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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转身之间第22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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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难言



“6分钟”莫声谷在无影灯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表,有点兴奋地跟对面主刀的殷梨亭
说,“从开腹到找到主要出血点止血。咱们破了范头儿的记录了。”

“这个伤得还是轻。肝肾都完好。”殷梨亭开始接扎脾脏周围的血管,
准备切除破裂的脾脏。

“算是拣着一条命。”莫声谷依旧乐呵呵的,“这老头儿也不是喝了多少,送来的人说,绿灯直愣愣地往马路中间儿闯。”

“这是汴大生化学院挺牛的一教授。最近跟完颜鸿烈争权,这下子倒好,人家跟家请客给儿子过生
日,他呢,让车撞了在这儿做手术。”张无忌一边配合殷梨亭打结一边说,“这年龄也不小了,这么着命保住了,恢复元气可是得些日子。他腿上也还有骨折。这下子,什么也别争了。”

“你小子哪儿来那么多消息?”莫声谷笑道,“又是那俩汴大美女透漏的?你可以啊,那俩可都是校花级别,就都看上了你。你赶快选定了,剩下一个留给广大光棍留下个念想。”

张无忌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把殷梨亭刚刚切下来的脾脏放到组织盘里一边说,“别,都是朋友而已。
这个完颜鸿烈给儿子过生日的事儿,倒是听杨不悔说的。靠,她要去给人家过生日,又说不会给男生买礼物,支使我去。”

莫声谷听见杨不悔的名字,想起不久前唐文亮酸溜溜的关于殷梨亭“追”杨不悔的话,心里一动,虽然对那个人说话一贯只能信到三成,可是这回,很希望中了那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他看了一眼正在仔细作腹腔内探查的殷梨亭,见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担着满腔的心事。莫声谷有点奇怪,正想问一句,殷梨亭抬起头来,沉吟了一下,对他说,“后面就是仔细冲洗腹腔和关腹,你们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莫声谷一怔,发现他手术袍的前胸和领口湿了一片,“你怎么了?不舒服?”

殷梨亭摇摇头,“我有事,要先出去。你们完了之后通知骨科,让他们做骨折复位。”

莫声谷答应着,再看了一眼他脸上与一贯的波澜不惊大为不同的不安神色,略微担心,才要再说什
么,殷梨亭已经从手术台边退了下去,说了一句,“有什么事儿打我手机。”就快步走出了手术室。

这时候,杨不悔靠着护士台站着,不能置信地盯着对面紧紧关着的门。脚边,扎得密密实实的双层塑料包装袋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带着碎菜的汤汁在里面滚动----那是她刚刚打电话问了号称吃遍全汴梁的扬康,打车跑到汴大主校园那边山西口味的餐馆买的,犹自热着的哨子面的浇头。

值班的主治医圆音不满地跟护士长嘟囔,“明显就是精神病,就不应该收这儿。这现在,关着门不让进去,一推门就往外砸东西。她要在里面跳楼了,算谁的?刚才她心律明显过快,要是突发心衰了又怎么算?”

“主任让收的,谁有办法?”护士长无可奈何地说,“本院的家属,总是有点照顾。算是咱们该着倒霉。这半天没动静了,从窗户看着一直缩在床脚那儿,可别真的出了事儿。”

“等主任过来吧。刚才给他打电话了。”圆音撇了撇嘴,“我可不进去了。”

杨不悔心里一震,冲口而出地说,“那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圆音一怔,“你是谁啊?实习学生?你当玩儿哪吧?没见刚才我刚一推门,她就叫得跟杀猪似的,还拿东西往外砸。”

“可是,她要是真的有事呢?”杨不悔把塑料袋子扔到地上,仰头看着圆音,有点急地说,“咱们总得对病人负责吧?”

圆音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不负责任的是她儿子。把一精神病人放普通病房,对我们和其他病人负责么?他倒好,骨干青年专家吧,优秀教师吧,做成个肝移植电视台就来采访,搞个腹腔镜就能到处做手术,不知道挣多少钱呢,自己名利双收了,把个精神病的妈放我们这儿折磨人。什么事儿啊?”

护士长一拽他袖子,低声说,“你跟学生说这个干嘛?”

