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坎纳微微睁开了被血块糊住的眼睛，头痛得像要炸开一样。已经是黄昏了，四周一片寂静，他试着抬了抬手臂，但是没有做到，应该是骨折了。腿还可以动，他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里的战斗已经全部结束了，只有在E13区战斗还在零零星星的进行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声音中夹杂着拉姆斯战兽的嚎叫与帝国士兵的绝望的嘶喊。
      坎纳开启了智能救护系统，七秒种后，系统开始用他那带着合成口音的腔调报告到：第七远征军，第三装甲步兵师B营，阿尔法中队第二小队长坎纳少尉，您右臂骨折，右臂核能维生装置发生核泄漏，您已收到B级核污染，建议马上切除右臂，并回基地接受抗核辐射治疗；否则，您将在18个标准宇宙时死亡，完毕。
      坎纳皱了皱眉头，掏出装在腿上的激光战士刀，一道优美的光弧划过，手臂无声的落在契拉格斯山谷的红土地上。喷过愈合剂后，伤口迅速止住了血。坎纳环视着这片冷寂的修罗场，他大概是唯一的幸存者了吧。要不是那头拉姆斯战兽把他顶飞，恐怕他也会像那些阵亡的帝国士兵一样成为拉姆斯战兽的人肉脚垫。银河帝国第七远征军，第三装甲步兵师B营阿尔法中队全军覆没，坎纳用通讯装置向总部这样报告着。
      他落地时最后的记忆是苏格拉底和摩根两个正拼命地用手中的武器在那头拉姆斯战兽的身上豁开一条长口子，而拉尔戈斯则被穿在了拉姆斯战兽头上的冲角上被甩来甩去，坐在拉姆斯战兽上的古腾人正向附近的同伴求援，然后坚实的红土地中断了他的记忆。
      这次战役的失败，完全是由于指挥部的轻敌造成的，他们低估了古腾人的力量，作为在契拉格斯山谷阻截援军的阿尔法中队来说，当潮水般的拉姆斯战兽冲进来山谷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战争随之演变为一场屠杀，士兵们根本来不及换弹夹就被拉姆斯战兽踏成了肉酱，逃跑是不可能的，在狭长的山谷中，拉姆斯战兽简直就像是一辆被放大了的英格拉姆式地面攻击车，唯一的宿命只有战斗到最后的一刻——军人的宿命。
      坎纳清点着战场，希望能找到还活着的幸存者，他找到了那头把他顶飞了的拉姆斯战兽，它已经死了，其实，坎纳应该感激它，要不是它把坎纳顶到一块高处的岩石上，坎纳早就被人的古腾人的拉姆斯战兽踏扁了。摩根倒在它的肚皮上，背上插着三把古腾人的长矛，他的契尔战斧还楔在拉姆斯战兽的胸口上，那是在苏图—13卫星的战役中他从一个敌军上校手中缴获来的战利品，他总是爱在喝酒的时候炫耀，说他的战斧上带着上古贤者的符文，会保佑他的。大块头的拉尔戈斯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俩平时总是并肩作战的，此时的拉尔戈斯还挂在拉姆斯战兽的冲角上，冲角的尖端从他身体的另一侧穿了出来，可怜的拉尔戈斯死时的表情痛苦极了，以上帝名义发誓，如果没有被拉姆斯战兽顶飞的话，坎纳一定先帮他“解除”痛苦的。
      坎纳的另一个部下苏格拉底则倒在了离摩根一码远的地方，他不是被古腾人的长矛杀死的，他背上有半个拉姆斯战兽的脚印，应该是那个古腾人的同伴赶来的时候，从后面下的手，苏格拉底的内脏被挤了出来，血染红了他漂亮的八字胡，其实他的真名并不叫苏格拉底，他的全名是 圣. 马力威尔.安德斯拉尔曼.霍普。大家只记得清他那苏格拉底式的小胡子，就这样叫他了。
