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
说是今天终于来暖气了，我也去摸了摸水管，有点烫。然而还是不信。不然为什么背上一阵阵的像浇凉水似的，手指也是冰冰凉的。于是我想我大概是要生病了。
一大早起来去抽血，脑子里嗡嗡作响。已经出了神内科了，还去给他们帮忙。没有比我更乖的见习医生了。但其实我不过是为了那个架子很大的主治的一句话而赌气。而赌气的结果是，我发现今天的病人都好难缠。两个老太太被我弄出血肿。不管，我走了。
早上坐在新的地方，5段8妇产科的会议室里。就觉得好不爽。我真的是要病了。中午没有睡觉去听急性心梗的溶栓治疗，挤在风凉的窗台上。下午的流行病学逃了课，无论如何要睡一觉。结果她们回来说点名了，没人性啊。她们跟老师说“璎璎病了”。
拥着被子坐在上铺，一面回忆刚刚的梦里。老大接女朋友去了，叫我收新病人。另一个病人竟然想在床旁做肾穿，却找来了一个做腰穿的治疗包。“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呀。”我急了，开始喋喋不休，“你说你B超做出了肾脓肿，以前有没有感染，有没有血尿，有没有腰痛……”
爬下来，裹了一件大衣去洗脸，被林染看见。“你真的病啦？”
可能真的。于是我开始幻想，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发热，38度多。囤积的阿司匹林已经吃完了，只好起床去看急诊。还得穿上白大衣这样不用挂号。让别人给我抽个血常规。呵呵有意思。
她们居然都走了，也就没有吃晚饭，一直到天黑。

对门有人过来，就你一个吗？
是的是的，就我一个。坐在电脑前懒懒道。我好不喜欢这女孩，于是披上风衣出去。你说这会儿了，我上哪里觅食比较好。她呆呆的不理我。回头帮我们锁门。我说。
风很冷。这件小风衣挡不住什么何况我还没系扣子。东单街上的夜市已出来了。大华电影院门口人头攒动。于是想起来是周末，霓虹灯都有了一点温馨的样子。今年没有手套戴，我在地摊上拣了一双深蓝色的，又嫌它没有包装，讲来讲去换了一双褐色。买栗子的人好多，都是要去看电影的。我不看电影，却想起来早上起床吵了她们，少不得赔礼请客。卖栗子的人叫我买七块一斤的，因为那种刚刚出锅。果然是热的，在桔色的光线里，晶莹剔透的如同琉璃或者琥珀。捂在手里，犹自怕它散了那一点点甜蜜的温热，又放进挎包里。
前面一家飘出煎饼的香味，队伍排了好长。他们的糖葫芦生意也很好，时不时有扎了小辫儿的女中学生来，只要纯山楂的。山楂的卖完了，伙计就烧起糖稀，继续做。蜜汁在锅里缓缓的翻滚，吐出一串串细小的泡，一忽儿从里面一转，捞出漂亮的糖葫芦。山楂，桔子，葡萄，小西红柿，山药，藕片，亮晶晶的壳下面，一副乖巧纯情童心未泯的模样。黄灯下，热气朦胧了视觉中的街景。
煎饼也就是香，好吃未必。不过当一顿晚饭已经绰绰有余。我就把它捂在手里取暖。经过那个卖手套的地摊，我说还是深蓝的好看，换回来吧。
手套和栗子在小挎包里做梦，彼此温暖着。
街上的人们不冷，说笑着，下班了，看电影。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然为什么我的手指依旧冰凉如铁。开始见习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意在医院外面这条繁华的街道上闲逛。总是摆脱不了。医院很大，密密的织在周遭。说不定一转头，就是谁谁的面孔，提醒一些我的生活中，某些绝对的存在，虫蚁一般噬咬着灵魂。
每天我坐在电脑前发愁，有时会和外面的飞天聊一聊，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我们如鲠在喉的事情，说着我们失意伤心的事情，说着我们横眉冷对的事情，好像很快意的样子。有一天，我说，飞天，我们也不过是彼此麻醉而已。
彼此麻醉，到了明天早上，该面对的还要去自己面对。
而现在我捧着这些温暖，这些甜蜜，这些每一年都应景上市的土物。拔到一定高度，还象征了故里，家园，亲情童年什么的。我一个悠悠晃晃，很是逍遥，看着东单北大街人影憧憧。
今天我很冷，要病了。周末宿舍里没人。我也不过是借着它们自我麻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