圆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杨不悔脸涨得通红,听见有人这么说他,她的心里难受至极,才想跟他争辩,眼前便重新闪过方才踏进楼到时候见到的那个画面---圆音和责任护士手拿针剂贴墙站在靠门的地方,病房里,一个干瘦的,双眼惊恐而愤恨地向所有人扫视,紧紧地抓着床腿蜷成一团的老太太喃喃地重复着同样的话,“你们要杀死我,我丈夫就是你们杀死的,你们现在又要杀死我。你们想毒死我,我不吃饭,你们就要拿毒针扎死我”。杨不悔皱起眉头,想到了精神科实习时候,在汴医六院见到的无数同样的眼神,听到的类似的话,正在惊讶着,嗖的一声,一柄梳子从屋里飞出来,砸在离她不远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屋里的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颤声说,“走,快走,别进来”。与此同时,圆音气急败坏地说,“再去催殷梨亭过来。让他自己管他妈!”杨不悔猛地转头,往病房里看去,那个老太太,如在风中的枯叶一样地抖着,枯瘦的两颊带着病态的潮红,她听到殷梨亭的名字,伸出一只手,抓向空中,“我儿子呢。。。。。。他说每天都会来陪我,他为什么不过来陪我?”

杨不悔靠在墙上,手一松,小心地捧了一路的,一直连一滴汤汁都没有撒出来的哨子面,掉在了地上,装配菜调料的一次性的饭盒摔裂了,塑料袋里,肉丁,碎菜,油汤。。。。。。一片狼藉。




殷梨亭从手术室出来,扯下口罩帽子,揉成一团攥在手里,手术服也没换下来便直接披上了白大衣,快步往外走。才要推门出去,大门口的老护士叫了一声,“殷大夫,方才内分泌科的护士过来找你,好像还有什么急事。我说,什么急也急不过急诊手术,把她打发回去了。你要不过去看看?咦,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殷梨亭扶着墙,捱过眼前的一阵昏黑,抬起头,尽量平静地问,“她没说找我具体什么事?”

“没。一个刚工作的小姑娘,还什么也不懂呢。上来就问能不能换人做手术,我数落了她几句,她就跟妇产科贝大夫她们出去了。”

殷梨亭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推门走了出去。老护士的话把他的莫名的不安变成了具体的狂乱,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母亲住在这里的一周,韦一笑不言声儿地把本来在他手下的那些需要做得时间长的手术,情况稍微复杂的病人,全都换成了自己手下那些无症状胆结石,阑尾炎,疝气的病人,连教学课程表上,外科总论部分几节肝胆疾病的课,当初韦一笑找了若干理由不肯讲,全都记上了他的名字的,如今,授课教师一栏,全都被划了几根龙飞凤舞的圆珠笔道,在旁边写上了韦一笑的名字。殷梨亭心中百种滋味,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周三科会诊结束,他拽了一下韦一笑,还没说话,他一皱眉头,低声说,“别他妈那么多废话啊。忙你自己的去。”而内分泌科的主任,也给了他很大的照顾,亲自制定了治疗计划,并且从时间上尽量配合他的安排;就这样,母亲的每一个检查,常规口服和静脉注射用药,每一餐饭,他都一定陪在旁边,并且每隔一两个小时,都会过来看她,陪她说说话,晚上,就睡在她病床边临时支的帆布折叠椅上。她虽然不断唠叨着要出去要回家,但总是在他又求又哄又骗之下,好好地作检查吃药打吊瓶,甲亢的症状也有了好转,心率也从每分钟快100次降下来了。他小心地把俞岱岩开的针对母亲的精神疾病的用药,混在了其他的药里面给她吃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镇定剂的作用,她一直还算稳定。他在心里盼望母亲糊里糊涂地在治疗甲亢的同时,把精神病的常规治疗也就这样完成。

俞岱岩跟他讲了几次,这样不是办法,很多具体的测试和检查不可能这样进行,一些治疗手段只能在专科医院开展,况且精神病人表面的平静根本不能相信,非专业人士并不能知道她在哪一分钟被激惹,被哪一个别人认为很普通的情景激惹。而且,他摇着头说,你这样也根本不是办法,她还没有好,你自己已经垮掉了。你一个晚上四五次被她叫起来听她讲她“看见”的那些事情,一天两天扛过去,日子长了,你怎么上手术台,还拿得稳手术刀么?况且普通外科总是会有突发情况,你能保证两个多月你就这么陪着她?你理智一点,让她住在精神病院,内分泌科的大夫过来会诊用药,现在这样,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俞岱岩说的话,静下心来想,他绝对地相信每一句都是千真万确,可是他跟着他在六院走了一遍,再一次参观了他们的各种疗程,甚至根一些病人说了话。。。。。。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烈的抗拒。

