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翁越想越觉得不错，赶紧给洪飞打电话。洪飞闻言一怔，半响道：“潘正中？我以前作访问学者时，和他同校过，多少还挂着他的面相。嗯，你一说倒觉得有些像他。”
小翁见自己所料不差，有些得意，忙道：“头儿，那我们赶紧给警方报案吧。”
洪飞微一沉吟：“我觉得不要忙，先搞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小翁愣了一下，不知道洪飞何以要暂时瞒住消息。他清楚洪飞稳重干练，这么说必有缘故，可这事关系重大，一个搞不好只怕就是奇祸，忙道：“头儿，他们现在找潘正中找得要疯了。新闻上讲，现在A国着急得很，如果找不出这姓潘的，只怕和我国还有外交纠纷呢。我们还是报警吧！”
洪飞道：“潘正中是A国顶尖的细菌学家，A国刚出台的超级细菌计划，他应该也有份参与。他在这时候失踪，只怕其中大有文章。小翁，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民工，虽处境狼狈，行动应该自由。而且他宁可冒着性命危险也不向人求助，可见极不愿被别人知道行踪，更不肯和人联系。如果这人就是潘正中，他的失踪就该是自愿的。我想搞清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我不过问，一旦生物研究所的关老爷知道了，他一定也会插手，到时候局面更复杂，我们还不如趁早现在调查。”
关老爷是国家生物研究所的所长关云天，这人生得高大威猛，名字又像极了关公，是以得了这个外号。关云天外貌粗豪，做事更是刚断，多年来在生物研究所主持了不少颇有争议的研究项目，诸如利用人类基因在动物身上培养人体器官以供手术使用、截取人体脑电波信息作间谍用途之类，在国人心目中毁誉参半，他却满不在乎。大概对他而言，科技进步的吸引力远远大于道德的约束力吧。
小翁久闻这人大名，知道洪飞说得不错。他沉默一会，越想越是心惊。看来潘正中的事情很棘手，得小心处理。想不到他们吃饭也吃出麻烦了。他无奈问：“头儿，你打算怎么办？”
洪飞道：“我想去西宾路再打探一下那个民工的下落。”
小翁一愣：“现在去？潘正中只怕早就走了。”
洪飞笑了笑：“今天我们进西宾路时，遇到潘正中朝路口外面走。后来在西宾路的快餐店吃饭，居然又遇到了他。潘正中在西宾路走来走去，要么是住在那一带，要么就是在附近打零工。我们去问一问，或者有用。”
小翁恍然道：“不错。”洪飞道：“我开车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小翁愣一下，连忙应承。本来洪飞是部长，说什么也该是小翁去迎他，他却先说要过来，想是不愿他人接近住处的意思。小翁知道洪飞孤僻，也不以为奇。
西宾路到了深夜还是灯火通明，消夜的人来来往往。洪飞和小翁挨个店打听潘正中的消息，却没有收获。倒是问到一个小店时，旁边摆烟摊的肥硕大娘插嘴道：“鼻青脸肿的民工？莫非是上个星期死掉的那个？”
小翁一愣，随即道：“不是啊，我们今天还看到他的。”心想不知道又是哪个民工死了，可这种最底层的流动工人，大概也没人太当回事吧。烟摊胖大娘说起那个死亡民工的时候，口气也是淡淡的。
那大娘“哦”了一声，不再开口。洪飞想了想，问：“上星期死的民工？那是怎么回事？”小翁看了洪飞一眼，觉得他也太仔细了。这种民工毫无文化和地位可言，从事的工作大多粗笨危险，死亡机会比一般人大很多，那有什么好问的。不知为何，就想起洪飞那句“草芥”了，心里莫名其妙茫然了一下——还真是草芥吧。
胖大娘见洪飞有兴趣，又来了精神，语气倒是生动了不少：“说来是可怜人呢，看着不过三十多岁，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他刚来的时候，身上肿得厉害，又是脓又是血的，看着可怕人了，倒还知道对着人陪笑。白天躲在树后，晚上就躺在这个花台下面——”她肥短的手指对着街边的花台比划了一下。这花台是黑色洒金大理石的面子，造型豪华，和整段街区颇为相称。
一边的小店主人见她说得起劲，也插嘴道：“那个民工躺了三天，第一天还能起来躲城管的，第二天就有点挣不动了，偏生晚上又下雨，等我第三天早上一过来，他都死了。唉，造孽，满地脓水和血，顺着雨水到处流，还是我打电话找警察处理的……他恐怕是受了工伤没钱治病吧。现在到处都是建筑工地，这种事情也多，老板黑心啊……前天还听说有个打工仔被老板赖了工钱，气得跳楼……”说着不住叹气。
小翁听着，不知如何心里闷得厉害，憋了一会忍不住说：“既然这么可怜，你们为什么都不帮他？”
店主愣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张张嘴，没做声。胖大娘瞪了小翁一眼，尖声抢白：“我们又不知道他是好人是坏人。现在救人救到无赖流氓，被反咬一口的事情多得很。要是他逼我们付医药钱，我们还麻烦得很！”她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还是有些不过意，闷闷补了一句：“我送过两个面包给他。”
小翁被胖大娘的唾沫逼得退了一步，却没再说什么。他也明白，胖大娘和小店主人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两个面包大概就是他们能做到的同情心了。
正说着，小店里摆的电视机又在播新闻，正好放到潘正中的事，那胖大娘愣了一下，忽然嘀咕：“怪了，这么眼熟……”那店主抬头一眼，皱起眉头，也过来插嘴：“是怪啊，有点像那个死了的民工。”说着嘿嘿一笑：“人家是大科学家呢，那个民工算什么。”摇摇头，自顾忙乎去了。
洪飞和小翁对望一眼，心中都是震惊莫名。
那个死去一周的民工长得像潘正中，这意味着什么？他们明明今天才看到那民工的，人死怎会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