     坎纳竟然找到了他自己丢掉的马尔斯长剑，那可是他在苏图战役中获勋的奖励。他用仅剩的左手拾起了它，居然没有损坏，虽然用左手拿着它很别扭，但是也只有这样了。他又找来了一把还有弹药的A58式洛得机枪背在了肩上，他沿着契拉格斯山谷出口的方向走着，沿路寻找着生还者，在离峡谷出口三英里的地方，他认出了“猫耳”的人，这个西恩的兽人平时就总是爱和坎纳作对，打仗的时候跑的最快的也是他手下的第五小队！虽然他们跑的最快，但没有英格拉姆地面攻击车运送和支援，他们也一样难逃厄运。忽然，一只手臂引起了坎纳的注意，手臂主人的头已经被踩扁了，但手臂上纹身却使坎纳认出了他的主人—史威尔，这个人在坎纳的第二小队被亲切的称为“屎”，上次因为拉尔戈斯偷拿了一些战利品，被“屎”发现，他和猫耳向沃茨上校告了密，使得坎纳不得不把拉尔戈斯送去军法部接受电刑，以后二小队和五小队便经常发生斗欧，虽然大多最后都以猫耳的护短结束，没想到最后还是大家死在一起。命运真是和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
      他继续走着，全息雷达仪上显示：E-13区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还不及阿尔法中队满员时期的三分之一，除非出现奇迹，这仗输定了，第三远征军将撤出古腾星。
刚想到这里，坎纳只听见一种像一万只拉姆斯战兽才能发出的嚎叫声，几欲震破耳膜，伴随着大地的颤抖，几个庞然大物从地平线慢慢升入空中，他认出了这些庞然大物，那就是第三远征军的登陆母舰。
      坎纳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下降，又下降，到了冰点。整个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弃卒”。他以及还在E-13区的一千人了成为了这场失败战争最后的殉葬品。他默默地走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右臂的切割处已经发黑了。如果没有基地的抗核辐射治疗机的帮助，用不了多长时间，即使没有拉姆斯战兽的死亡践踏，坎纳也将难逃死亡的厄运。
      其实有一个秘密，他从没有和别人提起过，那就是他的故乡。大家只是听说坎纳原来是流浪在西恩兽人区的一个雇佣军，后来因为迫于生计，才参加了远征军。坎纳也从没和别人聊过自己的故乡，其实秘密一直就在他的心中，被埋藏的很深很深，直到接到这次任务，原来坎纳的故乡就是古腾星，他原本是一个下议院议员的儿子，因为他的父亲在无意中揭发了一起巨大的政治丑闻，从而招来了杀身之祸，坎纳的妈妈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坎纳被当作奴隶卖到了古腾星。
      儿时的坎纳和妈妈相依为命，为了一点点少的可怜的太空干粮，他们不得不整天为古腾人卖命的工作，地位甚至不如他们饲养的拉姆斯兽。在来到古腾星的第19个年头，坎纳的妈妈终于积劳成疾，永远的长眠在古腾星，坎纳埋藏了母亲，然后藏身在一艘太空梭，离开了这个给他带来无数痛苦回忆的地方。没想到，当十三年后，他又以征服者的身份回到这片土地，但是现在，征服者再一次沦为了流亡者，一个只能活18个宇宙时，也许更少的一个名副其实的流亡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E-13区已经渐渐寂静了下来。坎纳站了起来，扶着他心爱的马尔斯长剑，蹒跚的走在坚硬的红土地上，他想再去看看母亲在潘西河谷旁边的坟墓，还有儿时曾为他们挡风遮雨的那个小土屋，不知道还在不在？
作为古腾星标志性风景的子母双太阳，已经坠入了地平线，只有小个的子星还调皮的露着一个小脑袋，拖着坎纳瘦长的身影走在回乡的路上。
     坎纳很想再看看自己在西恩的家人，美丽贤惠的妻子，还有像极了自己的小儿子，还有美丽的大女儿，她的眼睛很像她妈妈，奇怪？什么时候胸口插上了一只长矛呢，坎纳看着自己胸前露出的半截矛头，鲜血顺着矛尖流了出来，他慢慢的倒下了。身后站着一头巨大的拉姆斯战兽，背上的古腾掷矛手裹着土红色的头巾，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风吹着头巾时发出的猎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