母亲并不总是在讲着谁谁要害她,就在昨天,他下了一台手术匆匆地赶过来,母亲正在削一只苹果,他看见那支水果刀的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抢下来,可是还没等他过去,母亲已经把刀放下,他的手伸过去,正好接到她递到手里的苹果。母亲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吃个水果。你们哥俩,从小就不爱吃蔬菜水果,都要妈弄好了,送到你们嘴边去。”眼前的母亲突然回到20年前什么还都没有发生时的样子,只是容颜已经不复当年。那时母亲做饭父亲刷碗,都收拾干净了,母亲就坐在餐桌旁边削了水果,追着往他们俩的嘴里塞。父亲在旁边边看报纸边说,“都是给他们惯的,连吃还要闹别扭。就该都把他们放到没吃没喝的地方,搬石头去。”大哥就伸着脑袋喊,“我宁可搬石头去。”。。。。。。

殷梨亭捏着那个削好的苹果,坐到母亲身边,心里一阵酸楚,伸臂搂住她,柔声说,“妈,你听话好好治病,治好了病,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大同和滔滔在一起。以后我每个月都回大同去看你,每个节都回去陪你过。”

母亲抚摸着他的头发,叹了口气,“那倒也不用。妈在想呢,你哥在你这个年纪,滔滔都会走了,你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殷梨亭心里一震,没有说话,可是不能控制地,就想起了杨不悔的明朗的,而又体贴的笑容。那份渴望在他的心里蠢蠢欲动,他忍不住地想象,假如能有一天,可以牵着她的手,回到家里,走到大哥跟母亲面前,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幸福。他搂着母亲消瘦的肩膀,含混地低声说,“只要你真的把病治好。”



殷梨亭从普外科所在的门诊楼出来,几乎是跑着到了住院部大楼。他的脑子里很混乱,不敢去推测母亲那边到底是出了多严重的情况。今天是母亲住院以来的头一次,他从中午陪她吃过饭,就再也没有过去。

今天下午外科中了邪一样地,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急诊竟然破天荒地一个下午收了三个急腹症,住院部,消化科一个肝硬化的病人,突然门脉破裂大出血,要紧急手术止血;一台唐文亮主刀的胆囊囊肿切除手术,打开发现有了癌变,并且有了近端肠转移,要临时改变手术方案,他不敢决定也没能力主刀做那么大的手术。。。。。。普外科几乎所有当班的大夫,除了门急诊的,全都穿梭在手术科楼道里。韦一笑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真见鬼,待会儿做完我买点符,跟老范办公室烧去。”


殷梨亭终于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七点钟。殷梨亭看见已经过了晚饭和晚上的输液时间,心里开始忐忑,知道没有他在身边,母亲是无论如何不肯让陌生的护士大夫给药给饭的。他心里很急,要尽快地安抚了母亲,不但要把常规药吃了,还要骗着她把安眠药也吃了,让她能睡到明天早上。今天是他值夜班三线,很可能会有下面处理不了的情况叫他过去,不一定能整夜地陪着她。他才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呼机响起来,急诊科说,收了今天的第四个急诊手术,52岁男性,过马路时被车撞伤,怀疑内脏破裂出血。。。。。。

殷梨亭终于走进内分泌科的楼道,转过楼道拐角,他一眼看见俞岱岩和内分泌科主任并肩地站在母亲病房的门口,觉得脑子里一阵空白,站在当地,竟然半天不能动弹。俞岱岩转过头看到他,低声根内分泌科主任说了一句,两个人一起朝着他走过来。

他看着俞岱岩,没有说话。

内分泌科主任摇了摇头,说道,“她等你不来,情绪开始不稳定,正巧到了晚饭时间,管床护士好心,替她打了饭送过去,没想到惹到她的忌讳,全都扔了出来;这么闹着闹着,她情绪躁狂起来,心率加快,值班大夫怕出事,强要给她用药,她就更加被激惹了,砸了不少东西,其他病房的病人,都在抗议。。。。。。”

殷梨亭听着,缓缓地问,“现在呢?”

