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都，沿离江而下，不过半日船程，有个小镇，叫做许家集。镇子不大，官道穿镇而过，大小店铺沿街排开，在快出小镇的地方，有一处窄窄的铺面，门口无甚装饰，只高挑着一块布帘，上写着：杨记棺材。

这天晌午刚过，毒辣辣的日头不见减弱分毫，湿热的地气又蒸上来，官道上行人稀少，只见一个少年在镇口挥手与同伴告别，转身走上老街, 身上的捕快皂衣泛着点点白色的盐花。

少年远远地瞧见杨记棺材铺门口围了十几个人，不由一楞，脚步放慢了下来。围观的人中有人看到了少年，远远地就大声招呼：“阿聪，回来了？在京城玩得可好？”阿聪略点点头，迟疑地问：“出什么事了？我爷爷呢？”

“老杨头没事，在里面，前面红柳湾捞起两具死尸，双龙口的顾捕头来了，一起验尸呢。”

阿聪顿时舒展眉头，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径直走进铺子，推门进了殓房。殓房窗门紧闭，光线暗淡，虽比不得外面那般酷热，但空气不见一丝流动，更混着一股腐臭，消散不去，令人作呕。屋中的长桌上一左一右放着两具尸体，桌边站着两人，一个做捕快打扮，看着另一个百姓打扮的老者检视尸体。

听到有人进来，两人都转过身来。阿聪垂手说道：“顾大人，您来了！爷爷，我回来了。”老杨头点了点头，就又转回身去，而 顾捕头呵呵笑道：“是阿聪啊，我算着灯会结束也三四天了，你也该回来了。怎么样，到京城当差，感觉不坏吧？” 阿聪微笑着应了一声，赶忙拿了两团棉花塞住鼻子， 走上前去。只见这两具尸体湿淋淋的，脸朝下放着，双手被绑在身后，脚上还坠了大石，衣衫尚整，看得出一个是书生，一个是书僮。阿聪不由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老杨头刚才一直没出声，这会儿突然发问，有心考考孙子的眼力。

阿聪答道：“这个读书人，大概是不小心上了贼船，被水寇杀人劫了货，尸首抛到江里，毁尸灭迹。”

顾捕头闻言，笑道：“小子，答得不错。要不是赖皮王二和人打赌凫水，这尸首还不定几时才会浮上来呢。我看是个小厮，又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就断定还有正主，这不，没多会儿就捞出了这个秀才。我说老杨头，正面你也看过来，确实是淹死的，一点儿伤口没有。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你就解了绳索，照老样子写份笔录，让我带回双龙口就成了。”

老杨头并没有接腔，而是站在那里，若有所思。阿聪见爷爷没动，就伸出手去解绳子。“别动！”老杨头突然说道，“聪儿，你去拿纸笔，把这绳上的结描下来。”阿聪一楞，旋即领悟，去一旁拿了纸笔，对照着绳结的样子画了起来。

顾捕头知道，这许家集不大，兼民风淳朴，日常的治安由下游不远处的双龙口管，偶尔有需要验尸的地方，都由这个棺材铺老板做了，自己和他打多年交往，知道这是个精细人，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也起了疑：“有哪儿不对？”

老杨头双眼仍不离死尸，缓缓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先画下打结的样子，日后追查起来那个黑心的船家，也有个依据。”

阿聪不一会儿就画好了，解下绳索，和老杨头、顾捕头一起，把尸首翻了个儿，仰面放着。两人都很年轻，作书生打扮的这位年纪略长，也不过20多岁。虽然已泡得发烂，嘴里还塞着布团，仍看得出他眉清目秀的，一派斯文。阿聪一见此人面目，不由“咦”了一声：“这人我前两日在京里见过。”

(xixi，俺也来个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