼睛,被唤作柳树的人却并不管她,自顾着喝着茶。 “你可真好兴致。”少女忽睁开眼,嘟囔着,盯着端着茶碗的那只修长的手。 “柳树。”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突兀地开口,“你从前叫什么呢?” 从前吗? 他终是难得地怔了怔,之后漫不经心地笑着,开口,“你忘了规矩呢,小梅树,我们只是树木,没有作为人的过去。那些是禁忌呢。” 她挑着眉头看他,打了个哈欠,“一时好奇罢了。”她简短地开口,重新开始睡觉。 睡着之前,她听到那个男子的回答,慢悠悠的声音,“其实没有什么。从前,我叫柳辛夷。” 谁也不会再忆起,那一年那一天,柳家的独子出生,名唤辛夷。 年幼之时,他便知道见他的人都异常喜欢他。柳家虽然贫穷,父亲却甚有些才华,从小便教导辛夷,他亦聪明温腼,孩童之时,举手投足间就有种奇特的亲和之力。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他打小听着人们抱起他惊叹,“还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娃,啧啧,长大后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孩子啊。” 大了些,他偷偷在母亲的铜镜中打量自己,那的确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黑色的发,黑色的瞳,灵动而明澈,肌肤光洁白皙一如女子,那些柔顺完美的线条无一不在说明他长大后的绝世风华。他望着镜中漂亮的男孩,却也会感慨起来。 他的生命便粉碎在新太守到来的那一天,新太守上任路过,热热闹闹好不威风,十二岁的辛夷站在路边看热闹,对上了轿中人掀开小帘射来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啊,惊讶,赞赏,急切,最后竟似是贪婪,如噩梦一般射过来,竟让他感觉浑身冰凉。他失魂落魄地跑回家。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日从外面玩耍回来,他便发现父母脸上都带了些奇异的神色。看见他,母亲突然呜咽起来,而父亲有些古怪而厌恶的盯着他。“爹爹?”他试探地叫着,后者叹着气,满脸阴云地进屋。 第三天,他便被带进了一座大宅。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和父母说了几句什么,便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他看见父亲露出勉强而讨好的笑容,母亲脸色苍白抿嘴不语。他见那男人挥挥手道,“你们走吧。” 走?他想跟过去,却被那男人抓住。他害怕起来,却挣不开那钳子一般的大手。“爹爹,娘!”他哭喊起来,父亲不回头,反而走得愈发快了,他看见母亲转身想冲过来,却被父亲拉住。母亲只是远远地说,“辛夷,好好过。” “妈的,哭什么,真跟个娘儿们似的。”那男人把他摔到地上,不屑地说,“长得倒真俊俏。别喊了,他们把你卖了。” 这话突然有了神奇的效果,十二岁的男孩猛然安静了,“卖了。”他喃喃着。 “你逃不掉的,现在你可以随便在这里走走,晚上会有人来找你。给我高兴点,别哭丧个脸。”那人并不怜悯的扫他一眼,自顾走了。 然而那孩子却一直躺在地上,“卖了,卖了啊。”他想起他们古怪的神色,“就是说,不要我了啊。”片刻,这个感情细腻的孩子古怪地笑了起来。 “哎呀,怎么躺在地上,会着凉的。”一个带这些担心的声音忽地转来,之后声音的主人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 那是一个约摸而是一二的女子,见他目光扫来,便道,“我是青环,这里的丫环。你是今天来的?你叫什么?” 对方真诚亲切的目光和话语打动了他,方才隐匿的温和又显现了出来,“姐姐,我叫柳辛夷。” 那个称呼让她开心了起来,“你可真是可爱啊,小辛夷。”她笑道,“你是在哪里帮忙的?” 他蓦地沉默了,“不知道,”他小声说。 青环细细打量着这个漂亮的男孩,“啊。”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呼出声,面色也有些变化。 “怎么了,姐姐?”孩子抬头看她。 “没,没什么。”她强笑,眸中闪过丝悲哀和无奈来,“别想别的事,我带你逛逛。” 她带着他走遍整个宅子,走过蜿蜒曲折的回廊,雕刻精致的门洞,浑然天成的假山,走过美丽的花园,碧绿的池塘,流水上的石桥,也走过一间间阴森森的房屋,戒备着的府门。他遇见男人、女人,他们或她们,看着他,目光惊叹而厌恶。 “这是哪里?”他问。 “这是太守大人的一处外宅。”她只是这么说。 傍晚,青环对他俯下身,她是如此认真,“小辛夷,不管怎样,不要惹大人生气,记住了。”有人来找他,青环走开了,回望一眼,却那般担心。 他被带进一间屋子,见到了那个人,那道目光。 是轿中那个人,他敏感地想,害怕地向后退去。 “小家伙,过来。”那人温和地唤他,他走上前,却如此的不由自主。一只肥大的手托起他的下巴,他也同时看清了那个人。那是一个四十岁光景的男人,体态微胖,仅有微须,倒也好看。然而那双眼睛盯着他,却让他分外不自在。 “小家伙可真是俊俏呀,十个女娃都比不上。”男人笑着,另一只手在他脸上缓缓拂过。他知道自己在发抖,却动弹不得。 “小家伙,不用怕,老爷喜欢你呢。”目光射来,他感觉到了里面的含义,贪婪,以及猥亵。他是聪明的,在那一瞬,他终于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不要!”他羞愤地挣扎起来,“我要回家!”他的手被牢牢抓住,他便用头去撞,用脚去踢,那人尚在有趣地笑着,他低头瞥见抓他的大手,便一口朝手腕咬了上去。 “啊!”被踢到屋角的同时,他也听见了那人的惨叫。被摔得昏昏沉沉的孩子尚自说着,“我要回家。” “好哇,”那人忽然笑了,捂着流血的手腕叫进一人,“让这个东西回家。”他吩咐,阴森森的声音,让他寒冷无比。 他真的可以回家了。他傻傻地站在那宅子前,然后拼命地向家跑了过去,“爹爹,娘。”他哭了起来,跑过一条又一条大街,喘着气冲进家门。 然而片刻之后他又再次冲了出来,他在叫,大叫,犹如一头受伤的小兽,平日的温和有礼荡然无存。他精疲力尽地跪倒在大街上,吐了起来。看见那两具尸体的样子,他没法不吐。 头昏昏沉沉的痛,眼睛仿佛睁不开了。胃里空空荡荡,他终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那支离破碎的血腥又冲进脑海。“怎么可以?”他无力地问着,却没有哭。从家里冲出来的时候他便没有再哭。心里却有个地方剧烈的痛了起来,他不支地扶着地面,眸中有什么东西闪动着。 也许是在冥冥之中罢,他想,便看见了那柄剑,优雅而古朴,如同许久以前的相知一般熟悉。他傻傻地盯着它,然后轻轻笑了,让我用你吗?报仇罢,可是人都死了,还能回来吗?他古怪而虚弱地大笑,感觉到有人把他架起来。他知道他们是要把他带回那屋子,但是他的心中只有那柄剑,他只能看到它。 “怎样,回家的感觉如何?”又是那个声音,他被放在地上,感觉到有只手在抚弄他的脸,“知道错在哪里吗?你应该做个平凡的人,却偏偏生了这样的脸蛋,这就是你的错。他们卖了你,我给他们的钱足够他们花天酒地过完后半生,还是你,这样的结果是你造成的,是你害了他们,明白吗?”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笑了,睁开眼,却丝毫没有了往昔的优柔与软弱。 “大人啊,您以后还会对多少孩子说这样的话呢?”他低声问道,望着那柄剑,“如果我拔出你,是要交换些什么的吧。好吧,还有什么可以在乎呢,我可以交换,就算用整个人生,那也行啊!” 伸手的时候,却真实的有了触摸什么的感觉。握住剑柄,痛楚激涌而来,身体与心灵的苦痛。那是他的一部分吧,那柄剑。男孩脸上泛起奇异的神色,“大人啊,”他看着面前有些惊异的那张脸,“我说大人哪,您还真是让人恶心呢。” 那剑的光华就那般亮了起来,凌厉而凄迷。柳辛夷看着面前倒下的男人,“很快的剑,”他喃喃道,冷静地出屋。许是这夜色太浓了吧,他看不清面前的人,但是他知道不断有人拿着利器冲过来,他却只是顺应着剑的呼唤,一次次的挥舞。“好多的爪牙呢。”他跑起来,跑过白天经过的回廊,假山,池塘,花园,远远的,他们仍然在追他。 “小辛夷!” 握剑的孩子因这话站住,名唤青环的丫鬟在不远处看着他,“跑吧,往右边跑,尽头有个小门,今晚就离开此城,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她停了一下,冲过来褪下右手的玉镯塞给他,“母亲给我的,拿着吧。承你一声姐姐。你真的很可爱呢。” 那个善良的女子看那个小小的身影怔了怔,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只有那轻轻的一声“姐姐”,似是随风淡淡飘过。她不担心他,从他的眼中她已看不到早上的软弱惊恐,而是冷静与果断。从前的消逝了,以后的,谁又会知道呢? 三天后,柳辛夷加入树的队伍,唤作柳树。柳辛夷本来就已经是死去的人了,而柳树却占据了江湖之中一个为人所知的名字。只是十六年后,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已然再也不愿去想自己的容颜。过去的,就作为人的记忆而过去吧。 “喂,没事吧?”睁开眼,少女的手正在面前晃来晃去,“想到什么了?想得打瞌睡了?” “哪有你睡得多。”他颇有兴趣地盯着她面颊上压出的红印,“睡好了不是?” “你只顾喝茶,我自然犯困。”梅树仍然狐疑的瞥着他。 “那我们走吧。”他优雅地偏偏头,在这个印象不错的少女面前显出放松的孩子气来,“你不是要跟着我吗?” “好,唔,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叫梅望繁的。”她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走出茶摊。显然,她还是在睡前记清了他相告的那句话。 其实这都无所谓的,她交换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之二 柳树 by 叶晗 正要走进路边的茶摊时,少女跳出来拦住了他。 “小梅树啊。”他微笑,很轻松的口吻,“有事吗?” 少女不回答,只是打量着他,莫名地笑着。 微笑,“要是这样,”他开口,“一起去喝杯茶吧。” “啊,好啊。”终于把目光移开,她尚不满足地跟了一句,“每次见到你都是这种感觉啊,连这边半拉子我都自愧不如。”她伸出手,指指未被大火夺去的半边清秀容颜。 还是微笑,“其实这位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容颜绝世的男子淡淡道,走进茶摊坐下,打了个手势。 “常来嘛。”少女跟着坐下,“你要下山吗?去哪里?” “没什么,只是闷了,想要到处走走。”仍然是那样的微笑,但这微笑终于使女孩恼了起来,一拳砸在桌子上,“不要再对我露出这种表情,看起来真是很烦啊。柳树,我要跟着你,是铁树应允了的哦。” 他看着少女发怒的样子笑了,但那笑容之中却明显多了些慵懒和随意,让他的脸一下子显得生动异常,“那随你,铁树似乎没有教好你呢。” 茶斟上了,一壶,两碗,是百姓家的寻常茶叶,却显了些淳厚来。 梅树无趣地趴在桌上,闭上眼睛,被唤作柳树的人却并不管她,自顾着喝着茶。 “你可真好兴致。”少女忽睁开眼,嘟囔着,盯着端着茶碗的那只修长的手。 “柳树。”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突兀地开口,“你从前叫什么呢?” 从前吗? 他终是难得地怔了怔,之后漫不经心地笑着,开口,“你忘了规矩呢,小梅树,我们只是树木,没有作为人的过去。那些是禁忌呢。” 她挑着眉头看他,打了个哈欠,“一时好奇罢了。”她简短地开口,重新开始睡觉。 