俞岱岩回答,“我带着我们那边男护士过来,把她绑在了床上,强行打了镇定剂。她现在心脏的情况也还很不好,已经吊了液体。”

殷梨亭木然地往病房走过去。母亲被用骨科绷带密密实实地绑在了病床上,只留了干瘦的一只手臂伸出来,吊着液体。母亲满脸泪水和尘土混合在一起,半张着嘴粗重地呼吸,含混地喃喃地念叨,听不大清楚,依稀就是,不要害我,不要把我关进去;她的浑身似乎还处于一种痉挛的状态,可以透过她的身子,看到她的惊慌与恐惧。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弯下身子,轻轻抚摸她散乱在枕头上干枯的斑白的头发。俞岱岩跟在他的身后,轻声说,“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干脆现在。。。。。。”

殷梨亭盯着母亲的脸,浑身颤抖了一下,仿佛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似的;他猛地回头,“不,现在不行。”

“她不可能再在这里住下去,小殷,你要体会我们的苦衷。”内分泌科主任叹了口气,“其他病人全都看着呢,刚才我从家里刚到这儿来,就让几个病人家属堵住,有一个还说,我们这儿曾经拒收过有活动性肝炎的甲亢患者,理由是所有传染病都要收到大宋传染病医院统一管理,现在有了本院的家属。。。。。。”

殷梨亭看着地面,低声说,“对不起。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他闭了闭眼睛,扭过头去,“我把她带回家去。”

“你说什么?”俞岱岩惊讶地看着他,“别说她的精神病状况,甲亢的状况也不稳定。你把她带回家怎么办?你更不能照看她了。你。。。。。。你怎么变得这么意气用事。”

殷梨亭紧紧地抓着床单,半天没有言语,他看着母亲的脸,她的紧闭着的,凹陷的眼睛,她一直喃喃地在念叨的嘴巴。。。。。。他想起来在大同的时候,母亲临上火车之前,突然又抓住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他,说道,“你发誓,你发誓不会把我送到疯人院去,治好了甲亢就让我回来。你要是骗了我,我死了都恨你。”他猛然伸出手,开始解固定在床头柱子上的骨科绷带。俞岱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要干什么?”

他甩开他的手,继续地解着,背对着俞岱岩说,“我要把她带回家去。”

俞岱岩抓住他的胳膊,“现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可行性。”

他扭过头,冷冷地说,“我带她到别家医院看,成么?她没有伤到人吧?刑部也没权利一定要把她带到精神病院吧?砸了的东西我赔,病人往上反应,让院长处分我。开除了我,我带她回大同去。”

俞岱岩愣在当地,一时不能再说什么;看着他一条一条地把绷带解开,扔在旁边的地上;病房里安静得厉害,只听得见绷带间摩擦的声音。
№0 ☆☆☆6pzhuzhu 2005-01-31 14:00:01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占个位子先!
№1 ☆☆☆冲浪猫2005-01-31 14:43: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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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踩一脚
№2 ☆☆☆嘉木2005-01-31 16:15:1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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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啊,咋就这么可怜涅。很多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背负很多东西。。。
 
 
№3 ☆☆☆flora2005-01-31 16:40:3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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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不悔静静地站在几个护士的身边,看着出现在楼道口,看着他跟俞岱岩和内分泌科主任说了几句话之后,木然地径直走进了他妈妈的病房,看着他执拗地解开一条条绷带。。。。。。
 
看见那些解下来的绷带逐渐地在地上堆积起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背心发凉,方才她曾经亲眼看见俞岱岩和那两个身强体壮的男护士如何捆绑住这个瘦弱的,甲亢发作得浑身发抖的老太太,她又曾怎样声嘶力竭地喊叫,挣扎。接连几个提着吊瓶上厕所的病人蹭过来,伸着脑袋想看见病房里的究竟,被护士长连劝带骂地赶回去;她听见有一个家属跟护士说,可是制住她了,这多亏旁边就是精神病医院,大夫来得快,要不,没准出大事儿呢。。。。。。
 
他完全不是她所认识的样子,她心里那个淡定从容的,温和体贴的,通情达理的。。。。。。毫无瑕疵的偶像似的他被眼前这个执拗得不可理喻的,带着点狂野的男人所替代。有一瞬间,她想拔腿跑掉,把这些不想看见的画面抛在脑后,不承认今天这一切的存在。可是她再抬眼,看见他消瘦了的肩背,似乎在轻微地颤抖。他的身边站着穿白大衣的其他大夫,他的面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他的背影显得那样孤独。她定在当地,不能离开。
 
