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泪眼看江南



话必须先说在前面，这不是一篇评论，甚至不能称之为读后感，因为现在我这样的情绪状态，根本写不出什么象样的文字。但是不写不行。如果不写的话，我会忍不住跑到走廊上去放声大哭，把整层楼的人吓得跟我寝室里的人一样呆，然后跟她们一样把我当疯子。

不，其实我不是疯子。即使在很多时候我表现出会被大家调侃为疯狂的想法和举动，但我本身并不是象周围一些朋友一样感性掌管思维，更多的时候，我的左脑更加活跃。简而言之，大部分时候，我是个理性的人。大部分时候。又尤其是随着年龄的成长，那些美好的东西，感动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少了，能把自己感动得流泪的东西，已经只存在于回忆里。

然而在看过《控方律师》之后，我在电脑前以自己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架势，抓着洗脸帕大哭特哭。从来没有任何文章，可以给我纯粹的感动，不是因为悲伤而流泪，而只是单纯的惊艳和震撼。但是江南的文章轻易地感动我，先是《一千零一夜之死神》，再是《控方律师》。

在《一千零一夜之死神》之前，我的上一次单纯的哭泣，是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做完家教后，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回校的公车上，想起男朋友，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再上一次，更早了，五年前从学校上完晚自习回家的路上，猛然发现自己喜欢上同桌的心情，跳下自行车站在路中央哭。我大多数时候并不见得感性，因为用理性去思考感情，所以对感情的要求很高，很纯粹。没有所谓的但是，所谓的虽然，所谓的某种程度上，是就是，有就有，简单而且容不得一丝杂质。或许朋友说得对，极致的理智翻了山就是极致的浪漫，每当遭遇如此纯粹的感情，我必定被冲破心里的界线，然后哭得唏哩哗啦。这样的感情明明不多见，所以我哭的次数就那两次，然而轻易地，被曼弗雷德再次打动。

在子君的书评里说，故事惆怅的结尾那种煽情方使很多人感动。或许。但我不是被最后那种淡淡的哀伤感动的。我被震撼的时候，是曼弗雷德在最后跟死神们战斗时的场景。他把奥莉薇亚身上的魔法解开了，她再也看不到他，看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世界的东西。于是，他挥舞着镰刀大开杀戒，骨肉横飞，鲜血四溅。而她则踢踢踏踏地小跑出去，他的血溅在她身上，而她只感觉到微微的水气……我太善于联想，会在脑海中重现那对比强烈到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画面。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次元里，他们已经真正的天人两隔……“没有什么难过哲学的，那是思考你自己存在的意义，我连哲学都不怕，还怕药学吗？”曼弗雷德并不以自己存在的意义而迷惑，他在寻找，从东方的艺术里，从各式各样的学问里，当他遇上奥莉薇亚的时候，自一天天的观星的时光里，他把奥莉薇亚定为自己存在的意义，至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以这一点为转移。

让我喜欢这篇文章的，不是子君所说的“文字读起来很享受，那种相爱不能在一起的无奈和伤感都表现得很好”，不不不，远不是这样。让我喜欢的，与其说是《一千零一夜之死神》，不如说是曼弗雷德这个人。他喜欢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依然爱着他，是不是过得幸福快乐，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甚至连曼弗雷德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放出来，是不是还记得并且深爱那个女孩，我都不是太在意。我已经被曼弗雷德在最后的战斗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决绝震撼了，此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足够让我的心再起波澜。

曼弗雷德的感情是相当纯粹的，一往情深的，是“走到不可挽回的结局，甘愿为之牺牲的爱情”，或许就如丹阳一样，很多人不相信有这样的爱情存在。也或许连我自己都是不相信的。但无论如何，我愿意相信真的有，我愿意去追求去探索。曼弗雷德是个理想，就算江南说“他希望靠自己生活，做出超脱的境界，但他没有超脱，他失败了”，我也并不认为他真是个失败者。我觉得曼弗雷德成功了，即使赢得不是太漂亮，但他终归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希望保护的人，最终保护了；他想让她过平凡人的生活，他也做到了。即使曼弗雷德所做的一切让他自己难过，即使他真的爱奥莉薇亚而最后却不得不离开，他也终究是在按自己的选择做出决定，不是为了别人而决定，而是为了他自己。他爱奥莉薇亚，他必定会希望她爱他，她记得他，然而他选择了要放弃，尽管如此，她却依然爱他，依然记得他。所以曼弗雷德即使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超脱失败，但在其他的任何人眼里，他都是胜利的一方。

