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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书评:奇才几辈不疏狂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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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奇才几辈不疏狂    


  平常,我们总说“唐诗宋词元曲”,对于这几个朝代以外的诗,似乎就无甚可说。不仅是一般人如此,一些古曲文学爱好者也有这样的看法,似乎唐后无诗,宋后无词,元后无曲。
  如果仅仅是个人爱好,我们当然不能说他们错。毕竟,爱吃苹果的人,完全有理由说梨不好吃。但我们不能从爱吃苹果的人出发,说梨不好吃是定论。对于中国最后几个皇朝的诗歌,我们也必须抱一个公允的态度。必须承认,清诗不能与唐诗相提并论,清词不能与宋词相提并论,但也不能不承认,清代,这个被前人称为“诗词中兴”的时期,的确也出现了一些与唐诗宋词相比毫无逊色的诗作,也出现了一批在整个诗史上都可以留下相当评价的诗人。
  如果要说清诗,首先要讲一下清代诗歌的几个流派。清初,顺治入关后,有三位诗人被称为“江左三大家”,分别是钱谦益、吴伟业和龚鼎孳。钱谦益诗宗宋,开创了“虞山诗派”;而吴伟业则宗中唐,开创了“娄东诗派”。这两派,也可以说是宋诗派和唐诗派,主要是由于创始人有影响,因而影响了一批追随者。他们的诗歌理论并不成体系,这从他们的著作也可以看出。后来几个派别的宗主都有阐述自己对诗歌见解的著作,如神韵派的渔洋有《渔洋诗话》,性灵派的袁枚有《随园诗话》,格调派的沈德潜有《说诗晬语》,肌理派的翁方纲有《石洲诗话》。(吴伟业虽有《梅村诗话》,但那只是继承了欧阳修《六一诗话》之体,纪事多于论诗。)因此,这两派正因为没有系统的理论,当宗主去世后,诗派也可说烟销云散了。而王士桢的神韵派,基本上还是与钱吴一样。沈德潜的格调说虽然影响很大,但他是乾隆的御用诗人,所谓“温柔敦厚”的“格调”,其实可以说是现在老干体的先声,也很难得到大多诗人的认可。翁方纲的“肌理说”则更脱离了诗歌的本源,他主张是写诗当“根极于六经”,把诗歌变成了高头讲章,事实是比宋理学家的说理诗更无味,当时可以影响一批同类学人,但到了后世,却很难再有继承者了。纵观诗三百余年历史,影响最大的诗派,还要数袁枚开创的性灵派。
  袁枚,在后人笔记中常会被取笑几句,因为他写过“若使风情老无份,夕阳不合照桃花”,很为后人垢病。事实上,这两句诗也体现了他的诗歌主张:直抒性灵。想到什么写什么,也不刻意学哪朝哪派,就是性灵说的真谛。
  性灵派的著名诗人很多,除了袁枚,洪稚存、郑燮、黄景仁、张问陶、孙原湘,直至晚清龚自珍,都可说是性灵派。而这主要是因为性灵派的学说宽松,所以上面这一批诗人中,尽管有自己不认为是性灵派,但后人还是把他当成了性灵派了。直抒性灵,这个主张并没错,而“有工拙而无古今”的论点,在事实上也已打倒了门户之见。所以,可以说性灵派是一个不成派的派,只有那些不刻意宗某朝某家的诗人,都可以算性灵派了。
  张问陶(1764-1814),字仲冶,号船山,四川遂宁人。他就是一个明确反对把自己称作袁枚追随者的诗人,(有人称他为袁枚的学步者,他写诗说:汉魏晋唐犹不学,谁能有意学随园。)但后人还是把他算成性灵派了。因为不论从他诗歌的主张还是风格,都有与袁枚相似之处。所以,有人曾想把乾隆三大家中的蒋士铨去掉,替换成他,可见他在诗坛的地位。我在清诗人中,最喜爱的三家诗人,就是船山、鹿菲子和定庵。
  张问陶出身不差,他是大学士张鹏翮的玄孙,但家道早已中落,父亲不过是个小官,因此他虽然是四川人,却出生于山东馆陶。袁枚虽然说他父亲是“美少年”,但看中华书局版《船山诗草》前张问陶画像,也不见得如何器宇轩昂。(这画像也可能已美化了,张问陶自称“蜀山老猿”,也就是说别人认为他象个猴子。)但年轻的张问陶心中,已有经国之志。这可以从他最早的一首诗《壮志》中可以看出:“三十立功名,四十退山谷。……为天子大臣,上书继臣朔。”虽然才十五岁,却已经把一生都打算好了。诗中,那些人云亦云的功成身退的话语背后,隐隐露出一个少年人的冲霄之志。因此,他早期的诗,多半是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选一首他的《杂感》:
  识得刘郎才气无,长年侧目看江湖。
  未应入世驯龙性,也复论交到狗屠。
  落日弯弧金筈瘦,牢愁呼饮酒钱粗。
  布衣不合饥寒死,一寸雄心敌万夫。
  诗虽还有点生硬,但自比刘备、荆柯,可见抱负不凡,末两句也对未来表示了很大的信心。一个少年人,对未来的憧憬总是带有自以为是的乐观,所以,在他诗稿的前几卷,看不到什么悲观。即使在《重有感》中有“自甘纵酒逃风雅,不欲因人著姓名”这样的话,也还有着“拊床忽忆刘琨语,莫道荒鸡是恶声”这样很奋发的句子。这也是在抒发他想靠自己的奋斗,而不是仰人鼻息的雄心。
  可是,当他做了几年官,官场的黑暗与世道的艰难看过了一些,几乎和绝大多数有名的诗人一样,从满腔热情到了冷嘲热讽。这时期的诗,代表作当数《宝鸡题壁十八首》。这十八首是政治诗,继承了老杜《诸将》的风格,今天读来,可以隔了一层,体味不到里面的含义了。但当时,人们读到诗中的诸如“杀人敢恕民非盗,报国真愁将不儒”这样的句子,心中对腐败军队的怨气也能一销吧。而“请缨便是秦良玉,可惜征苗失此材”几乎是在赞美王聪儿了,这样的句子也是够大胆的。这十八首诗,正因为无所顾忌,直截痛快,所以为人传颂一时。不过,真正表现出他此时诗艺的,还是他得享大名的八首《梅花》。这是一组组诗,挑出一些片段来读,会破坏美感,还是选一首他的《黄叶》,这和《梅花》是同一年写的,那一年他三十岁:
  暮景飞腾补断霞,空林回首夕阳斜。
  霜枝淡处三更月,山果红时数点鸦。
  秋士将归无气色,酒人垂老尚风华。
  蛮奴缚帚童吹火,扫向荒圃自煮茶。
  这里,只是咏黄叶,没有崔华那首著名的同题诗里“丹枫江冷人初去,黄叶声多酒不辞”那样凄惋,而是平淡中含着几分幽默。全首诗没有正面写黄叶,前四句写景,但却是夕阳、返照,经霜的树枝映着月光,几点鸦啄着红果。没有黄叶,却感受到一股浓重的秋意,让人觉得在这一幅明丽的秋景中,必然有着满山黄叶作陪衬。这种不写之写,就比正面描写黄叶要高明得多。颈联从人的角度来写,秋士和酒人眼中的黄叶是两种景象,而对于“我”来说,让小童们扫作一堆,在院子里用这落叶来煮茶。一个倜傥风流的文士形象跃上纸上,我们几乎忘了那是个自称“蜀山老猿”,长得也的确有点象猴子的四川人了。
  如果说船山早期诗更象盛唐,后来的诗就兼收并蓄了。读他的诗,犹其是庚戌年他二十七岁中进士后的诗,渐渐地少了前期的意气风发,多了冷嘲热讽和流连风景。就象从猛虎一下变成了白鹤,那些雄浑的奋发之音诸如“丈夫志功名,焉能惜离别”(《怀亥白兄》)渐渐没了,多的只是些“看足百花潭上月,胸中块垒渐消除”这样达观话和“窈窕文窗绿渐遮,新篁无力受风斜。今年小院春光活,飞出一枝蝴蝶花。”(《即目》)那样细腻的风景描写。然而,偶尔,也会读到一首象《画马自题》这样的诗:
  孙阳一过马群空,虎脊龙文定不同。
  想著风云真意气,恨无奇笔写英雄。
  船山诗书画俱佳,这幅马画的,也是心中的一点不平之气。在这时,隐隐还有那个大言炎炎的十五岁少年影子。
  然而现实自然是给了他一个接一个的打击。所谓的理想,一天天也都成了妄想,除了诗酒自娱,在诗中发发牢骚以后,他又能做什么?丙寅年,也就是嘉庆十一年,他四十三岁时写的三首《暮春即事》中,充分抒发了他内心的痛苦和自嘲:
  已避名场避酒场,中年始觉爱春光。
  英雄心胆依然在,只是逢人不肯狂。