睡着之前,她听到那个男子的回答,慢悠悠的声音,“其实没有什么。从前,我叫柳辛夷。” 谁也不会再忆起,那一年那一天,柳家的独子出生,名唤辛夷。 年幼之时,他便知道见他的人都异常喜欢他。柳家虽然贫穷,父亲却甚有些才华,从小便教导辛夷,他亦聪明温腼,孩童之时,举手投足间就有种奇特的亲和之力。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他打小听着人们抱起他惊叹,“还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娃,啧啧,长大后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孩子啊。” 大了些,他偷偷在母亲的铜镜中打量自己,那的确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黑色的发,黑色的瞳,灵动而明澈,肌肤光洁白皙一如女子,那些柔顺完美的线条无一不在说明他长大后的绝世风华。他望着镜中漂亮的男孩,却也会感慨起来。 他的生命便粉碎在新太守到来的那一天,新太守上任路过,热热闹闹好不威风,十二岁的辛夷站在路边看热闹,对上了轿中人掀开小帘射来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啊,惊讶,赞赏,急切,最后竟似是贪婪,如噩梦一般射过来,竟让他感觉浑身冰凉。他失魂落魄地跑回家。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日从外面玩耍回来,他便发现父母脸上都带了些奇异的神色。看见他,母亲突然呜咽起来,而父亲有些古怪而厌恶的盯着他。“爹爹?”他试探地叫着,后者叹着气,满脸阴云地进屋。 第三天,他便被带进了一座大宅。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和父母说了几句什么,便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他看见父亲露出勉强而讨好的笑容,母亲脸色苍白抿嘴不语。他见那男人挥挥手道,“你们走吧。” 走?他想跟过去,却被那男人抓住。他害怕起来,却挣不开那钳子一般的大手。“爹爹,娘!”他哭喊起来,父亲不回头,反而走得愈发快了,他看见母亲转身想冲过来,却被父亲拉住。母亲只是远远地说,“辛夷,好好过。” “妈的,哭什么,真跟个娘儿们似的。”那男人把他摔到地上,不屑地说,“长得倒真俊俏。别喊了,他们把你卖了。” 这话突然有了神奇的效果,十二岁的男孩猛然安静了,“卖了。”他喃喃着。 “你逃不掉的,现在你可以随便在这里走走,晚上会有人来找你。给我高兴点,别哭丧个脸。”那人并不怜悯的扫他一眼,自顾走了。 然而那孩子却一直躺在地上,“卖了,卖了啊。”他想起他们古怪的神色,“就是说,不要我了啊。”片刻,这个感情细腻的孩子古怪地笑了起来。 “哎呀,怎么躺在地上,会着凉的。”一个带这些担心的声音忽地转来,之后声音的主人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 那是一个约摸而是一二的女子,见他目光扫来,便道,“我是青环,这里的丫环。你是今天来的?你叫什么?” 对方真诚亲切的目光和话语打动了他,方才隐匿的温和又显现了出来,“姐姐,我叫柳辛夷。” 那个称呼让她开心了起来,“你可真是可爱啊,小辛夷。”她笑道,“你是在哪里帮忙的?” 他蓦地沉默了,“不知道,”他小声说。 青环细细打量着这个漂亮的男孩,“啊。”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呼出声,面色也有些变化。 “怎么了,姐姐?”孩子抬头看她。 “没,没什么。”她强笑,眸中闪过丝悲哀和无奈来,“别想别的事,我带你逛逛。” 她带着他走遍整个宅子,走过蜿蜒曲折的回廊,雕刻精致的门洞,浑然天成的假山,走过美丽的花园,碧绿的池塘,流水上的石桥,也走过一间间阴森森的房屋,戒备着的府门。他遇见男人、女人,他们或她们,看着他,目光惊叹而厌恶。 “这是哪里?”他问。 “这是太守大人的一处外宅。”她只是这么说。 傍晚,青环对他俯下身,她是如此认真,“小辛夷,不管怎样,不要惹大人生气,记住了。”有人来找他,青环走开了,回望一眼,却那般担心。 他被带进一间屋子,见到了那个人,那道目光。 是轿中那个人,他敏感地想,害怕地向后退去。 “小家伙,过来。”那人温和地唤他,他走上前,却如此的不由自主。一只肥大的手托起他的下巴,他也同时看清了那个人。那是一个四十岁光景的男人,体态微胖,仅有微须,倒也好看。然而那双眼睛盯着他,却让他分外不自在。 “小家伙可真是俊俏呀,十个女娃都比不上。”男人笑着,另一只手在他脸上缓缓拂过。他知道自己在发抖,却动弹不得。 “小家伙,不用怕,老爷喜欢你呢。”目光射来,他感觉到了里面的含义,贪婪,以及猥亵。他是聪明的,在那一瞬,他终于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不要!”他羞愤地挣扎起来,“我要回家!”他的手被牢牢抓住,他便用头去撞,用脚去踢,那人尚在有趣地笑着,他低头瞥见抓他的大手,便一口朝手腕咬了上去。 “啊!”被踢到屋角的同时,他也听见了那人的惨叫。被摔得昏昏沉沉的孩子尚自说着,“我要回家。” “好哇,”那人忽然笑了,捂着流血的手腕叫进一人,“让这个东西回家。”他吩咐,阴森森的声音,让他寒冷无比。 他真的可以回家了。他傻傻地站在那宅子前,然后拼命地向家跑了过去,“爹爹,娘。”他哭了起来,跑过一条又一条大街,喘着气冲进家门。 然而片刻之后他又再次冲了出来,他在叫,大叫,犹如一头受伤的小兽,平日的温和有礼荡然无存。他精疲力尽地跪倒在大街上,吐了起来。看见那两具尸体的样子,他没法不吐。 头昏昏沉沉的痛,眼睛仿佛睁不开了。胃里空空荡荡,他终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那支离破碎的血腥又冲进脑海。“怎么可以?”他无力地问着,却没有哭。从家里冲出来的时候他便没有再哭。心里却有个地方剧烈的痛了起来,他不支地扶着地面,眸中有什么东西闪动着。 也许是在冥冥之中罢,他想,便看见了那柄剑,优雅而古朴,如同许久以前的相知一般熟悉。他傻傻地盯着它,然后轻轻笑了,让我用你吗?报仇罢,可是人都死了,还能回来吗?他古怪而虚弱地大笑,感觉到有人把他架起来。他知道他们是要把他带回那屋子,但是他的心中只有那柄剑,他只能看到它。 “怎样,回家的感觉如何?”又是那个声音,他被放在地上,感觉到有只手在抚弄他的脸,“知道错在哪里吗?你应该做个平凡的人,却偏偏生了这样的脸蛋,这就是你的错。他们卖了你,我给他们的钱足够他们花天酒地过完后半生,还是你,这样的结果是你造成的,是你害了他们,明白吗?”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笑了,睁开眼,却丝毫没有了往昔的优柔与软弱。 “大人啊,您以后还会对多少孩子说这样的话呢?”他低声问道,望着那柄剑,“如果我拔出你,是要交换些什么的吧。好吧,还有什么可以在乎呢,我可以交换,就算用整个人生,那也行啊!” 伸手的时候,却真实的有了触摸什么的感觉。握住剑柄,痛楚激涌而来,身体与心灵的苦痛。那是他的一部分吧,那柄剑。男孩脸上泛起奇异的神色,“大人啊,”他看着面前有些惊异的那张脸,“我说大人哪,您还真是让人恶心呢。” 那剑的光华就那般亮了起来,凌厉而凄迷。柳辛夷看着面前倒下的男人,“很快的剑,”他喃喃道,冷静地出屋。许是这夜色太浓了吧,他看不清面前的人,但是他知道不断有人拿着利器冲过来,他却只是顺应着剑的呼唤,一次次的挥舞。“好多的爪牙呢。”他跑起来,跑过白天经过的回廊,假山,池塘,花园,远远的,他们仍然在追他。 “小辛夷!” 握剑的孩子因这话站住,名唤青环的丫鬟在不远处看着他,“跑吧,往右边跑,尽头有个小门,今晚就离开此城,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她停了一下,冲过来褪下右手的玉镯塞给他,“母亲给我的,拿着吧。承你一声姐姐。你真的很可爱呢。” 那个善良的女子看那个小小的身影怔了怔,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只有那轻轻的一声“姐姐”,似是随风淡淡飘过。她不担心他,从他的眼中她已看不到早上的软弱惊恐,而是冷静与果断。从前的消逝了,以后的,谁又会知道呢? 三天后,柳辛夷加入树的队伍,唤作柳树。柳辛夷本来就已经是死去的人了,而柳树却占据了江湖之中一个为人所知的名字。只是十六年后,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已然再也不愿去想自己的容颜。过去的,就作为人的记忆而过去吧。 “喂,没事吧?”睁开眼,少女的手正在面前晃来晃去,“想到什么了?想得打瞌睡了?” “哪有你睡得多。”他颇有兴趣地盯着她面颊上压出的红印,“睡好了不是?” “你只顾喝茶,我自然犯困。”梅树仍然狐疑的瞥着他。 “那我们走吧。”他优雅地偏偏头,在这个印象不错的少女面前显出放松的孩子气来,“你不是要跟着我吗?” “好,唔,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叫梅望繁的。”她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走出茶摊。显然,她还是在睡前记清了他相告的那句话。 其实这都无所谓的,她交换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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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顾卿怜于2006-05-04 00:35:4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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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 容容 by 顾卿怜 繁繁,你好漂亮,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繁繁。 她一惊,猛然坐起。夜间的气息是柔和却清冷的,一如她不愿记起的过往。 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了面颊,之下微微不平的触感。她心中轻轻痛了一下,算了,都忘掉吧。 身下的树枝发出嘎吱的响声,她向树下望去,柳树坐在树下,不断地点头。她知道他终也睡熟了,而她,却没有办法再睡熟。 说是不想,她还是会想着的吧。执于物,铁树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呢,所以她才不想再呆在山上,和那些大哥哥和叔叔们——那些与她同样的人在一起。柳树或许是有些不同的,却也只是因为,他是树木中唯一一棵身上有外界气息的树。 你的心,不要乱呀,她对自己说,在树上缩成一团。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吧。 轻轻的,她哼起一首小曲,流传了许久许久的,从素日至今的歌谣。 春花落也,匪我过也,燕支燕支,湿而阔也。 夏雨急也,匪我意也,歌诗歌诗,离而弃也。 秋叶凋也,匪我料也,铁衣铁衣,工而巧也。 冬雪厚也,匪我陋也,茗溪茗溪,清而厚也。 少女哼起歌谣的时候,柳树的眼睁开了。果然是那些只流传在小女孩之中的,没有什么意义的歌谣呢。他轻轻对自己笑了,这次旅途之后,便不用再如这日一般露宿山林了吧。 在行路的时候都可以睡着,那样的小梅树——怕也是晚上睡不着的原因呢。 