她看见他终于解开了最后一条绷带,把他母亲横抱起来,直起身,在众多惊讶的,错愕的,鄙夷的,好奇的目光中走出来。内分泌科主任与俞岱岩对望了一眼,赶上几步,把方才他解绷带时候,让护士长准备的一个小药箱递到他手里,低声说,“一个星期的用药,甲亢的和。。。。。。都在里面。。。。。。你自己。。。。。。给她用的镇定剂剂量很大,她至少在4,5个小时内不会清醒过来,你还有时间,仔细考虑一下。”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殷梨亭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低下头,半晌,轻声地说,“对不起。”在这一瞬间,杨不悔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涌上了泪雾,虽然倏忽间消失了,但是却把他心里柔软的脆弱与恐惧,在强撑出的霸道的外壳间露了头儿。浓重的怜惜在她的心里升腾了起来,挤走了震惊,疑惑,失望,甚至是关于“对”与“错”的思考,从来看得最重的“原则”。她蓦然间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堵墙壁,跟在他的身后,替他挡住所有的议论,所有的目光。
 
他低头抱着母亲在楼道的尽头消失。护士长招呼人收拾屋里的一片狼藉,圆音带着一脸的不屑走回了值班室,俞岱岩跟内分泌科主任一起缓步往外走着,杨不悔把那袋洒得乱七八糟的哨子面提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她听见俞岱岩说,“其实我也知道,每个精神病人的家属,不到最后迫不得已----伤了人,或者被邻居打了刑部的电话----是不肯把亲人送进来的。那么明显的事实,谁都不愿意承认。我只是没想到,小殷这么优秀的大夫,从来这么理智的人,到了这个关头,也是这样。”
 
“要是当大夫的都能拿专业眼光对待自己和家里人,哪儿有那么多一做胃镜,胃癌都末期了,扩散得一塌糊涂的外科大夫?只可惜了小殷。普外那边建立移植中心,范遥的意思是想让他挑大梁。范遥那天还特地跑过来跟我说,小殷实在难得,才华出众又踏实肯干,别让家里这点事耽误了,让我们尽量担待点。我看着他在这儿见习,实习,工作,那么短的年头作了那么多成绩出来。。。。。。我是真想帮他,希望就这么糊弄着老太太吃药打针,把精神科的用药疗程都完成了,病情控制了再说,谁知道,还是。。。。。。”
 
“连你们都感情用事。”俞岱岩摇着头,“不知道他得走到什么地步,才能想通。但愿别出什么挽回不了的事儿。”
 
杨不悔看着他们走进电梯,自己站在楼梯口,望见窗外看不到头的夜色,想起他孤单单的背影,心如同被拧了似的疼痛。她一步三个台级地,往楼下冲去。
 
五月中的夜晚,居然还有些凉。杨不悔把白大衣的领口攥紧,从内科楼跑出来,跑进了医院员工的停车场。她为了参加杨康的生日晚会,中午特地换了身漂亮衣服,穿了有细根的皮鞋。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笃笃的声音,和远处急诊科时而传过来的急救车的鸣笛,把属于这一片停车场的寂静,夹在了中间。
 
她远远地看见了那辆亮着车灯的车,停了下来。她把眼镜从兜里掏出来戴上,可以看见车的后座,隐约有人,驾驶座却是空的。她往周围看去,只有树被灯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她停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向那辆车走了过去。
 

 
殷梨亭抱着母亲一口气走到了停车场,把她在后座安置好,抽身出来,把车门关上。再去伸手拉前门,他却没有了一点力气,靠着车门,滑了下去,瘫软地坐倒在了车子的一侧。胃里痉挛地抽痛,一阵强似一阵,他抱着头蜷成了一团。他忽然想,如果就在这里,他胃穿孔大出血,那么他一定不呼救,没有人知道,那么他可以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再去想。什么义务,什么责任,什么牵挂,统统烟消云散。他是绝对的无神论者,既不相信有地狱,也不向往有天堂。
 
可是,车里面的母亲呢?
 