  残春花梦到文无,碎绿么红也自殊。
  身上征衣慈母线,归心何事尚踌躇。

  打破疑团废六壬,扃门便抵入山深。
  修仙礼佛翻多事,只养春云自在心。
  这一年他四十三岁,离他去世还有八年,但以后这八年里,已经写不出多少诗来了,写出来的,也多半是谈禅论道,无味之作。
  他死后,好友吴锡麒(他也算性灵派诗人)有诗悼之,最后说“如此惊才仅中寿,问天何苦更生才”。不去想他的溢美之词,这评价也是一个后人对这位前辈诗人一生的叹息。
№0 ☆☆☆燕垒生 2003-05-05 23:55:21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明清小品了,那些性灵文字,真是字字珠玉啊
不过放到太平年代,是文化与品味的象征,一旦到了动荡期,这些东西却真只能亡国了
燕大叔多放点这些东西上来吧
那些小说我是不敢看的
№1 ☆☆☆初晨太阳2003-05-06 00:07: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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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努力中!呼呼!
明天开始就会把燕大侠的诗词作品搬上来了!
№2 ☆☆☆骊歌2003-05-06 00:29:2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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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骊歌了
№3 ☆☆☆初晨太阳2003-05-06 11:05: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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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转倒茶馆
№4 ☆☆☆青枚2003-05-06 20:07:5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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