其实他是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的,五年前铁树成为她的指导者之时,曾不经意地透露了一点东西——那些足以让有些好奇的他找到那个村庄,看见发生过的一切。 她的伤痛,怕是较他更甚,虽然所有的树都有那样一段作为人的,不堪回首的日子。 清晨时分,又下起了细雨。细雨沾湿了少女的白衣,也淋醒了树上睡着的少女。梅树望向树下,柳树早已站在了那里,“睡得好吗?今天我们要赶到武陵的,你还没进过城吧。” “没想到柳树也那么好!”少女笑道,身心飘忽下树,绕柳树转了两圈,似是极力抑制着跳上去亲对方一口的冲动。柳树暗暗发笑,她还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呢。纵使五年之中学了诗文剑术,大部分多少还是半吊子——不过也不能对她过多要求,欲速则不达嘛。 既然是为了进城而向前,他们二人的速度自然很快——到达城中的时候,也不过正午而已。梅树破天荒听了柳树的话,用面纱遮住了整个面庞,而柳树戴上了风帽——恰到好处的让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他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无论在何时,都无法真正的融入人群。 这是梅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本在树林之中养成的性子,到人群之中却突然显得怯了。少女拉着柳树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开口,“柳树柳树,城都有这么多人吗?” 他低头,对着她微笑,“是的,小梅树,你怕了吗?” 她微带怒意地瞟他,“怎会怕,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树害怕的。” “这位客官,要喝茶吗?”很大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话语。路边站着的是一个约摸二十三四的女子,浓妆艳抹,正在向一位过路的男子笑着。那男子并未理她,只自己继续走向前方。梅树朝着声音望去,面纱下的脸蓦地煞白,“容容。”她自语,跑过去,一把抱住那个女子,“容容,容容,你还活着!” 那女子却一把推开他,戒备地开口,“你是谁?认错人了吧。小女子才不是什么容容,不过是茶家女子,我叫落梅。” “小梅树,怎么了?”柳树已走近了二人,梅树却似忘了他的存在,只仍想抓紧那个女子,“不是认错了,容容,我怎么会认错你?我是繁繁,梅家的繁繁啊!” “繁——繁繁。”那女子愣了一下,眸中闪过千般神色,最终却露出了一丝笑意,“繁繁,你还活着?我记起你了,去我那里喝杯茶吧,反正也才正午。” “柳树,”她这时才想起那个男子,他正微带责备地望着她,于是少女笑道,“柳树柳树,不要生气啊,我只不过去玩一玩,我们认识的,不要柳树你偷听啊。” “小梅树!”他轻声道,“别忘了你的誓言——你应当抛弃过去,快离开她!” “不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梅树仍然笑着,“好柳树,你不告诉铁树,就谁也不会知道的。” 她快步随那女子拐进小巷,柳树皱了皱眉,也跟了进去。转过一座房子,却竟没了梅树踪迹。 进得屋中,一股甜腻而带些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梅树吸了吸鼻子,那自称落梅的女子却只笑道,“小屋简陋,繁繁,多包涵啊。” 她背对着梅树沏茶,梅树又忆起了那个梦,容容,她心头有些痛,容容还活着。 茶放在了她的面前,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带些甜腻的苦涩。容容只是坐在她面前,带些懒散地笑,“这是我第一次带女人回来,繁繁,五年了,我也本以为你死了。” 她有很多的话要说,却都无法出口。茶中的苦涩味道逐渐浓厚,容容望着她,一直在笑,“繁繁还是那么漂亮吧,让人嫉妒的漂亮。”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撩梅树的面纱。梅树一惊,想要伸手阻拦,手却无法抬动,手中的茶杯也落到了地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和言语,容容却只是撩开她的面纱,依然在笑着,“繁繁,你变丑了。”她的声音冰冷绝情,“你变得那么丑陋,还有脸在我的眼前出现。” 梅树没办法开口,头脑却异常清醒。容容长长的指甲在她半边容颜之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是你害死了大家,”容容一字一句道,“要不是你,阿娘他们被贼人掳走了,本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被迫在这里卖自己——繁繁,我们是一样大的,看我现在,谁会相信我只有十七岁。” 那个旧日的梦魇又回来了,血,火,以及那一切之上,最最深彻的痛楚。 但梅树依旧只望着容容,目光中什么也没有。她不想分辩什么,甚至不想想什么。柳树是对的,她应当离开,一开始就离开,但是现在已经晚了,这里只有她和容容,彼此被过往伤害的人。 “繁繁,知道这里为什么有这种气味吗?”容容扶起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在这里,杀了很多人。我和他们睡觉,然后,喏,在这张床上,用这些金钗,杀了他们。” 她将梅树摆放在床上,微笑开口,“不要试图动了,我的繁繁。那些迷药,连大象都可以迷倒三个时辰,而且我保证它们一定是清醒的。” 轻轻拉过床头的小匣子,那之中有十数根染血的金钗,“我那个时候被阿娘藏在地窖里,所以才能活下来呀。繁繁,村子里活下来的本也有十几个女孩子,”她依旧带着笑容,“我们埋了好久好久尸体,尸体还是臭了,留下了疫病,最后还活着的,就只有我一个,繁繁,都是因为你。”她声音转冷,手中一根金钗锋利的尖端,刺穿了梅树的右腕,将她钉在了床板之上。 突然的剧痛,梅树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连表情都无法表示。她握不住剑也无法握住,但是她望着容容,一直静静地望着。 容容,我是一棵树,你,是一个恶魔。 “都是因为你。”一遍遍重复着,容容手中一根根金钗刺穿梅树的身体,到后来梅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刺穿的痛楚——她全身都很痛。听着那些单调的词语,她看见容容面上的妆饰被汗水冲刷掉了,却仍然扭曲着笑着,手中最后一根金钗抵了她的咽喉,一点一点,向下压迫。 “若不是你,大家都不会死。”容容轻轻开口,凑近梅树的脸,“繁繁,你真漂亮,我要是有繁繁一半漂亮就好了。” 全身的痛楚如潮水一般涌来,又是过去,她想逃避,但是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没有杀人!”她挣扎着开口,“那不是我的意愿,那不是我的意愿!”她尖叫起来,叫声刺耳,让容容也往后退了一步,瞬而一只大手已放在了她的颈间,“你对小梅树做了些什么?”语气平缓,却不容她放肆地再说什么。 “呵——你自己看看也好啊。”容容却突然淡淡一笑,望向那男子绝世的容颜,“好俊俏的人啊,你看看她做过什么,再来问我做过什么吧。你看看那么丑陋的人,那就是你的小梅树吗?” 柳树不由分说一掌打昏了她,快步至床前,被十几根金钗钉在床上的少女白衣已被血染湿了,“柳……”她轻轻开口,目光中却充满了迷乱与惊恐,“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奋力挣扎着,四肢的痛却愈发强烈,“这不是我的意愿,不是!” “小梅树——”他皱了眉,方开口时,看见那个少女竟然哭了——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容容,这不是我的意愿,你听到吗?我不希望大家死——容容,容容,你听到吗?” “小梅树!”他终于觉得这已经超过了他的容忍限度,打断了她的话,不由分说击昏了她,一手点了她的穴道,另一手熟练地拔出那些金钗——好在它们均不曾伤到她的经脉骨骼,然后抱起少女,掠出门去。 五年之中,她却从不曾哭过的。他想,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在抛弃了一切之后再也没有哭过,他们本以为那种痛让她忘记了如何哭泣,但是他知道,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对过去释怀。当她看见过去所带来的东西的时候,她依然要迎着那些冲上去。 而他,已经习惯了吧。他是没有过去的,一十六年的时间,再浓重的血痕,都已经淡漠了。
之三 容容 by 顾卿怜 繁繁,你好漂亮,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繁繁。 她一惊,猛然坐起。夜间的气息是柔和却清冷的,一如她不愿记起的过往。 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了面颊,之下微微不平的触感。她心中轻轻痛了一下,算了,都忘掉吧。 身下的树枝发出嘎吱的响声,她向树下望去,柳树坐在树下,不断地点头。她知道他终也睡熟了,而她,却没有办法再睡熟。 说是不想,她还是会想着的吧。执于物,铁树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呢,所以她才不想再呆在山上,和那些大哥哥和叔叔们——那些与她同样的人在一起。柳树或许是有些不同的,却也只是因为,他是树木中唯一一棵身上有外界气息的树。 你的心,不要乱呀,她对自己说,在树上缩成一团。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吧。 轻轻的,她哼起一首小曲,流传了许久许久的,从素日至今的歌谣。 春花落也,匪我过也,燕支燕支,湿而阔也。 夏雨急也,匪我意也,歌诗歌诗,离而弃也。 秋叶凋也,匪我料也,铁衣铁衣,工而巧也。 冬雪厚也,匪我陋也,茗溪茗溪,清而厚也。 少女哼起歌谣的时候,柳树的眼睁开了。果然是那些只流传在小女孩之中的,没有什么意义的歌谣呢。他轻轻对自己笑了,这次旅途之后,便不用再如这日一般露宿山林了吧。 在行路的时候都可以睡着,那样的小梅树——怕也是晚上睡不着的原因呢。 其实他是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的,五年前铁树成为她的指导者之时,曾不经意地透露了一点东西——那些足以让有些好奇的他找到那个村庄,看见发生过的一切。 她的伤痛,怕是较他更甚,虽然所有的树都有那样一段作为人的,不堪回首的日子。 清晨时分,又下起了细雨。细雨沾湿了少女的白衣,也淋醒了树上睡着的少女。梅树望向树下,柳树早已站在了那里,“睡得好吗?今天我们要赶到武陵的,你还没进过城吧。” “没想到柳树也那么好!”少女笑道,身心飘忽下树,绕柳树转了两圈,似是极力抑制着跳上去亲对方一口的冲动。柳树暗暗发笑,她还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呢。纵使五年之中学了诗文剑术,大部分多少还是半吊子——不过也不能对她过多要求,欲速则不达嘛。 既然是为了进城而向前,他们二人的速度自然很快——到达城中的时候,也不过正午而已。梅树破天荒听了柳树的话,用面纱遮住了整个面庞,而柳树戴上了风帽——恰到好处的让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他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无论在何时,都无法真正的融入人群。 