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传奇里快乐地生活着的董夫人
□ 骑桶人

在唐传奇里快乐地生活着的董夫人


　　读唐人书，常有趣语。譬如《旧唐书·张行成传》里，武则天“令选美少年为左右奉宸供奉，右补阙张行成谏曰：‘……陛下内宠，已有薛怀义、张易之、昌宗，固应足矣。近闻尚舍奉御柳模自言子良宾洁白美须眉，左监门卫长史侯祥云阳道壮伟，过于薛怀义，专欲自进堪奉宸内供奉。无礼无仪，溢于朝听……’”首先这个“右补阙张行成”说皇上您已有三个面首，“固应足矣”本身，听起来就已经有些怪异，然后那个什么“尚舍奉御”柳模又竟然愿意把自己的儿子供献出来做武则天的面首，就更怪异了，但最怪异的莫过于那个“左监门卫长史”侯祥，他是自荐做面首，而其自荐的理由又是“阳道壮伟”，且“过于薛怀义”，读到这里，不禁一笑再笑。
　　“尚书奉御”柳模还比较腼腆，说自己的儿子“洁白美须眉”，因此做得面首，“左监门卫长史”侯祥就很直接，说自己“阳道壮伟”，而且还要拉已得宠的薛怀义做比。这样的人和事，大约放到现在，也足以耸人听闻。
　　还有那篇著名的唐传奇《封陟》，写的是上元夫人三次降临书呆子封陟之室，要和他做那天下最快乐之事，没想到三次都被封陟拒绝。第三次被拒绝后，上元夫人长叹道：“此时一失，又须旷居六百年，不是细事。”
　　妙的是那“不是细事”四字，读到此处，不禁莞尔。
　　牛郎织女故事，据说源自《搜神记·董永妻》。在我的印象中，这位董夫人虽然一年只能与夫君相聚一次，却一直都很坚贞，是绝不会红杏出墙给董永戴绿帽子的，但是到了唐人笔下，就不同了。
　　在唐传奇《郭翰》中，织女耐不住寂寞，下凡寻求人生至乐，那个幸运儿，自然就是郭翰了。乐过了之后，郭翰傻乎乎地问道：“牵郎何在，那敢独行？”织女则满不在乎地说：“阴阳变化，关渠何事？且河汉隔绝，无可复知。纵复知之，不足为虑。”偷了汉子，还“纵复知之，不足为虑”，这样的话，大约也只有唐朝人笔下的织女娘娘才说得出来。
　　大约那是一个女人最快乐最自由的时代，现在的女人虽然也很快乐，也很自由，但是她们不会说：“纵复知之，不足为虑。”
2003/5/26