他闭上眼睛,苦笑。
 
远处传过来高跟鞋踏地的声音,由急而缓,由远及近。或者是认识的同事路过。他的心里一阵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来掩饰自己的软弱的无可奈何。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肩,蜷缩得更紧了一点。
 
笃笃的声音缓下来,消失,然后又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来,便得轻软。他缓缓地转过头,看见杨不悔站在离他只有一两米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过了好一阵子,她走过来,蹲在他的身边,笑了一下,“累了吧?你指路,我开车送你和你妈妈回家。”
 
“你送我?”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别小看我啊。”她笑道,“我14岁被我爸拎着学车,19就拿货车驾照了,去年还开了辆面包车带一票人到塘沽港玩。晚上挺凉的,别在这儿冻着了,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送你回了家,再好好地睡一觉。”
 
“你送我回家?”他再次皱着眉头,重复了一句。
 
她伸出手,轻轻地攥住了他的指尖,柔声说,“你总不能,在停车场,缩一晚上吧?或者你好好睡一觉,一切明天再说。”
 
他把头靠在车门上,闭着眼睛,良久。缓缓地问,“你一直在?为什么不好好规劝我,把我妈送到六院里去。我现在这样,完全没有任何的专业操守。我在讲台上给你们义正严词地大讲医德,责任。。。。。。我自己。。。。。。我自己。。。。。。”他把头埋在两膝之间,胃又痉挛了起来,他微微地颤抖着。
 
她缓缓地把手指插进他抓着肩膀的手指之间,她和他的手指交错着,一丝丝的温暖从她的手掌传了过去。他蒙地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最后一丝强撑起来的平静,在她毫不掩饰的怜惜的目光中,彻底的崩溃,他抓紧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不悔,我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我把她带来,就是想彻彻底底地给她治病。我明白我不应该把她放在普通病房,我明白我天天这么惦记着她,早晚手术要出岔子,我也知道。。。。。。我把她带回家去,还有更多的问题,我可能根本管不了她,她可能会骚扰了无辜的邻居,可能会做任何我预先无法想到的事情。。。。。。。可是。。。。。。。不悔,我受不了我妈妈和大哥恨我。如果我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她和大哥,会不会恨我一辈子。。。。。。。谁也不能保证精神病的治疗效果,谁也不知道到底要住多久。。。。。。。我受不了,他们恨我,他们是我,仅有的亲人,再也没有别人了。”
 
杨不悔握着他的手,安安静静地听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都没有说,直到他停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再也说不下去。她伸出另一只手,插进他有些零乱的头发,轻轻地说,“如果你想哭,就哭吧。”
 
他愣愣地盯着她,然后猛然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无声地抽泣了起来。她伸长手臂,把他的头,紧紧地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她仰着下巴,看着天,心里出奇的平静。什么也不再去琢磨,什么也不再去揣测,她甚至没有去想,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爱她。但是她明确的知道,在今天,她蓦然间发现了他的软弱,偏执,甚至是不可否认的没有原则之后,非但没有丝毫地减弱她对他的渴望,反而在她的心里,糅进了很多其他的情绪。这个男人,已经牢固地把她的心占满,不可能再留一丝缝隙。
 
他终于抬起头,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虽然泪痕尤存,他的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色,他把她也拉起来,拥了拥她的肩膀。
 
“我现在把我妈妈,送到六院去。”他转过头,吸了口气说。
 
“你,要不要先回家,先。。。。。。”
 
“我不能回家。今天我值班三线ON CALL,不可意离开医院10分钟路程的地方。”他平静地说,“我把她送到六院去,拜托俞大夫照顾,然后回科里去。”他苦笑了一下,“即使我真的辞职,或者被医院处分,今天,也还是ON CALL。”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转过身来,细细地看着她,半晌,轻轻地说,“不悔,谢谢你。好多东西,我不敢说,可是。。。。。。”
 