这是梅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本在树林之中养成的性子,到人群之中却突然显得怯了。少女拉着柳树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开口,“柳树柳树,城都有这么多人吗?” 他低头,对着她微笑,“是的,小梅树,你怕了吗?” 她微带怒意地瞟他,“怎会怕,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树害怕的。” “这位客官,要喝茶吗?”很大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话语。路边站着的是一个约摸二十三四的女子,浓妆艳抹,正在向一位过路的男子笑着。那男子并未理她,只自己继续走向前方。梅树朝着声音望去,面纱下的脸蓦地煞白,“容容。”她自语,跑过去,一把抱住那个女子,“容容,容容,你还活着!” 那女子却一把推开他,戒备地开口,“你是谁?认错人了吧。小女子才不是什么容容,不过是茶家女子,我叫落梅。” “小梅树,怎么了?”柳树已走近了二人,梅树却似忘了他的存在,只仍想抓紧那个女子,“不是认错了,容容,我怎么会认错你?我是繁繁,梅家的繁繁啊!” “繁——繁繁。”那女子愣了一下,眸中闪过千般神色,最终却露出了一丝笑意,“繁繁,你还活着?我记起你了,去我那里喝杯茶吧,反正也才正午。” “柳树,”她这时才想起那个男子,他正微带责备地望着她,于是少女笑道,“柳树柳树,不要生气啊,我只不过去玩一玩,我们认识的,不要柳树你偷听啊。” “小梅树!”他轻声道,“别忘了你的誓言——你应当抛弃过去,快离开她!” “不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梅树仍然笑着,“好柳树,你不告诉铁树,就谁也不会知道的。” 她快步随那女子拐进小巷,柳树皱了皱眉,也跟了进去。转过一座房子,却竟没了梅树踪迹。 进得屋中,一股甜腻而带些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梅树吸了吸鼻子,那自称落梅的女子却只笑道,“小屋简陋,繁繁,多包涵啊。” 她背对着梅树沏茶,梅树又忆起了那个梦,容容,她心头有些痛,容容还活着。 茶放在了她的面前,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带些甜腻的苦涩。容容只是坐在她面前,带些懒散地笑,“这是我第一次带女人回来,繁繁,五年了,我也本以为你死了。” 她有很多的话要说,却都无法出口。茶中的苦涩味道逐渐浓厚,容容望着她,一直在笑,“繁繁还是那么漂亮吧,让人嫉妒的漂亮。”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撩梅树的面纱。梅树一惊,想要伸手阻拦,手却无法抬动,手中的茶杯也落到了地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和言语,容容却只是撩开她的面纱,依然在笑着,“繁繁,你变丑了。”她的声音冰冷绝情,“你变得那么丑陋,还有脸在我的眼前出现。” 梅树没办法开口,头脑却异常清醒。容容长长的指甲在她半边容颜之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是你害死了大家,”容容一字一句道,“要不是你,阿娘他们被贼人掳走了,本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被迫在这里卖自己——繁繁,我们是一样大的,看我现在,谁会相信我只有十七岁。” 那个旧日的梦魇又回来了,血,火,以及那一切之上,最最深彻的痛楚。 但梅树依旧只望着容容,目光中什么也没有。她不想分辩什么,甚至不想想什么。柳树是对的,她应当离开,一开始就离开,但是现在已经晚了,这里只有她和容容,彼此被过往伤害的人。 “繁繁,知道这里为什么有这种气味吗?”容容扶起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在这里,杀了很多人。我和他们睡觉,然后,喏,在这张床上,用这些金钗,杀了他们。” 她将梅树摆放在床上,微笑开口,“不要试图动了,我的繁繁。那些迷药,连大象都可以迷倒三个时辰,而且我保证它们一定是清醒的。” 轻轻拉过床头的小匣子,那之中有十数根染血的金钗,“我那个时候被阿娘藏在地窖里,所以才能活下来呀。繁繁,村子里活下来的本也有十几个女孩子,”她依旧带着笑容,“我们埋了好久好久尸体,尸体还是臭了,留下了疫病,最后还活着的,就只有我一个,繁繁,都是因为你。”她声音转冷,手中一根金钗锋利的尖端,刺穿了梅树的右腕,将她钉在了床板之上。 突然的剧痛,梅树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连表情都无法表示。她握不住剑也无法握住,但是她望着容容,一直静静地望着。 容容,我是一棵树,你,是一个恶魔。 “都是因为你。”一遍遍重复着,容容手中一根根金钗刺穿梅树的身体,到后来梅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刺穿的痛楚——她全身都很痛。听着那些单调的词语,她看见容容面上的妆饰被汗水冲刷掉了,却仍然扭曲着笑着,手中最后一根金钗抵了她的咽喉,一点一点,向下压迫。 “若不是你,大家都不会死。”容容轻轻开口,凑近梅树的脸,“繁繁,你真漂亮,我要是有繁繁一半漂亮就好了。” 全身的痛楚如潮水一般涌来,又是过去,她想逃避,但是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没有杀人!”她挣扎着开口,“那不是我的意愿,那不是我的意愿!”她尖叫起来,叫声刺耳,让容容也往后退了一步,瞬而一只大手已放在了她的颈间,“你对小梅树做了些什么?”语气平缓,却不容她放肆地再说什么。 “呵——你自己看看也好啊。”容容却突然淡淡一笑,望向那男子绝世的容颜,“好俊俏的人啊,你看看她做过什么,再来问我做过什么吧。你看看那么丑陋的人,那就是你的小梅树吗?” 柳树不由分说一掌打昏了她,快步至床前,被十几根金钗钉在床上的少女白衣已被血染湿了,“柳……”她轻轻开口,目光中却充满了迷乱与惊恐,“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奋力挣扎着,四肢的痛却愈发强烈,“这不是我的意愿,不是!” “小梅树——”他皱了眉,方开口时,看见那个少女竟然哭了——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容容,这不是我的意愿,你听到吗?我不希望大家死——容容,容容,你听到吗?” “小梅树!”他终于觉得这已经超过了他的容忍限度,打断了她的话,不由分说击昏了她,一手点了她的穴道,另一手熟练地拔出那些金钗——好在它们均不曾伤到她的经脉骨骼,然后抱起少女,掠出门去。 五年之中,她却从不曾哭过的。他想,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在抛弃了一切之后再也没有哭过,他们本以为那种痛让她忘记了如何哭泣,但是他知道,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对过去释怀。当她看见过去所带来的东西的时候,她依然要迎着那些冲上去。 而他,已经习惯了吧。他是没有过去的,一十六年的时间,再浓重的血痕,都已经淡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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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顾卿怜于2006-05-04 00:36:2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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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故知 by 叶晗 三七、白术、当归、黄芪、酸枣仁…… 男子慢慢摆弄着药材,平生第一次开始熬药。“这似乎,较想象要有趣得多……”他低声自语,修长的手指提起瓦罐,微微苦笑。 本意下山走走,或是,因为柏树那个消息吧。却未料梅树跟来,更未料到此行会唤起她的心病。 该是从未好过的痛。他摸摸自己的胸口,旧日的他,是否也是如此? 药香逐渐溢满了小屋,柳树倒出了一碗药,走至床边。梅树还没有醒来,虽然血已经止住了,白衣上的斑斑血迹却还未曾全干。他俯下身,微皱着眉望那些伤口。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伤,她晕倒,也是他打的而已。而那个被叫做容容的女孩,那个浓妆艳抹,却在风尘之气中多了一分阴冷的女子,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她是打算杀了梅树,却不打算一下子就弄死手中的猎物。那颗心,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吧。他想到自己赶到之时的情景,不由得微微心悸。他本不会这样迟赶到,但是他却忽略了人心的变化。 手指微有些犯难似的敲击着床沿,作为树而存在的他们,是不该太引人注目的。他找过医生后雇车来到城外这废弃的农舍,就是为了图个清静。而梅树,又怎能容忍旁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他终是拿起床边的包裹,开始细细端详少女的衣衫,“真是抱歉了,小梅树。”他轻道,从怀中取出一条黑布罩在眼上,凭着惊人的记忆伸手去解她的白衣,位置却是不差分毫。随即又托着她的颈部让她坐直,从包裹中抖出件新衣帮她换上,才将她重新放倒,取下眼罩。 “真不是什么好差事啊。”他拿起已变温的药碗,小心翼翼地把汤药灌进梅树口中。其实这样的小伤,是用不着什么药的,他知道,但是这只是为了稳妥。他微俯下身,很痛么?任谁都会这样的。他忆起自己从前的模样,竟在回忆中有些痴了。 你,是和我有些相似的。 伸手轻撩开女孩的面纱,他望着她在火中被毁的半边容颜,其实没有什么的,小梅树。你有会让我微感亲切的,回家的感觉,那么也让我来温暖你吧。容貌、肌肤之伤都是没有什么的,心中的伤,或许也会慢慢好起来,但是那并不在于别人,在于你自己,看看你能不能重新站起。 “梅树……”他轻自语了这个名字,转身出屋。 天色已发暗了…… “容容,这不是我的意愿,不是……” 无意识地低声开口,火焰的色泽染满了视野,还有烟,血,让人看不清楚一切,却又看得见所有地方的血迹。 容容,如同幼时的面容,带着微笑,在血与火的光焰之中,模糊却又清晰。 声音,却带着冷笑。那是唯一残留下来的人,唯一在那之后生存下来的人,她保护不了,而靠着自己的力量存活的,唯一的女人。 无论你怎么辩白,无论是不是你的意愿,是你杀了大家。不是你自己杀的也是你杀的。即使你死,他们也回不来了。你这个罪人,繁繁。 “不,不是的……”她想伸手拉住容容,周身的痛楚却一下剧烈起来,就如同她当年拔剑之时,那种同样的痛。它把她带离了世间,而在她回来的时候,她最终还是不能逃脱罪孽。 烟与火焰,血迹,容容的眸,全都猛然消失,她睁开眼,阳光正暖暖照在脸上。 然而回忆没有变化。忘了那一切,那不是你的地方,她记得铁树这么说过,她本以为那就是一切的伤,但是五年过去了,她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却嘲笑了她的过去,用最残酷的事实来指责了她的罪。 “不是啊……”无力的吐出字句,少女无神的目光游移着,却突然愣住了。 置身的这间屋子,正以梦幻般的自然纯真笼罩了她。 是用竹叶、苇条、树枝、花草编织出的各种东西,鸟窝中的雏鸟,展翅的竹蜻蜓,斑驳的蝴蝶,小兔,刺猬,白羊,房屋,亭舍,马车,船只……以精致而逼真的形态被挂在半空中,或是散落在床边,半开的窗边,缀着花瓣的风车转得正欢。屋中飘散着幽幽的泥土与青草、野花的芬芳,阳光覆盖在空中轻轻摆动的竹鸟草虫上,折射出有些不真实的光与影来。 她有些吃力的伸手去抓床边的一只青鸟,却不知触上了什么机关,只听到“嘎达”一声,那青鸟已从床边冲起,在屋中盘旋一周方力竭复掉落床上。少女惊讶而欢喜的轻轻“呀”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显出些红晕来。 “小梅树醒了吗?”声音从门口传来,声音的主人正背对她倚门而立,自顾摆弄着手中的东西。 “柳树。”她低声开口。 “小梅树,大家作为树而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本就是告别了自己的过去。告别,但是谁都有过去。”他缓慢而平静的道来,如同这里只是他独自一人,在自己说与自己知道,“这或许是我们的命运,即使那些苍老的树木,他们也不能够完全忘却。几十年的岁月过去,那些回忆只不过是被他们自己隐藏起来而已。能够作为树木,能够拔出心中的剑,本只是想要守护,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一些东西——但是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我们的力量是渺小的,看着我们要守护的东西在眼前毁灭,却没有力量去挽救。小梅树,那并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试着以我们的未来交换我们所珍爱的东西,我们不惜双手沾满鲜血,以我们的血来换取他们的未来。我们希望他们幸福,但是这一切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守护。我们成为树,往事也是我们年轮之上刻着的,没有办法淡化的一部分。我们盛誉于这个江湖,努力希望江湖之中,能少一些罪恶。我们用我们微薄的力量,或许只是不想有人同我们一样,只有过去,却没有未来。” “我是柳树,十六年了。在所有树里面,我是最自私的一棵。当我拔出剑的那一刻,连要守护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自己,被遗弃在这个世间,却拔剑而起。我曾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 曾经,还是孩子的他口口声声说要回家的时候,心中又有多少回家的热情呢?从独自躺在地上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毁灭了。想着回家,不过是想亲口问问那个教了他不少道理,却能露出那般讨好笑容的男人,问问那个远远望着他仍掉头走开的女人,为什么要卖了他,为什么要亲手送他去受那种侮辱。他是人,不是一个货物啊。 爹,娘,告诉我,卖掉辛夷,你们真的开心吗? 拔剑而起之时,心中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孤寂。他总是作错的,这一次错得愈发离谱,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生就了这一副容颜,就是一切的原因吗?等一切都结束了,他才能得到那个赌博的机会,才能交出自己的人生与未来,来赌一个已然不存在的守护的机会。那么他只能做一个终结这一切的人,如果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孩子,那么守护他们,希望他们能温暖地活着,不要看见那生活脆弱的一面。 那些厌恶自己,憎恨自己的日子,不是柏树制止,早已毁了自己的面容。 然一十六年的时间过去,却明白柏树是对的,尽管仍不愿提及,不愿想到自己的容颜,厌恶于他人的碰触,却是想保留一些能看见过去的东西,保留,他们留下的痕迹。那是一直以来,他的内心。 “我一直是爱着他们的。因为如此,才会拔剑。” “柳树。”她轻轻唤他,惊讶于他有些生涩的声音。你的心中,你的过往,失去的,又是什么呢? “听到的话就忘记吧。”男子转身走至床前,居然又挂上了平日的微笑,修长的十指拿着细枝灵巧的翻动着,倒让梅树有些看呆了,“我只是无聊的自说自话罢了,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但每个人心中的伤,终究只有自己才能治愈。梅树,到明白的那一天,请真正地微笑吧。” 他把从她面上取下的面纱放在枕边,“过去,其实也不过是这样而已。” 梅树望着他,他却又是一笑,“另外,我帮你处理了那破衣服。”他看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女,露出使人信任而安定的微笑,“梅树是可以放心的。” 一夜未眠的疲倦终于显露出来,他把手中的东西塞给她,“打了你,所以给你赔罪。我先出去转转。” 那是一株雕刻而成的缀满了一个春天的梅树。 走出门来,天气很好。 “小梅树气色不错嘛。”柳树在阳光下转身看她,微笑。 “是啊。”她回报以一笑,轻道,“谢谢你,柳树。” 他似是没有听见。 “我们进城去看吧。武陵。梅树已好了,那些小洞哪能弄倒一棵树。柳树心中,是想进城的吧,可是瞒不过我。”她望着他,顽皮而有些不容置疑的口吻,“我不会在同样的地方弄出事的。” 突兀的话让他微是一怔,对上那样的目光,却终是点了头。 武陵,又到武陵。 可他是来做什么的? 驾车的男子少有的皱着眉,自嘲地笑了。听得柏树的消息,一路行来,正巧又得了铁树拜托,带梅树回这附近,看清过去的东西。可他自己又究竟想来做什么? 他虽是树,可毕竟还有藏在过去的那颗同样的心。 拉低风帽的同时,哭声从身侧的小巷中传来,“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 “柳树?”他冲她点点头,已停了马车。 不知因了什么缘故,两个官府打扮的人正对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大打出手,那孩子显然甚是倔强,虽倒在地上任他们踢打,却一声未吭。旁边的妇人哭着去护,却哪里护得过来。 “这两位兄弟,不知为何事由如此生气?”突兀的声音让二人不由停了手,转过头,男子正侧着头微笑问询,他的风帽压得很低,面容看不真切,那举手投足间却宛然是翩翩贵公子的风范,亲和的声音更让二人大生亲近之意。 “这小兔崽子,竟敢和我兄弟对着干,自当教训一顿,这位朋友可别介意。” “呸,仗着有势,以为自己是什么。林二叔的母亲卧病不起,这样去做点生意的老实人,你们都要去诈上几笔,早晚会有报应的。”地上的孩子竟又抬起头来,毫不认输地斥道。 “萌儿,萌儿,别说了。这两位大哥,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孩子吧,他再也不敢了。”那妇人惊慌失措地说着,跪在那孩子身前,已是怕极。 “报应?”明显讨打的话让那二人怒极反笑,正待回身,梅树已不满的招呼起来,“急什么,我先来吧。” 身后的打闹隐约传来,他却完全没有在意一般,站在原地,帽檐下的双眸波光闪动,竟是,要失态了吗? 居然会如此遇到?和柏树给他的资料完全对得上,而自己,也仍能认出几分来吧。 强克制住自己,他上前一步,弯腰扶起那个孩子,“这样躺着,会很凉的。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呢。” 那样的面容微笑着显现在面前,却让那孩子一时呆住,“你是神仙吗?”他敬佩的望着他,喃喃问道。 “不,我是柳树。”他微笑答道。 “喂,再不走看热闹的就来了。”兴致颇好的少女拍拍双手,“把大婶他们一起带离这里吧。” “直接出城,想来这一闹,他们在武陵已无法安身。”柳树说着,突然又背对着他一直未睬的那个妇人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能不能忍,会不会惹谁生气的问题。” 但一路上却无人说话。赶车的男子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妇人则惊恐未定地搂着孩子,直到马车在城外停下,梅树把她扶下车,才似清醒过来,向两棵树跪了下去。 “谢谢两位恩人,我的萌儿心地一向很好,可是他爹去世丢下我们,又哪里敌得过那些坏东西。今日若不是……”未等她说完,柳树已闪在一边,却不受她这一拜,“太过善良在这个世上,总会被欺负,但是,也总会有一些人,一些树……”他说着,只是不看她。 “那么,大哥哥,请让我跟着你,教我习武吧,我想变强。”那个孩子忽开口,用期盼而执著的热烈眼神直视着柳树。方才,在那样的深巷,当这样的面容这样的微笑阳光般照进他眼底时,他的眼神便再未改变。 这样的目光,是执著地要去守护什么的目光吧,哪怕只能做到一分一毫,哪怕没有结果,只有跋涉的过程,那流露出的,仍是对这生活无比的热爱。看到这纯净的眼神,梅树不由心中一震。 那妇人脸上的光彩一亮又黯淡,看着那孩子,却是温柔地开口,“如果萌儿能成为你们这样的人,那有多好啊。可是萌儿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呢,一定要看到生活的苦痛,才能立起来的。” “阿娘,我们自己的生活是要自己去面对的。”他睁大眼睛,不服地扬起头。 我们这样的“人”?在山上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这个世上,却还有人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连自己想守护的东西都守护不了的“人”吗?她终是完全愣住了。 那个孩子,却会这样说。该面对的,或许是得自己面对吧,不要再回避了……但是,但是…… 那一刹那,思绪翻转,却又一点点地,不同往日地清晰起来,想起大胡子的铁树,想起柳树。最后听到那个孩子说,“我叫顾萌。” “跟在下习武?”柳树沉默着,似是没想到会听到如此的请求,“我没有办法守护身边的人……如果你真想跟着我,你只能先学会保护自己。我会再找到你的,到那时,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吧。” 他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塞给那妇人,“武陵你们不要呆了,拿着钱去别的地方做点小生意过活吧。”微一犹豫,他终于正对她抬头温腼地笑了,复摸出什么塞过去,“走吧,现在就走。” “小梅树,我想先独自走走。”如同办了什么极为劳累的事情,他自说着,不再看众人一眼,径自远去了。 那妇人却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看清了他递给她的玉镯,“小辛夷啊。”她喃喃着,竟没有忘怀那个十几年前的微笑与姓名,“小辛夷!”她突然朝着远去的身影大喊着。 身形微滞,过去,大家都是有的啊。他如同看到十六年前的那个夜,脚下一跃,已远去不见了。 夜色清凉,月光明亮。 屋顶上的人在看风景。 “真是好兴致啊。”白衣的少女跃上屋顶,坐在他身边。 “哪里。身子未好就乱动,铁树知道了会怪我的。”他淡道。 “怎会那么娇弱呢,我可是树啊。晕倒也是你打我的。”她不满的反驳。 似是片刻的沉寂。 “那个孩子,”她突开口,“我是很喜欢他的,柳树也是吧。我想柳树是会去找他的。其实那又有什么呢?柳树自己说,我们都是有过去的。” 他转头朝她坦然一笑,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是啊。你说的很对。” “那么现在呢?我从小没有出过村子,但仍是知道,我家的村子,就在这武陵附近吧。我想铁树可能告诉过你……”她摸起半块瓦片,下意识地扔向远方。 “武陵西,桃花源。真聪明呢。小梅树,是必须要成长起来的。” 她轻轻哼起歌来,虽然有些走音。 “是儿时的歌,那样的东西,是不会忘记的。那么去休息吧,柳树今天,心里该是很累了。”她跃下地,仰头冲他招手。 “小梅树,”目送她进屋,门前的男子轻道,“谢谢你陪我看月亮。”
