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开会


　　“九州”校园系列讲座的第六站，是在上海交大的闵行校区。
　　第一场活动在清华的时候还是春天，一年过去光阴如电。“苹果开会”这个题目是忽然跳到我脑海里来的，表示了我对赵丽蓉奶奶“萝卜开会”的怀念，也表示了我看见台下无数年轻面孔的感喟。男孩们双目炯炯有神，女孩们一个个面若桃花，说不上美艳，倒是感觉看见一排排的大苹果……每次活动的时候我坐在主席台上都有一种时间在倒流的错觉，我想起尼采说的“永劫回归”，一次的再一次的，你回到这里说同样的一个故事，这时候你所说的故事忽然具有了完全不同的重量，沉重得令你自己也思考它的意义，去想你的思想能否负荷它。

　　我走过走道的时候听见掌声，坐在第一排的小女孩跟我打招呼，我迅速的扭头习惯性的笑了一下，模糊的印象让我觉得那是在华政组织活动的娃娃脸女孩某超。这种错觉让我有一点古怪的不安，我在讲我的题目的时候用了很多的时间瞪大我没戴眼睛的双眼去看台下那个女孩是不是华政的某超，同时我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你用同样的PPT，讲同样的故事，甚至对着相同的听众，时间在你的指缝里细纱般的流走，你得到，或者失去了什么？
　　而春天已经换到了冬天。
　　签名的时候我问那个女孩是不是某超，女孩说我姓傅，我不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释然，虽然是一样的故事和一样的PPT，好歹是面对不同的人。然而我还是觉得小傅很像某超，至少都是娃娃脸……结束后小傅说大角我请你吃夜宵吧，大角说那多不好意思，小傅同学说也好啊，那你请我吧……不得不说这个场面令人想起夏笳，小傅对于食物的执着和我们第一次见到夏笳的时候一模一样。
　　年轻的人总是如此相似，老去的人各有各的老法。
　　我写下这句话后回头去想，觉得翻过来说也是对的：“年轻总是不同的年轻，老去总是一样的老去。”
　　真是一个悖论。

　　讲座后半部分回答问题，有同学问我九州的存在应该承担什么责任，不小心露出了江湖气概，拍着桌子对同学们说其实我们所有的目的就是告诉兄弟们敢想就能成，你一辈子追求的就是某个你看了第一眼就说“That's it”的东西，你兴奋莫名你辗转难眠，然后你为它狂想和飞翔一千万里，羽翼下无限辉煌。
　　嗯，确实你可能像那个用蜂蜡粘了羽翼的家伙一样被太阳烤掉了毛，但是即便你摔死，都摔死得那么帅！
　　我听见了当场最激烈的一次掌声，我舒了一口气，其实这是我久已想说的，但是我不知道我想的是否正确。
　　讲座结束后签名，获得的组织者之一雯同学递来手机，里面传来我的读者之一洗心亭的声音。我仔细的读过她的评论文章，我在电话里说我很敬仰你，真是敬仰，很难想像一个读者的心那么细，会把我下笔时候的某种内在的东西摸得那么透彻，而她甚至没跟我聊过一句，只是看我的书。
　　活动的发起者秋水书社里，向社长是个才俊，举止有节进退合度。而核心的经办人雯同学活力四射，活动还未开始已经自己烧得双颊通红。觉得校园里很多人才，于是思考是否要开动明年的校园招聘活动。又想起了老郜，记得老郜尚在的时候和我去北京出差组织活动，吃饭中暗指夏笳说此女状类疯癫，但是所提问题都很深入，可用；又指着北大科幻老会长某杨说这个长头发的看起来像是艺术家，可是说话不多一字落地就砸一坑，是个实干派，亦可密谋招揽入伙。
　　其实每次参加校园活动，我都会想起老郜，想起这个资深的IT人和我一起安排一个规模不大投入不高的校园活动，兢兢业业。后来老郜无奈回了北京，去了大公司，当个螺丝钉，上次相约吃饭，老郜西装皮鞋，威风凛凛，还是一个资深经理人的气派，但是总是觉得不再是我们并肩时的锋芒。
　　回来路上，和远道而来的同济的女孩还有大角今何在一起坐的地铁。很长的路。女孩沉默着拿出书来看。问了一下才发现看似很娇小的女孩已经大四，看的似乎是本出国的参考书或者考试的。我想她的时间确实很紧张，而同济在上海的东北，交大却在西南，她需要倒三次车，大概两三个小时的长路去参加这个活动。我想为什么老郜要和我一同做这样一件事，以及这个女孩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去看江南、大角和今何在。
　　我想不清楚，上海夜里越来越冷了，冬天总令人想很多的事情。

　　夏笳和“九州奖”征文活动主办者、北航的小贾对我说过很类似的话，说喜欢幻想的人都是好人，小贾更说他看了2003年的“原创之星”大赛，他惊讶的看见喜欢幻想的年轻人们的热情，他们为了这个理想一再的投入、投入，而只是为了理想。小贾说，所以我要做这个活动。我总是自认为是个很理性也很直接的人，我说我是个做业务的人，我非常习惯于谈投资和回报，但是在交大的活动里我说了夏笳和小贾的话，我说喜欢幻想的人都是可爱而愚蠢的，但是我喜欢你们。
　　“九州”对我而言是曾经某个时候，我可爱而愚蠢，我想用蜂蜡粘起翅膀来飞翔的一个东西。这种狂想和任性真是一个以职业经理为目标的人，比如我的悲哀啊。
　　看见年轻的脸让人有一种欣慰，像大角说的，我们或者会失败，但是我们说了我们想说的。“九州”的未来有人在论坛里面预测过，有的喜悦，有的悲观，但是其实我根本不想，我知道我面对的那些苹果它们会堆起来构造一个梦想，也许很多年之后在讲台宣讲“九州”的将不再是我们三个，而飞驰的如电的光阴中某一个声音一再的重复。
　　你想飞翔，OK，那么你就飞，你不缺同伴。
　　就像米兰·昆德拉说的，那将是时间里面凸起的一个硬块，就像历史里传来的铁锤声，耶稣一千一万次的被钉在十字架上，无法磨灭，也不会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