“我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她打断他,对着他,展开了一个明朗无比的笑容。
№4 ☆☆☆6pzhuzhu2005-01-31 17:57:1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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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阿
№5 ☆☆☆忆雨幽兰2005-01-31 19:26:0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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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oslaja2005-01-31 19:55:3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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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啊,一定要把殷梨亭的母亲治好啊
给我们一点美好的希望吧
我们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梦想
满足我们吧
№7 ☆☆☆fred2005-01-31 19:56:3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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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姐姐,努力啊,在江南病重的这段时间内,你就是我们的希望。满足我们的梦想吧。
№8 ☆☆☆谢桥醒梦2005-01-31 20:36:3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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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比囡囡的此间感人
№9 ☆☆☆无敌yy龙2005-01-31 20:54:3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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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俩人没戏了
№10 ☆☆☆寒光照铁衣2005-01-31 21:41:2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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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有杨不悔这么可爱的姑娘。。。。。。。娶回家该是多幸福地事。。。。。。
№11 ☆☆☆0002005-01-31 22:39:0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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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姐不会打算让殷大妈走极端吧?我怎么觉得有这趋势啊
№12 ☆☆☆小怪物2005-01-31 23:51:4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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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月日,殷大妈病发作,把不悔妹妹一刀捅死了。。。。。。
№13 ☆☆☆风盈袖2005-02-01 00:38:3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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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6p不会这么狠心吧
№14 ☆☆☆deadfish2005-02-01 01:46:1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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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 JJ不会这么狠心的,坚决支持的说!
越来越喜欢不悔了。
还有愈发的喜欢韦一笑!
№15 ☆☆☆snow2005-02-01 06:39:1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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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月日,殷大妈病发作,把不悔妹妹一刀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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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3 bi3 wo3 hai2 hen3
i will take jiang nan’s suggestion: don’t let any body die ah....just torture them .......
№16 ☆☆☆6pzhuzhu2005-02-01 07:52: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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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回家。今天我值班三线ON CALL,不可意离开医院10分钟路程的地方。”他平静地说,“我把她送到六院去,拜托俞大夫照顾,然后回科里去。”他苦笑了一下,“即使我真的辞职,或者被医院处分,今天,也还是ON CALL。”
......。。。。。。。。。。。。。。。。。。。。。。。。。。
 
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经过了软弱和挣扎之后承担的责任,更加难等可贵。不是年少轻狂的梦想,却也没有因为太多的负担压力变得阴郁仇恨。。。。。。
 
这个殷大夫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17 ☆☆☆happy2005-02-01 08:19:3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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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看喜剧结尾
№18 ☆☆☆12342005-02-01 10:43:4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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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希望了!通过这一段让俩人感情更上一层楼,同时给小殷看看,杨mm是坚强dI,可以依靠DI!
№19 ☆☆☆工王云2005-02-01 11:19:5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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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写这个故事,原动力是看了苗侨伟演的杨康,喜欢得一塌糊涂,把所有情节重温了还是心中怅然,看了此间还是不够过瘾,更加喜欢了江南的杨康,他又不往下写,忍不住了,决定自己yy一把。
 
我不喜欢写简单爱情故事,就是俩人唧唧歪歪谈好几十集恋爱我觉得没劲,所以加了好多好多人物,当然还有另外一条主线。没想到对杨康的喜欢,在自己写起来仔细仔细的琢磨之后,淡了,那条线基本是有几个人物原型,大都是我中学的朋友,然后情节,说实话,九成都是编的或者道听途说的八卦,或者生活中一点小故事小想法加了进去.我自己信手地写,体会了编故事的乐趣。
 
而杨不悔那条线,因为实在太贴近了我某一部分的生活,倒是每一个情节,几乎都是真实发生在某个我身边的朋友身上的故事,虽然不可能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前天有人给我发了一个转载到国内论坛之后,人家的回文,说是怎么杨康那边越来越文艺唯美,不悔这边越来越沉重现实,对不悔妹妹太不公平了,不悔妹妹也有个那么牛的爹呢,干什么不能高高兴兴永远无忧无虑地那么可爱下去,看见鲜于通还能一拳揍过去。
 
后来我想,大概杨康郭襄的那种生活,是我中学时代想象的,或者渴望的某种生活。曾经我有过背着画板提着小提琴去上学校的课的日子,坐在教室里,一边记数学笔记一边画老师和驴的头像结合体,在心里偷偷地觉得自己可能与众不同,那时候我对爱情的理解,就是湖边,柳淡风清的相遇故事。虽然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画面很唯美,然后还会自己跟自己惆怅一阵。小时候觉得“清愁”是一种很高的境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觉得那张画面模糊而苍白的,也许是在我厌倦了琴棋书画,不再提得起太大的兴致的时候。后来开始自嘲从前的年少轻狂,和“少年不识愁滋味”,变得有点过激的讨厌小资。后来,能够感动我的,是真实的在身边发生着的,不那么美丽的,“杨不悔”和“殷梨亭”们的故事。这条线,是我看见的真实的世界。没有音乐诗画的真实世界。
 
其实结局不结局的,没那么重要,反正,也是几个人的故事糅在了一起,没有一个“一定”的结局。
 
 
 
 
№20 ☆☆☆6pzhuzhu2005-02-01 11:55:2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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