之四 故知 by 叶晗 三七、白术、当归、黄芪、酸枣仁…… 男子慢慢摆弄着药材,平生第一次开始熬药。“这似乎,较想象要有趣得多……”他低声自语,修长的手指提起瓦罐,微微苦笑。 本意下山走走,或是,因为柏树那个消息吧。却未料梅树跟来,更未料到此行会唤起她的心病。 该是从未好过的痛。他摸摸自己的胸口,旧日的他,是否也是如此? 药香逐渐溢满了小屋,柳树倒出了一碗药,走至床边。梅树还没有醒来,虽然血已经止住了,白衣上的斑斑血迹却还未曾全干。他俯下身,微皱着眉望那些伤口。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伤,她晕倒,也是他打的而已。而那个被叫做容容的女孩,那个浓妆艳抹,却在风尘之气中多了一分阴冷的女子,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她是打算杀了梅树,却不打算一下子就弄死手中的猎物。那颗心,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吧。他想到自己赶到之时的情景,不由得微微心悸。他本不会这样迟赶到,但是他却忽略了人心的变化。 手指微有些犯难似的敲击着床沿,作为树而存在的他们,是不该太引人注目的。他找过医生后雇车来到城外这废弃的农舍,就是为了图个清静。而梅树,又怎能容忍旁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他终是拿起床边的包裹,开始细细端详少女的衣衫,“真是抱歉了,小梅树。”他轻道,从怀中取出一条黑布罩在眼上,凭着惊人的记忆伸手去解她的白衣,位置却是不差分毫。随即又托着她的颈部让她坐直,从包裹中抖出件新衣帮她换上,才将她重新放倒,取下眼罩。 “真不是什么好差事啊。”他拿起已变温的药碗,小心翼翼地把汤药灌进梅树口中。其实这样的小伤,是用不着什么药的,他知道,但是这只是为了稳妥。他微俯下身,很痛么?任谁都会这样的。他忆起自己从前的模样,竟在回忆中有些痴了。 你,是和我有些相似的。 伸手轻撩开女孩的面纱,他望着她在火中被毁的半边容颜,其实没有什么的,小梅树。你有会让我微感亲切的,回家的感觉,那么也让我来温暖你吧。容貌、肌肤之伤都是没有什么的,心中的伤,或许也会慢慢好起来,但是那并不在于别人,在于你自己,看看你能不能重新站起。 “梅树……”他轻自语了这个名字,转身出屋。 天色已发暗了…… “容容,这不是我的意愿,不是……” 无意识地低声开口,火焰的色泽染满了视野,还有烟,血,让人看不清楚一切,却又看得见所有地方的血迹。 容容,如同幼时的面容,带着微笑,在血与火的光焰之中,模糊却又清晰。 声音,却带着冷笑。那是唯一残留下来的人,唯一在那之后生存下来的人,她保护不了,而靠着自己的力量存活的,唯一的女人。 无论你怎么辩白,无论是不是你的意愿,是你杀了大家。不是你自己杀的也是你杀的。即使你死,他们也回不来了。你这个罪人,繁繁。 “不,不是的……”她想伸手拉住容容,周身的痛楚却一下剧烈起来,就如同她当年拔剑之时,那种同样的痛。它把她带离了世间,而在她回来的时候,她最终还是不能逃脱罪孽。 烟与火焰,血迹,容容的眸,全都猛然消失,她睁开眼,阳光正暖暖照在脸上。 然而回忆没有变化。忘了那一切,那不是你的地方,她记得铁树这么说过,她本以为那就是一切的伤,但是五年过去了,她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却嘲笑了她的过去,用最残酷的事实来指责了她的罪。 “不是啊……”无力的吐出字句,少女无神的目光游移着,却突然愣住了。 置身的这间屋子,正以梦幻般的自然纯真笼罩了她。 是用竹叶、苇条、树枝、花草编织出的各种东西,鸟窝中的雏鸟,展翅的竹蜻蜓,斑驳的蝴蝶,小兔,刺猬,白羊,房屋,亭舍,马车,船只……以精致而逼真的形态被挂在半空中,或是散落在床边,半开的窗边,缀着花瓣的风车转得正欢。屋中飘散着幽幽的泥土与青草、野花的芬芳,阳光覆盖在空中轻轻摆动的竹鸟草虫上,折射出有些不真实的光与影来。 她有些吃力的伸手去抓床边的一只青鸟,却不知触上了什么机关,只听到“嘎达”一声,那青鸟已从床边冲起,在屋中盘旋一周方力竭复掉落床上。少女惊讶而欢喜的轻轻“呀”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显出些红晕来。 “小梅树醒了吗?”声音从门口传来,声音的主人正背对她倚门而立,自顾摆弄着手中的东西。 “柳树。”她低声开口。 “小梅树,大家作为树而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本就是告别了自己的过去。告别,但是谁都有过去。”他缓慢而平静的道来,如同这里只是他独自一人,在自己说与自己知道,“这或许是我们的命运,即使那些苍老的树木,他们也不能够完全忘却。几十年的岁月过去,那些回忆只不过是被他们自己隐藏起来而已。能够作为树木,能够拔出心中的剑,本只是想要守护,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一些东西——但是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我们的力量是渺小的,看着我们要守护的东西在眼前毁灭,却没有力量去挽救。小梅树,那并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试着以我们的未来交换我们所珍爱的东西,我们不惜双手沾满鲜血,以我们的血来换取他们的未来。我们希望他们幸福,但是这一切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守护。我们成为树,往事也是我们年轮之上刻着的,没有办法淡化的一部分。我们盛誉于这个江湖,努力希望江湖之中,能少一些罪恶。我们用我们微薄的力量,或许只是不想有人同我们一样,只有过去,却没有未来。” “我是柳树,十六年了。在所有树里面,我是最自私的一棵。当我拔出剑的那一刻,连要守护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自己,被遗弃在这个世间,却拔剑而起。我曾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 曾经,还是孩子的他口口声声说要回家的时候,心中又有多少回家的热情呢?从独自躺在地上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毁灭了。想着回家,不过是想亲口问问那个教了他不少道理,却能露出那般讨好笑容的男人,问问那个远远望着他仍掉头走开的女人,为什么要卖了他,为什么要亲手送他去受那种侮辱。他是人,不是一个货物啊。 爹,娘,告诉我,卖掉辛夷,你们真的开心吗? 拔剑而起之时,心中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孤寂。他总是作错的,这一次错得愈发离谱,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生就了这一副容颜,就是一切的原因吗?等一切都结束了,他才能得到那个赌博的机会,才能交出自己的人生与未来,来赌一个已然不存在的守护的机会。那么他只能做一个终结这一切的人,如果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孩子,那么守护他们,希望他们能温暖地活着,不要看见那生活脆弱的一面。 那些厌恶自己,憎恨自己的日子,不是柏树制止,早已毁了自己的面容。 然一十六年的时间过去,却明白柏树是对的,尽管仍不愿提及,不愿想到自己的容颜,厌恶于他人的碰触,却是想保留一些能看见过去的东西,保留,他们留下的痕迹。那是一直以来,他的内心。 “我一直是爱着他们的。因为如此,才会拔剑。” “柳树。”她轻轻唤他,惊讶于他有些生涩的声音。你的心中,你的过往,失去的,又是什么呢? “听到的话就忘记吧。”男子转身走至床前,居然又挂上了平日的微笑,修长的十指拿着细枝灵巧的翻动着,倒让梅树有些看呆了,“我只是无聊的自说自话罢了,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但每个人心中的伤,终究只有自己才能治愈。梅树,到明白的那一天,请真正地微笑吧。” 他把从她面上取下的面纱放在枕边,“过去,其实也不过是这样而已。” 梅树望着他,他却又是一笑,“另外,我帮你处理了那破衣服。”他看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女,露出使人信任而安定的微笑,“梅树是可以放心的。” 一夜未眠的疲倦终于显露出来,他把手中的东西塞给她,“打了你,所以给你赔罪。我先出去转转。” 那是一株雕刻而成的缀满了一个春天的梅树。 走出门来,天气很好。 “小梅树气色不错嘛。”柳树在阳光下转身看她,微笑。 “是啊。”她回报以一笑,轻道,“谢谢你,柳树。” 他似是没有听见。 “我们进城去看吧。武陵。梅树已好了,那些小洞哪能弄倒一棵树。柳树心中,是想进城的吧,可是瞒不过我。”她望着他,顽皮而有些不容置疑的口吻,“我不会在同样的地方弄出事的。” 突兀的话让他微是一怔,对上那样的目光,却终是点了头。 武陵,又到武陵。 可他是来做什么的? 驾车的男子少有的皱着眉,自嘲地笑了。听得柏树的消息,一路行来,正巧又得了铁树拜托,带梅树回这附近,看清过去的东西。可他自己又究竟想来做什么? 他虽是树,可毕竟还有藏在过去的那颗同样的心。 拉低风帽的同时,哭声从身侧的小巷中传来,“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 “柳树?”他冲她点点头,已停了马车。 不知因了什么缘故,两个官府打扮的人正对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大打出手,那孩子显然甚是倔强,虽倒在地上任他们踢打,却一声未吭。旁边的妇人哭着去护,却哪里护得过来。 “这两位兄弟,不知为何事由如此生气?”突兀的声音让二人不由停了手,转过头,男子正侧着头微笑问询,他的风帽压得很低,面容看不真切,那举手投足间却宛然是翩翩贵公子的风范,亲和的声音更让二人大生亲近之意。 “这小兔崽子,竟敢和我兄弟对着干,自当教训一顿,这位朋友可别介意。” “呸,仗着有势,以为自己是什么。林二叔的母亲卧病不起,这样去做点生意的老实人,你们都要去诈上几笔,早晚会有报应的。”地上的孩子竟又抬起头来,毫不认输地斥道。 “萌儿,萌儿,别说了。这两位大哥,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孩子吧,他再也不敢了。”那妇人惊慌失措地说着,跪在那孩子身前,已是怕极。 “报应?”明显讨打的话让那二人怒极反笑,正待回身,梅树已不满的招呼起来,“急什么,我先来吧。” 身后的打闹隐约传来,他却完全没有在意一般,站在原地,帽檐下的双眸波光闪动,竟是,要失态了吗? 居然会如此遇到?和柏树给他的资料完全对得上,而自己,也仍能认出几分来吧。 强克制住自己,他上前一步,弯腰扶起那个孩子,“这样躺着,会很凉的。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呢。” 那样的面容微笑着显现在面前,却让那孩子一时呆住,“你是神仙吗?”他敬佩的望着他,喃喃问道。 “不,我是柳树。”他微笑答道。 “喂,再不走看热闹的就来了。”兴致颇好的少女拍拍双手,“把大婶他们一起带离这里吧。” “直接出城,想来这一闹,他们在武陵已无法安身。”柳树说着,突然又背对着他一直未睬的那个妇人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能不能忍,会不会惹谁生气的问题。” 但一路上却无人说话。赶车的男子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妇人则惊恐未定地搂着孩子,直到马车在城外停下,梅树把她扶下车,才似清醒过来,向两棵树跪了下去。 “谢谢两位恩人,我的萌儿心地一向很好,可是他爹去世丢下我们,又哪里敌得过那些坏东西。今日若不是……”未等她说完,柳树已闪在一边,却不受她这一拜,“太过善良在这个世上,总会被欺负,但是,也总会有一些人,一些树……”他说着,只是不看她。 “那么,大哥哥,请让我跟着你,教我习武吧,我想变强。”那个孩子忽开口,用期盼而执著的热烈眼神直视着柳树。方才,在那样的深巷,当这样的面容这样的微笑阳光般照进他眼底时,他的眼神便再未改变。 这样的目光,是执著地要去守护什么的目光吧,哪怕只能做到一分一毫,哪怕没有结果,只有跋涉的过程,那流露出的,仍是对这生活无比的热爱。看到这纯净的眼神,梅树不由心中一震。 那妇人脸上的光彩一亮又黯淡,看着那孩子,却是温柔地开口,“如果萌儿能成为你们这样的人,那有多好啊。可是萌儿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呢,一定要看到生活的苦痛,才能立起来的。” “阿娘,我们自己的生活是要自己去面对的。”他睁大眼睛,不服地扬起头。 我们这样的“人”?在山上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这个世上,却还有人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连自己想守护的东西都守护不了的“人”吗?她终是完全愣住了。 那个孩子,却会这样说。该面对的,或许是得自己面对吧,不要再回避了……但是,但是…… 那一刹那,思绪翻转,却又一点点地,不同往日地清晰起来,想起大胡子的铁树,想起柳树。最后听到那个孩子说,“我叫顾萌。” “跟在下习武?”柳树沉默着,似是没想到会听到如此的请求,“我没有办法守护身边的人……如果你真想跟着我,你只能先学会保护自己。我会再找到你的,到那时,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吧。” 他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塞给那妇人,“武陵你们不要呆了,拿着钱去别的地方做点小生意过活吧。”微一犹豫,他终于正对她抬头温腼地笑了,复摸出什么塞过去,“走吧,现在就走。” “小梅树,我想先独自走走。”如同办了什么极为劳累的事情,他自说着,不再看众人一眼,径自远去了。 那妇人却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看清了他递给她的玉镯,“小辛夷啊。”她喃喃着,竟没有忘怀那个十几年前的微笑与姓名,“小辛夷!”她突然朝着远去的身影大喊着。 身形微滞,过去,大家都是有的啊。他如同看到十六年前的那个夜,脚下一跃,已远去不见了。 夜色清凉,月光明亮。 屋顶上的人在看风景。 “真是好兴致啊。”白衣的少女跃上屋顶,坐在他身边。 “哪里。身子未好就乱动,铁树知道了会怪我的。”他淡道。 “怎会那么娇弱呢,我可是树啊。晕倒也是你打我的。”她不满的反驳。 似是片刻的沉寂。 “那个孩子,”她突开口,“我是很喜欢他的,柳树也是吧。我想柳树是会去找他的。其实那又有什么呢?柳树自己说,我们都是有过去的。” 他转头朝她坦然一笑,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是啊。你说的很对。” “那么现在呢?我从小没有出过村子,但仍是知道,我家的村子,就在这武陵附近吧。我想铁树可能告诉过你……”她摸起半块瓦片,下意识地扔向远方。 “武陵西,桃花源。真聪明呢。小梅树,是必须要成长起来的。” 她轻轻哼起歌来,虽然有些走音。 “是儿时的歌,那样的东西,是不会忘记的。那么去休息吧,柳树今天,心里该是很累了。”她跃下地,仰头冲他招手。 “小梅树,”目送她进屋,门前的男子轻道,“谢谢你陪我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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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顾卿怜于2006-05-04 00:37:0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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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小心进来的看官大人: 鞠躬,多谢包容在下任性的行为~ 如果斑竹大人对此文发在此处感觉不满,可以随便删去~ 作为马甲,是不在意这些地~ 浅笑着土遁。对不小心进来的看官大人: 鞠躬,多谢包容在下任性的行为~ 如果斑竹大人对此文发在此处感觉不满,可以随便删去~ 作为马甲,是不在意这些地~ 浅笑着土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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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顾卿怜于2006-05-04 00:39:3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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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惨叫一声,选错马甲了,居然准备在文中使用,还用来作马甲的名字是个……幼齿的言,情,人物的名字…… 缩到墙角咬着手绢哭去了。大家晚安。然后,惨叫一声,选错马甲了,居然准备在文中使用,还用来作马甲的名字是个……幼齿的言,情,人物的名字…… 缩到墙角咬着手绢哭去了。大家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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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顾卿怜于2006-05-04 00:42:4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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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 容容 by 顾卿怜 看到这里来了……我回学校了再慢慢看。不错的。 —————————————————————— 还是婴这里好。安静又不乏味。 咔咔~~~~我也要写,我也要写。(小菜鸟在五四青年节郑重宣布)
之三 容容 by 顾卿怜 看到这里来了……我回学校了再慢慢看。不错的。 —————————————————————— 还是婴这里好。安静又不乏味。 咔咔~~~~我也要写,我也要写。(小菜鸟在五四青年节郑重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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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醍醐于2006-05-04 11:39:5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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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冰冷四月于2006-05-04 15:35:4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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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在墙角咬手绢,咬衣角,咬一切能咬的东西…… 楼上的二字回贴,深深打击了在下幼小柔弱的心灵~~ _ (|\ \ | ̄| \ \
缩在墙角咬手绢,咬衣角,咬一切能咬的东西…… 楼上的二字回贴,深深打击了在下幼小柔弱的心灵~~ _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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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顾卿怜于2006-05-04 15:59:3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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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四月这么说我,我会很开心的~ 你难不成指望着四月泪眼盈盈抓住你大叫——啊,好! ………………………………………… 这种情况素不可能出现的,唯一可能出现在——蚊子说:“四四,千山万水,我都陪你。走吧。” 咔!(这时就会冲进来一只怨念的醍醐。)要是四月这么说我,我会很开心的~ 你难不成指望着四月泪眼盈盈抓住你大叫——啊,好! ………………………………………… 这种情况素不可能出现的,唯一可能出现在——蚊子说:“四四,千山万水,我都陪你。走吧。” 咔!(这时就会冲进来一只怨念的醍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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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醍醐于2006-05-04 17:07:0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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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如此……只是,55,在下宁愿被众家砖头狂拍乱批,也不想要双字回贴…… 咬衣角哭,个人rp……