叹，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可能是我没有再多看《一千零一夜之死神》，而只是妄想把这个故事在自己脑海中留下的意想表达出来的缘故。这个故事给我的感觉，远大于文字本身的惊艳。文字，说实话，感觉很普通。文字的使用是一种技巧，江南在这方面还算不上佼佼者，至少，在这篇文章里，他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来。所以《一千零一夜之死神》虽然让我哭得唏哩哗啦，但原因是里面的感情，是曼弗雷德那种死心塌地甚至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的爱，是值得刻骨铭心的情。

《控方律师》不是爱情小说。内容其实很简单，从开头稍加思索就能知道结尾，至少，可以知道故事发展的趋势。换句话说，其实《控方律师》这个故事并不存在所谓的悬念，真的不存在。但看到最后，看到江翰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我还是被吓呆了，接着回过神来，开始哭。袖子瞬间就被泪水浸湿了，扯过卫生纸来继续，脸都被揩痛了，起身换成洗脸帕。我不知道自己干吗哭得这么伤心。但是，就是忍不住。室友说，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发泄一下也好。讲给朋友听，朋友说，文章中的矛盾冲突很刺激，但最让我感动的还是那种亲情。我想也是的。看完《控方律师》，我的脑海里就开始浮现多年前时常入梦的妈妈的连衣裙。很旧的手工缝制的睡裙，一穿就是好多年。在我想起家和想起家人的时候，就是这条裙子，每每触动我心里最柔弱的部分。

佛讲因果轮回，无论是父母还是子女，都是为着前世的缘分而在一起的，有的是为了还债，有的是为了报恩。而我觉得，是我欠了父母的。不是前世，而是今生。爸妈生气的时候总是骂，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啊！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我知道，从出生开始，我就欠他们，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还得完。每当回想起过去自己对不起父母的事情，就感觉到内疚，深深的内疚；进而思及现状，更是觉得有愧于为人子女。如今是，我知道在将来，也会如此。我的人生，之后的路比之前长，我深知在更长的以后的路上，我都将背负这样的想法，辛苦地走。朋友听我说着，只是喃喃自语，说自尊心太强了。的确，我是，她也是，或许其实江翰这个人，也是个自尊心过强的人。所以这样的人，无法容忍自己犯下的过错。

人生面临太多的选择，唯一不能选择的，是亲人。血缘是一种可怕的羁绊，即使想逃也逃不开。我曾经厌恶它，但如今却为自己曾有过的想法而羞愧。每个人，每个孩子，终归都会发现自己亏欠着父母一大笔此生都还不清的债。江翰起初烦恼于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窘态，最后却黯然于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所以他才会那么恨赵奎海，所以他才会做出最后玉石俱焚的举动。或许他是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就再也担不起这份情，还不起这份债，而这样的人生，对于一个可以说是有精神洁癖的人来说，是极度痛苦的。那样的举动，是充满仇恨的，是决绝的，又是极度浪漫的。已经很难得有人不懂苟全，不懂委屈，不懂伸缩，所以不懂的人，是浪漫的理想主义者。

在《看电影》上见过一个人评论周星驰，说“一个理想主义者如果不想发疯的话，就只能成为一个颓废主义或者喜剧演员了。”周星驰是我崇拜的对象，他当了喜剧演员，而我成了个颓废主义者。尽管如此，这也不过是为自己的本性披的一层外衣罢了，我终归也还是个理想主义者，满脑子极致的理性与感性混杂不清。或许江南其实也是理想主义的信徒，不然他不会一边做出理性的分析和选择一边写出感性十足的小说，然后这些小说又去赚取众多人的眼泪了。大家，江南，我，在心里的某处，都有着脆弱的小小的浪漫、理想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