并非如此……只是,55,在下宁愿被众家砖头狂拍乱批,也不想要双字回贴…… 咬衣角哭,个人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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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顾卿怜于2006-05-04 17:13:5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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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的说,目前我还不知道是谁躲在这个马甲后面。 偶帮忙开解一下啊,那个四月姐姐五一期间一直在加班,可能是累的只有“可以”这两个字来评价了,我就用可以来造几个句: 文章写得还可以,你可以继续写下去,我们可以继续读下去。 不知道意思对不对。 醍醐,你说的话我已经深深地记住了…… 可就等你什么时候把文叫出来了,哼哼~无知的说,目前我还不知道是谁躲在这个马甲后面。 偶帮忙开解一下啊,那个四月姐姐五一期间一直在加班,可能是累的只有“可以”这两个字来评价了,我就用可以来造几个句: 文章写得还可以,你可以继续写下去,我们可以继续读下去。 不知道意思对不对。 醍醐,你说的话我已经深深地记住了…… 可就等你什么时候把文叫出来了,哼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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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水云冰玉于2006-05-04 23:30:3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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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由于真实id也潜水良久 这里的大部分人,包括楼上这位亲爱的前辈,是不,可,能,知,道,在下的真实身份的。咬着衣角微笑。 在墙角扭曲着继续装嫩装可爱ing~ ~露出闪着冰蓝色泡泡的大眼睛~其实由于真实id也潜水良久 这里的大部分人,包括楼上这位亲爱的前辈,是不,可,能,知,道,在下的真实身份的。咬着衣角微笑。 在墙角扭曲着继续装嫩装可爱ing~ ~露出闪着冰蓝色泡泡的大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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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顾卿怜于2006-05-04 23:44: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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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怨念的醍醐???? 不是吧..猛啊..貌似某娃娃,今天能到武汉...一只怨念的醍醐???? 不是吧..猛啊..貌似某娃娃,今天能到武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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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游人甲于2006-05-05 01:02:4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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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天没来,就等你们胡说吧。 其实不是打击怜MM,俺那句“可以”是对着醍醐说的。俺期待小菜鸟醍醐的文字。不过水云的解释甚合俺意,就当是俺说的吧:) 怜MM的文字还是可以的,不过,立文的宗意仍为首要。昔王静安说: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气质、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二者随之矣。俺深以为是。 唉,也是与诸君共勉之。我两天没来,就等你们胡说吧。 其实不是打击怜MM,俺那句“可以”是对着醍醐说的。俺期待小菜鸟醍醐的文字。不过水云的解释甚合俺意,就当是俺说的吧:) 怜MM的文字还是可以的,不过,立文的宗意仍为首要。昔王静安说: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气质、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二者随之矣。俺深以为是。 唉,也是与诸君共勉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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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冰冷四月于2006-05-05 12:55:1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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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殿还说不是打击在下…… 缩到墙角哭去了 不是因为评论……四月殿还说不是打击在下…… 缩到墙角哭去了 不是因为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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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顾卿怜于2006-05-05 13:38:5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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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冷汗。。。。。 怎……怎么都……都说到我身上来了…… (洒水车一样的喷血……) 抱抱卿怜。呃…………大家都去望她吧,人家都去墙角咬手绢哭去了(很老鼠的行为啊)……大家就不用管我了啊啊啊。。。。
滴答。。。。冷汗。。。。。 怎……怎么都……都说到我身上来了…… (洒水车一样的喷血……) 抱抱卿怜。呃…………大家都去望她吧,人家都去墙角咬手绢哭去了(很老鼠的行为啊)……大家就不用管我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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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醍醐于2006-05-05 15:50:1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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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眼继续望天…… 不日,第五章可能即将出炉……星星眼继续望天…… 不日,第五章可能即将出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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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顾卿怜于2006-05-08 16:53:4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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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是练出来的,立意深浅全看个人的沉淀。 MM加油~文字是练出来的,立意深浅全看个人的沉淀。 MM加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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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璎璎于2006-05-09 17:56:1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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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璎姐真是好~ 到处鼓励,看得我也想写了。。。感慨:璎姐真是好~ 到处鼓励,看得我也想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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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水云冰玉于2006-05-09 18:28:3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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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 “看得我也想写了。。。”抓住水云的话鸟,刻在墙上。随时挥舞小鞭子……就是啊。 “看得我也想写了。。。”抓住水云的话鸟,刻在墙上。随时挥舞小鞭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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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醍醐于2006-05-09 18:40:3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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